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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第393章 朱王村【下】

  「朱村長,楊家老婆子不肯搬啊。」村辦公樓里,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一身阿迪運動裝,站在一個年輕五十許的男人面前。 

  男人禿頂,啤酒肚凸起,滿面油光,身上是一件真絲的白襯衫,胸口綉著夢特嬌的標誌,腳上皮鞋亮錚錚的,尖尖的皮鞋頭和他胖胖的肚子形成強烈反差。 

  「樓拆了沒?」朱村長問道。 

  中年男人一臉難色道:「拆了一半,那老婆子手裡拿把剪刀,說是我們柴樓就自殺。」 

  朱村長從桌子上拿起一包煙,煙盒子金黃金黃的,上面還有龍,丟一支給中年男人,男人接過一看,乖乖,九五至尊啊。 

  「咱拆咱的樓,又不是不賠償,她要死就她去死,阻礙執法,沒抓他進牢都是仁慈。」朱村長慢慢說道。 

  中年男人聽了眼皮一跳,道:「那我喊人去拆了?」 

  朱村長氣勢十足:「拆!誰攔著就抓回去,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直接拖回去關起來。」 

  「有朱村長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中年男人笑著說道,然後轉身離開。 

  中年男人走沒多久,又一個男人走了進來,這個男人年齡和朱村長差不多,走進門后直接坐在朱村長對面,一點不客氣的拿起他的香煙,點上吸了一口,道:「楊家老頭子死了。」 

  「哦?怎麼死的?」朱村長語氣平淡,絲毫不驚訝。 

  「發現的時候人在魚塘里,淹死的。」 

  「死就死了吧。」 

  「楊老頭有兩兒子。」中年男人有意無意的看了他一眼,道:「一個是大學生,一個當兵,這事情不處理好,萬一鬧起來可不好看。」 

  朱村長不屑道:「平頭老百姓,就算鬧起來又能怎麼樣?」 

  男人眼搖搖頭,道:「你這樣遲早得出事。」 

  朱村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娘,你怎麼了?」楊波跳下車,快步跑到老人面前,跪在她的面前,一臉擔憂。 

  老人伸手去摸楊波的臉龐,被歲月磨礪過的蒼老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道:「是大壯嗎?」 

  楊波伸手抓住老人的手,眼眶頓時就紅了,他忽然發現老人的眼睛似乎有些問題,忙問道:「娘,你眼睛怎麼了?」 

  老人毫不在乎的笑道:「你爹死了,落了一夜淚,早上起來就看不見東西了,誒,人老了,連哭都這麼的奢侈。」 

  楊波死死咬著牙,爹死了,娘的眼睛哭瞎了,楊波忽然覺得自己好失敗。 

  以前他的人生目標就是賺錢、賺錢在賺錢,但是父母卻不曾享用過他雙手創造的財富所帶來的一點點改變,他總對自己說,在過些時候,在過些時候,就帶爹娘出去玩一玩,帶他們吃遍天下,帶他們去總是念叨的地方轉一轉,然後把他們接到城市裡,住有暖氣的大房子,睡席夢思的軟床。 

  但時間似乎總是不夠,似乎過得太快,楊波緊咬牙齒,眼淚不斷湧出,哭聲壓抑,令人心酸。 

  「大壯,別哭,進去看看你爹。」老人拍拍楊波因情緒激動而顫抖的手掌,柔聲道。 

  「嗯。」楊波扶起老人,轉身走進屋子裡,伸手去開燈,但卻沒有反應,老人道:「村裡要拆了俺們家,你爹不同意,他們就斷了電,今天早上開著推車過來要拆房,我沒讓,他們就走了。」 

  聽著娘的話,楊波忽然覺得好心酸,他們要拆房,我沒讓,他們就走了。 

  這句話娘說的輕巧,楊波卻知道,娘這是為了不讓自己多想,故意這麼說的。 

  對方拆了一半停下不拆,肯定是娘以死相逼,否則以那群人唯利是圖的性子,又怎麼可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小弟明天回來。」楊波忽然道。 

  娘臉上有一絲愁緒,道:「二牛還在上學,這事娘不是讓你別和他說么?知道了多影響學習?」 

  楊波道:「爹死了,就算考上大學了又有什麼用?沒了爹,這個家就不完整。」 

  「誒,這是命啊。」老人家仰著頭,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望著漆黑的屋頂,聲音里透著凄涼與對這個世界與命運的妥協。 

  楊波望著躺在涼席上爹的屍體,慢慢走了過去,他跪在爹的身旁,輕輕撫摸爹的臉。 

  「爹,大壯回來了,大壯回來了。」楊波放聲大哭,這一刻,他不是訓練營的S級特工,他只是一個父親的兒子,一個失去了父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 

  娘站在門口,身形傴僂,空洞的眼睛有眼淚流下來,嘴裡不斷念著,似乎是在說:「命苦啊,下輩子就舒服了。」 

  「轟隆隆!」一陣轟響聲從外面響起,楊波抹去眼淚,從地上站起來,快步走出屋外,站在門前,便是看見了一輛推土機正朝著這邊駛來,旁邊還有兩輛轎車。 

  「還要多久?」陸勇問道。 

  李逍遙望了一會,道:「應該快了。」 

  「那邊有人。」秦珂道。 

  車子停下,陸勇心情最急切,跳下車跑過去問道:「大爺,請問楊波的家在哪啊?」 

  「楊波?」大爺扛著鋤頭,一臉疑惑。 

  大爺想了一會,道:「你說滴絲老楊頭滴家?」 

  陸勇哪知道什麼老楊頭不老楊頭的,就問:「是不是朱王村的老楊頭?」 

  大爺點頭,道:「就絲。」 

  「那就對了。」 

  確定方向和大致距離,蘭陵踩下油門,一路狂沖。 

  楊波站在門前,身後是年邁的老母,黑暗簡陋的房子里,躺在草席上的,是他的爹。 

  推土機很快開到了房子前面,楊波對老母親說:「娘,你在這等我。」 

  「大壯,可不能鬧事。」老母親拉著他的手,囑咐著。 

  楊波心裡憤怒、酸澀,嘴上卻說:「知道了,娘。」 

  兩輛轎車停下,左邊的車子下來一個人,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就是先前在村長辦公室里說話的那個。 

  「讓開,這樓要拆掉。」中年男人叉著腰,身上皮爾卡丹的皮夾克掛在肩膀上,不論他如何扭,外套就是不掉。 

  楊波走上去,面色陰沉,雙眼因憤怒而幾乎噴火,道:「我家的房子是你拆的?」 

  中年男人看著他,道:「我拆的,怎麼了?」 

  楊波眼睛忽然眯起,一把抓住中年男人衣領,用力向下一帶,膝蓋猛地一抬,男人一張臉頓時開了花,掙扎了一下,就向後倒下去。 

  車子里的其他人見了,趕緊下車跑過來,團團把楊波圍住,一個個都凶神惡煞的,道:「你要幹什麼?」 

  楊波又問了一遍,道:「我家的房子是你們拆的?」 

  「媽-的,敢打我。」地下的中年男人無力罵了一句,道:「給我揍他。」 

  話剛說完,楊波一抬腳踩他胸口,踩得他胸口一悶,差點沒喘過氣來。 

  「那邊在拆遷。」那輛推土機實在是顯眼,秦珂一眼就瞧見了。 

  李逍遙望過去,看了一會,道:「是楊波,快開過去。」 

  聞言,蘭陵急打方向盤,快速的開了過去。 

  楊波三拳兩腳放倒這些人,正準備拷問他們爹的死因時,就看見一輛車子沖了過來,他攥著雙拳,心裡怒火湧起。 

  車子還沒停下,陸勇就已經忍不住推開車門跳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兩圈,一邊朝著楊波跑,一邊大聲喊:「楊哥,楊哥!」 

  看見這個熟悉的人忽然從車子上跳了下來,楊波先是一愣,旋即心裡湧出一股濃濃的感動。 

  陸勇跑了上去,啥話也不說,張開雙臂就死死抱住楊波,同時大聲道:「楊哥,你他媽-的不夠兄弟,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都不和我說,你沒拿我當兄弟。」 

  楊波臉上浮出笑容,道:「鬆手,你力氣這麼大,再抱下去我骨頭得斷了。」 

  「老楊,你真不厚道啊,這麼大的事情,吱都不吱一聲就一個人跑回來了,你有沒有拿我們做兄弟。」蘭陵撇嘴道。 

  「楊大哥。」秦珂癟著嘴,上去抱住楊波,眼眶頓時就紅了,道:「叔叔去世了,還有我們了。」 

  楊波拍拍她的背,道:「沒事,我就回來給爹下葬。」說完把目光轉向李逍遙,李逍遙見他看來,聳聳肩道:「你別覺得我大嘴巴,這事情是你做的不對。」 

  「這些都是什麼人?」蘭陵問道。 

  「來拆遷的。」楊波臉色頓時變了。 

  陸勇聽了,瞪起眼睛,走過去隨便抓起一個人,就這麼抓著他的衣領提了起來,凶神惡煞道:「誰他媽讓你拆的房子?」 

  這人被陸勇的話嚇了一跳,但旋即想到這家不過就是兩個老農民,便壯起膽子道:「你他媽誰啊?草。」 

  陸勇脾氣最暴躁,見對方這麼如此態度,冷笑兩聲,手臂一用力,就把男人摔在了地上,緊跟著有事一腳踩上去,男人直接就痛暈了過去。 

  陸勇又抓起一人,道:「你們是誰?」 

  男人見識了剛剛那個男人的下場,喉嚨咕嚕咕嚕,硬是沒敢說一個髒字。 

  「俺們來拆遷的。」男人輕聲細語,生怕驚嚇到了陸勇,怕被他一把甩在地上。 

  「楊哥,這群人怎麼處置?」陸勇問道。 

  楊波皺著眉,說實話,他除了一肚子的怒火,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些人,他只知道自己要給爹報仇。 

  可報仇歸報仇,他總不能濫殺無辜,所以陸勇問他時,他不禁顯得有些茫然。 

  「車子後面有繩子,全部綁起來。」李逍遙走上來,遞給楊波一個我來解決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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