第001章 六萬大山中的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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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八桂大地,那六萬大山中,鳥語花香,綠油油的山和清清的水,說不出的柔情唱不盡的山歌。
我的家,就在六萬大山的山腳下一個小山村,那個美得讓人心碎的山村,荒蕪而偏遠的邊陲,除了山還是山,這裏的人,祖祖輩輩都沒有走出過大山,在這裏打獵,男耕女織,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那年,是一九三七年,夏天,明媚的陽光,在那高高的大山下投了下來,照在我爺爺的臉上。
微風輕拂,拂動了塵埃的歲月,吹開了那張發黃的族譜。
“一九三七年五月三,來了群大兵,不抓壯丁,征兵,願者報名。”
揭開那族譜,讓時間又回到了一九三七年的夏天。
。。。。。
一座大山深處。
“野豬,一,二,三,四,五。。。。我的姑奶奶呀,足足有八個!”槍口從草叢中伸出,眯著左眼,瞄向了鬆樹底下的一頭野山豬。
山豬正在啃著草,帶著八個毛茸茸的小豬仔在覓食。
伏在草叢中的十五雙眼睛看著那群可愛的豬仔頓時迷離了起來。
十五個人,手中各握著一根標槍,而中間伸出的一根老獵槍,黑洞洞的槍口正指向了那頭三百斤重的母山豬。
“彪哥,開槍吧,打那母的,咱賺大了!”伏在獵槍旁邊,魯子一臉興奮,正壓低著聲音,對握著獵槍的吳甲彪嘀咕著。
說著,還狠狠的吞了吞口水,似乎那頭大山豬已經變成肥油油的五花腩一般。
今年頭一次打獵,居然就撞上一頭大山豬,還帶一窩小的,那可是開年來大運,母豬帶小豬,好事連連來呢。
十五個年輕人抓著標槍,隻要彪哥手中的獵槍一響,標槍就會脫手而出,擲向那肥大的母山豬。
可是,彪哥卻一臉凝重,食指輕搭在板機上,眼睛瞄著母山豬,遲遲沒有扣動那板機。
兩頭黑烏烏毛茸茸的豬仔啃著草,調皮的四處亂走,已經鑽到槍口下,又轉身跑了回去。
八個小豬仔排成一排,吸著母山豬身下,哇哇的叫聲讓母山豬伏下了身子,側躺著,任由那群黑茸茸的小豬仔吸吮著,那山豬幹皺的臉上,頓時露出幸福又慈祥的樣子。
十米遠的草叢中,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息。
獵槍槍口從母山豬身上戀戀不舍的垂下,彪子還是搖了搖頭,把扣到板機的食指縮了回來。
“什麽情況?”
十四雙眼睛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頭大肥豬,就這樣眼睜睜的讓它走掉?不殺了?那多可惜?
眾人的眼睛裏似乎有了怒火,對彪哥的表現大為不滿。
“母的,不能殺!”彪子聲音出奇的冷。
“為什麽?”在他左側伏著的吳魯不滿的問。
“殺了,那八個小豬誰帶?沒了母的,小豬多可憐!”彪子原本冰冷的聲音卻突然柔軟了起來,讓人聽得心中一暖。
身後的後生們差點就要笑出聲來,跟獵物講人道,那是什麽理兒呀,那山豬帶小豬,膽子可肥了,山下的種的木薯,紅薯全讓它蹭吃了,那禍害莊稼的東西,不宰了還幹什麽?
“小豬咱們抓回去養著,養大了再宰!”魯子吞了吞口水說。
“放屁!”彪哥瞪了魯子一眼,道:“沒娘的孩子多可憐!”
“它們是山豬,不是人。。。。”
“不一樣麽?都是肉長的!”彪哥冷聲的說著。“你們還不懂,等你們有了婆娘,有了孩子,你就懂了!”彪哥想說,但還是冷哼一聲,腦子裏就閃出一張迷人的笑容,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撲閃著萬般柔情,一臉燦爛,那是他的婆娘,李春花,剛過門三個月,肚子微凸,正衝著他笑。
“打吧,山豬要跑了,不打太可惜了!”吳超文在旁低叫。
“別叫,這裏是我說了算!”彪哥不容置疑的說。
然後回頭掃了眼眾人,也不顧那一張張焦灼的臉,還是風輕雲淡般:“等,有母的,必有公的,咱們就獵公的!”
再也沒人說話,寂靜的山林隻有小豬的吸吮聲和鳥兒的吱喳聲。
一隻青綠的小鳥輕飄飄的從樹上飛下,在一枝野花上一點,就站在了彪子手中握著的獵槍槍頭上,小嘴衝鐵管上啄了啄,抖著翅膀,嗄嗄的唱著歌。
“呼啦!”
“嗷嗷。”
身後的野草像波浪一般劈開一條裂痕,帶著撕裂的吼聲響徹了山間。
站在槍頭上的青綠小鳥一驚,展翅樸起,消失在野花搖戈的山林之中。
那頭正在喂著小豬仔的母山豬突然跳了起來,雙眼露出驚恐的神色,驚叫著將八頭小豬仔緊緊的護在身後。
一頭全身黑鬢毛的山豬直衝而來,當看到母山豬時,一個急轉彎,就避開了母山豬的方向,徑直向山穀下衝去。
“公的!一頭大公豬!”魯子眼尖,看見一頭大山豬像一團黑影一般從麵前掠過時,頓時興奮的叫了起來。
眾人神情也隨之一振,正要從草叢中爬起,突然又有十幾道黑影從麵前衝過,向那大山豬緊追不舍。
魯子擦了擦眼睛,臉色隨之一變,說話也不利索了,指著那十幾道黑影叫:“是,狼,黑狼,是黑狼!”
眾人也隨之一驚,手中的標槍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遇到狼了?黑狼,森林中的惡魔!”吳超文聲音似乎有點發抖了。
彪子已經站了起來,回頭衝大夥們笑:“你們不是慫了?那公豬可有幾百斤呢,那些狼,有什麽可怕的,咱們有槍,它們敢咬咱,就讓它們有去沒回!”
第一個身影從草叢中竄出,就循著那剛剛撕開的山路向山穀中跑去。
十四杆標槍亂晃著,亂哄哄的跟在後麵,一陳急跑。
一個大手舉起,攔住了急衝的大夥們。
壓了壓手勢,大家趕快跟著彪哥鑽入草叢,伏下。
十五雙眼睛望向了山腳下的一塊坡地上,一頭大山豬正低吼著,一雙發黑的獠牙對著十三頭大黑狼。
看著大山豬,眾人臉上泛出高興的神色,看那個大身板,差不多有三百多兵重,嘿,嘿,三百斤,十五戶人家,一家能分到二十斤豬肉呢。
但看到它麵前十三頭惡狼,眾人臉色頓時凝重了起來。這種大黑狼,不但凶殘,而且協作能力又強,一旦纏上,不死不休。
槍口從草叢中伸出,指向狼群,尋找著頭上有一撮白毛的頭狼,目光鎖定在群狼最後的一頭頭上有一撮白毛的黑狼身上,槍口向它頭部瞄準。
十米處的頭狼猛的抬起頭,一聲狼吼。
“嗷!”
聲音刺耳,讓人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進攻的吼叫一響,十二頭黑狼呼嘯著向大山豬衝去。
大山豬身體微拱著,一雙獠牙抬起,像離弦的箭向那團黑壓壓的狼群直衝而來。
“嗷!”
獠牙撞散了狼群,一頭大黑狼硬生生的被刺入獠牙之中,山豬把頭一抖,扔掉那嚎叫的黑狼,又向在它身上撕咬的黑狼攻去。
山豬被黑狼團團圍住,又撕又咬,幸好皮子厚,雖然一身是血,但仍然用獠牙對著黑狼猛刺,轉眼間,已經把三頭黑狼刺得肝腸塗地。
四肢被黑狼緊緊的咬著,任憑山豬如何掙紮,四頭黑狼就是不鬆口。
其他黑狼對著山豬的身體猛咬。
山豬吃痛,原本凶狠吼叫,現在卻變成慘叫了,它猛騰著身子,吃力的飛奔,帶著兩頭死咬不放的黑狼重重的從石壁上撞了下去。
伏在草叢中的後生們聽到山穀下傳來的哀號聲,身體隨之一震。
看著那剩下的八頭黑狼站在前麵呆然的樣子,眾人便望向彪子,隻等彪子一句話了,十五對八,隻要標槍一擲,那八頭惡狼就會血塗當地。
彪子站了起來,手中的獵槍還沒來得及向頭狼瞄準,那頭狼已經用發綠的目光將他鎖定。
八頭狼同時轉過身來,望向了十五個手握標槍的年輕人。
山裏頭有個傳說,人千萬不要被狼眸攝入眼裏,否則就會被狼吃掉。
但牛坪仔的後生們根本不信邪,此時,手中的標標已經抬起,對準了黑狼的脖子。
“砰!”
槍響了,濃煙彌漫,十五支標槍同時擲了出去。
但標槍擲出去的時候,大夥們就後梅了,那八頭黑狼居然避開了標槍直衝而來。
彪子不相信的看了看手中的獵槍,難道這一槍下去,居然沒有半點效果?
當狼群衝近時,才明白,那些鐵珠子雖然打入了狼身上,但並沒有影響它們的衝擊。
土槍就是土槍,彪子搖了搖頭,把槍一扔,迅速的背上抽出了砍刀。
吱吱的撥刀聲響起,黑狼已經重重的撲了上來。
揮刀便砍,但十五人還是被群狼撞得向後退了幾步。
魯子被狼撲倒,血盆大口就向他臉上咬去。
一把刀砍下,一腳將黑狼跳飛了出去。
魯子爬起來,心有餘悸的看著麵前人與狼纏成一團的場麵,看到麵前那人握著一把刀滴著血,一抬頭,才發現是彪哥,是救了自己。
“還不快拿刀砍狼?”彪子看了眼魯子一聲低吼,轉身又向一頭黑狼砍去。
狼血和人血濺在搖戈的野花上,輕輕的滴下,一片草地頓時血跡斑斑。
人的吼叫聲和狼的嗷叫聲交織在一起,在山穀中回響著,一群小鳥驚得飛揚而起,尖叫著掠過了鬆樹林,消失在山林之中。
山穀中,人和狼鬥得異常慘烈,一頭接一頭黑狼被砍倒在地上,拖著腸子,但仍然拖著殘腿,不畏的向人爬去,一接近,張嘴就咬。
“哎呦!”一聲慘叫響起,吳超文一屁股跌坐在地,右腳還被狼死死咬住,痛得他大吼一聲,手中的刀不顧不饒,砍得惡狼腦子斷了下來才罷休。
從腳上扯下狼頭,重重的扔了出去,才大口大口的嚅著氣。
抬頭看見詳子又被一頭黑狼撲倒,幸好彪子手中的刀快,一刀就刺入了脖子上,一挑,一頭一百斤重的黑狼被挑飛了出去。
又有人被狼撲倒,定眼一看,發現是強子,整個人被一頭黑狼壓在身下,手中的刀被摔出老遠。
他隻有用拳頭對著狼的胸猛擊,但那雙狼爪已經死死的將雙手按住。
狼嘴一張,一個血盆大口就出現在麵前,向頭上咬下。
正要被咬下的一瞬間,一抹狼血在飛濺,整頭狼在強子麵前摔飛了出去。
一把砍刀赫然的插入了黑狼的脖子上。
強子抹了把臉上的狼血,向超文投來了感激的目光。
兩人爬近,互相挽抹著,終於站了起來。
十五個年輕人,已經變成了血人。互相挽扶著站起來,有幾個用標槍支著地,也吃力的站了起來。
這簡直是一場血戰,八頭惡狼橫七豎八的倒在腳下,還有三頭沒咽氣,在抽搐著,哀叫連連,腸子拖了一地。
眾人咂咂舌,望向彪子,卻見他斜握著一把砍刀,正一步一步向那頭站在巨石上的頭狼逼近。
“彪哥,小心!”眾人在後麵叫。
那頭頭狼毫發未損,說到底,此貨根本就沒有參加戰鬥,隻是在後麵指揮群狼,現在手下的群狼全報銷了,才冷冷的抬起頭,望向逼近的血人。
那雙狼孔一縮,頭一仰,一聲狼吼,就向彪子撲來。
野草被烈風吹得一陳搖晃,一頭凶狼就從草堆中躍出,張開血盆大口,前肢鋒利的利爪在陽光下分外耀眼。
彪子看著頭狼氣勢如虹般從五六米處躍來,不禁冷哼了聲:“找死!”
身子一動不動,刀刃向頭狼一迎,雙腳用力一蹬,砍刀已經到達了頭狼的麵前,刀一沉,就徑直刺入了狼腹之中。
頭狼仍然帶著飛躍而起的慣性,從彪子頭上飛過,變成一道弧度重重的摔在草地上,沒了聲息。
“彪哥,你沒事吧?”
一聲女人的尖叫聲響起,一個身子微凸的女人像一陳風般從山口外跑來,也顧不上那些荊棘,把衣服刺破,一下子衝到彪子麵前,看著一身是血的彪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撲入彪子懷裏:“哥,你怎麽了?沒事呢?”
“春花?”彪子一看,居然是媳婦兒,臉色頓時一驚,看著她:“山路崎嶇,你怎麽來這呢?萬一遇到惡狼就麻煩了!”
“你這血?”春花定了定神,檢查著彪子的身體。
“我沒事,這都是狼血!”彪子扭了扭身體,衝李春花笑了笑,然後臉色一冷:“你怎麽跑來了呢?你不關心自己,總該關心下肚裏的孩子吧。”
那雙水靈靈的眼睛掃了眼前麵站著的十四個血人,又看了眼腳下橫七豎八的死狼,不禁臉色愣了愣。
衝彪子嫵然一笑:“我就是擔心孩子他爹嘛,再說也不是我一個人來,是大兵們和我一起來的。”
大兵?
彪子猛一抬頭,隻見十幾個身穿黃軍裝,腳穿綁腿頭戴綠鐵帽的大兵已經快步走到麵前。
兵?看來來者不善,特別是走在前麵的大胡子,那帶著刀疤的臉一臉壞笑。
迅速抄起腳下的獵槍,槍口對向了大胡子。
身後的同夥們也把標槍抬起,指向了快步走來的大兵們。
“你們?”士兵們條件反射般將挎著的步槍抬起,一拉槍栓,指向了麵前的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