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自責
沐家二老已經聯係好了喪葬公司，反正沐婉晴報銷，也不怕花錢，很快就把家裏靈堂水晶棺什麽的都布置好了。
此時沐康蘭正守著沐子健的棺材，在一些親戚的陪同下，說著沐婉晴的壞話。
“你說說這丫頭，平時不回來也就算了，連自己親弟弟去世，她都不回來，恐怕我們倆老的死了，她都不會在乎！”
跟她能聊到一起的親戚，基本都是三觀相近的奇葩，聞言紛紛點頭：“一個女孩子，成天在外麵拋頭露麵，心早就野了，你還想她回來？”
“要我說，你們家這丫頭長得也不錯，當時要是找個有錢的老板嫁了，能得不少錢呢。你看看現在，家裏房子也沒有換，你們老兩口恐怕也沒有得她多少錢吧？”
沐康蘭昧著良心撒謊道：“有個屁的錢！”
“臭丫頭在外麵養男人，哪裏還有錢歸家啊，要不是小健懂事，我們倆早就餓死了！”
說著她又是一陣嚎哭，手撫著水晶棺的棺壁哀聲道：“我的兒啊，你回來看看媽媽呀，你睜開眼睛看看媽媽呀，我可憐的兒啊。”
“媽……”
一個幽幽的聲音，從水晶棺中傳了出來。
正哭得投入的沐康蘭頓時嚇了一跳，抬頭問道：“你們聽見什麽聲音沒……啊呀！人呢？！”
隻見靈堂之中，已經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了。
而靈堂之外則是一片黑暗，讓人望之生畏，不管輕易涉足。
“不要嚇我啊，你們人都跑哪去了？”
沐康蘭看都不敢看身邊的水晶棺，隻是念叨著往四周亂瞟，希望能看到之前還在這裏的親戚的身影。
她並不耳背，早就發現剛剛的聲音是沐子健的，隻不過心裏不敢相信而已。
然而靈堂就這麽大，一目了然，裏麵根本就沒有任何人。
在鼓了幾次勇氣，終於還是不敢跑進黑暗之後，沐康蘭哭喪著臉，往水晶棺中看去。
也許，自己隻是幻聽，而這些人，其實隻是出去透透氣？
她把心一橫，反正隻要這水晶棺裏沒有什麽不對，一切就都是正常的！
“媽，你不是想見我嗎，我回來了。”
沐康蘭的目光，正與躺在水晶棺中的沐子健對上，後者同樣睜著眼睛，雖然沒有什麽詭異的表情，卻依然讓沐康蘭毛骨悚然。
“鬼，鬼鬼鬼，鬼啊！”
一個尖利的驚叫聲，頓時響徹了小小的靈堂。
沐康蘭臉色煞白，兩條腿都已經沒了力氣，癱在地上怎麽也沒法站起來，隻能蹬著腿不斷後退。
然後身後又是無邊的黑暗，她退到門邊就不敢再動，涕淚橫流地哀求道：“兒啊，媽可從來沒有虧待過你，你自殺也不是媽害的，要找你就去找你姐啊，千萬不要害媽媽。”
沐子健沒有起身，依然好端端地躺著，隻是聲音不斷傳出來。
“媽，你不是要見我，讓我睜開眼睛看看你的嗎，怎麽又不敢過來？難道我就這麽讓你害怕嗎？”
他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聽得沐康蘭心中越發驚恐：“不用了不用了，媽媽已經看過了，你這就走吧，你好好安息，不用惦記媽媽。”
“可是我死得好冤枉啊，我本來不該死的，媽。”
“你知道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沐子健不為所動，依然一句一句地緩慢說道。
“知道啊，就是你姐姐害的，你快去找她報仇，快去快去！”沐康蘭毫不猶豫。
“不對。”
沐子健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憤怒，同時聲音傳來方向，好像有點改變。
沐康蘭神色驚恐地抬頭一看，眼睛瞬間瞪大，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上下牙關不住地“得得得”。
原來她的好兒子，已經從水晶棺裏，抬起了半個身子，正神色木然地盯著她。
“不是沐婉晴害的，而是你。”
“都是你這麽多年，給我灌輸的這些思想，害得我成了一個蛀蟲，一個好吃懶做的無能廢物！”
“我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給我鋪設好的啊，媽。”
麵對沐子健的指責，沐康蘭瘋狂地搖頭：“不是，不是這樣的，媽媽是最喜歡你的，所有東西都是給你最好的，你不能怪媽媽啊！”
不知道是內心有所觸動，還是單純地嚇到，沐康蘭的神色有點癲狂。
不過沐子健沒有繼續跟她說什麽，而是看著黑暗中出現的，一個左顧右盼的身影：“還有你，爸爸，我變成現在這樣，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那個身影頓時一窒，隨後仿佛找到了方向似的，直奔靈堂而來。
隨著身影出現在靈堂之中，他的身份也呼之欲出，正是趙德。
看著麵前瘋狂搖頭的沐康蘭，和水晶棺裏坐起一半的沐子健，趙德滿臉驚愕：“這，這是……”
沐子健盯著他：“爸爸，你知不知道，一個父親對家庭來說，就好像是一根脊梁。如果他不夠強硬，那麽教育出來的孩子，就會變成一條鼻涕蟲，沒有骨頭的。”
“我就是那條鼻涕蟲，如果不是你跟媽媽這種古怪的關係，如果不是你太懦弱，我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趙德臉上的驚愕，變成了疑惑，然後慢慢地轉化成尷尬和難堪：“我隻是個入贅的而已，你媽才是沐家的主人，怎麽硬氣得起來？”
說著他有點失魂落魄，站立都有些不穩，緩緩地坐到地上。
之前沐子健跟沐康蘭說的話，他在外麵，都能聽到。
現在想想自己還真是沒有給過女兒任何支持，每次都是在沐康蘭的冷嘲熱諷，或者強硬要求下，讓女兒遭受各種不平等對待。
兒子在這種環境下長大，怎麽會對他姐姐有姐弟之情？
而在這種扭曲家庭中長大的孩子，又怎麽會有一個正確的價值觀，怎麽會有正常的情感？
“都是我的錯，孩子，你不要怪你姐姐。”
趙德自責地揪著頭發：“這一切的罪孽，都應該由我來承擔，你有什麽怨氣，就發在我身上吧，不要再牽累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