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走在前麵,頗有些洋洋自得的那個少女姓王,乳名二丫,王家原本隻是普通人家,宮中采選,王二丫的姐姐王大丫應選入宮當了宮女,因著貌美,被聖上臨幸,成了個不大不小的才人,倒不算得寵,可是架不住好孕啊,一舉生下了一對龍鳳胎,這幾年宮中出生的孩子漸漸少了,這一下來個龍鳳呈祥,如何不龍顏大悅,厚賞了王才人和王家。


  今天這樣的日子,六公主看在兩個弟弟妹妹的麵子上,也給了王家一張帖子。


  李思琴她們之前見過王二丫幾次,今兒來了就被王二丫纏著一起玩,結果她哪裏是想玩,分明是想找人炫耀:她的鐲子,陛下賞的;她的衣裳料子,陛下賞的;她那雙墜滿珍珠的鞋子,陛下賞的;就連掉個風箏,明知道隻是意外,卻也要故意歪纏,說李思琴是故意的,就為了說出這句“這是陛下賞的”!

  大家不勝其煩,可是本著不得罪小人,又有小皇子小公主的麵子,也隻有忍了。


  其他姑娘趕緊打圓場,“咱們還是趕緊把風箏撿回來接著玩吧,難得出來玩一趟,說那些做什麽。”


  慕晴泠,俞玫和那一眾姑娘碰頭一介紹,所有人一聽眼前的人就是最近京城之中的風雲人物,瞬間神色各異。


  王二丫上上下下的一打量,撇了撇嘴,“你就是慕晴泠啊,長的也不怎麽樣嘛,這麽瘦,一看就不好生養。”這話讓在場的人都一囧,哪怕是慕晴泠,也有些回不過神來。她設想了許多情景,就是沒想到會被個初次見麵的小姑娘說不好生養。


  其實這也不怪王二丫,實在是她生在民間,這普通老百姓娶媳婦兒,什麽都是虛的,能生兒子才能挺直腰杆子,恰巧,她姐姐王才人向她證明了這一點。


  至於王二丫這麽挑剔慕晴泠會不會生養,當然是因為她也在打逍遙王的主意。自從她姐姐一人得道,王家雞犬升天,王二丫的眼光也高了,尋思著她姐姐都嫁了皇帝了,那她也不能差了吧,恰巧皇帝還有個沒娶妻的弟弟,正好,姐妹嫁兄弟,也是一段佳話嘛。


  她把這想法給她姐姐一說,姐妹倆是一拍即合,然後還沒等王才人去聖上麵前撒嬌賣癡,就被率先得知的太後噴了個狗血淋頭,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現在賜婚聖旨已下,雖然事情沒了轉圜的餘地,但並不妨礙她刺慕晴泠兩句。


  “這事兒就不勞王姑娘費心了。”俞玫身為主人家,又比諸人年長,這話自然她來接,王二丫不客氣,俞玫當然也不是軟柿子。


  “我們家泠兒好不好,那也是二聖親自定下的逍遙王妃。王姑娘與其操心這些輪不上自己操心的事兒,不如好好想想怎麽放風箏。”


  這時一位綠衫姑娘向前走了幾步,她高挑瘦削,樣貌隻是清秀,但是十分有書卷氣。


  “原來你就是慕家姐姐啊,小妹林詩,家父林正濤,與慕大人是同年。”說著向慕晴泠福了福身子。


  慕晴泠一聽就知道她是誰了,她父慕江軒的同科好友,這年頭,同科進士,在官場上就是親兄弟的情分,慕江軒生前與這林正濤也是相互扶持,慕晴泠自然聽過這人,也知道此人現在任戶部侍郎,也算年輕有為前途光明了。


  慕晴泠還了一禮,“家父生前長跟我提起林伯父,說他是一位忠心王事愛護百姓的仁人君子,可惜一直無緣得見,沒想到今日竟然在此見到了林姑娘,真是幸會幸會。”


  “原該是林家該上門致意的,慕伯父的事,家父一直引以為憾。”提起慕江軒,慕晴泠也有些低落。


  “裝模作樣。”王二丫嘟囔了一句。


  這邊俞玫也在和一位看上去有些風風火火的姑娘說話,見慕晴泠這邊有些低落,趕緊岔開話題。


  “泠兒,這位是五營兵馬司周將軍家的姑娘,周婉婉。”名字都是父母對孩子的期望,周家為姑娘取名婉婉可見其用心。不過周家的期望應該是破滅了,這位周姑娘一看就不是個婉約的性子。


  兩人又是一番互相見禮,周將軍也是貧家子,服徭役入的軍營,遇上了前靖勇公,靖勇公愛惜他年幼,教他讀書習武,又是一路提拔,後來老靖勇公沒了,周將軍和靖勇公也沒斷了聯係,仍舊十分親厚。


  俞玫又一一介紹了其他幾位姑娘給慕晴泠,好在不按常理出牌的隻有王二丫一個,其他人,不管心裏怎麽想的,好歹都是場麵人,不會鬧出什麽難堪。


  一群正當妙齡的小姑娘湊在一起,聊些胭脂水粉,服色花卉,倒也十分愉快,至於其中一些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妒意和酸意,既然她們藏了起來,慕晴泠也隻當看不到。


  聊的差不多了,周婉婉還邀請慕晴泠和俞玫一起去放風箏,俞玫推說六公早就吩咐了,要先見見慕晴泠,便與慕晴泠先走了。


  桃林是皇家園林,占地遼闊,景致精美。俞玫帶著慕晴泠到了一處人少的涼亭,拉著慕晴泠進去坐下,像是有話要說。慕晴泠左右看看,好奇道“玫姐姐怎麽來這兒了,不是說要見六公主嗎?”


  俞玫示意身邊的丫鬟下去張羅茶水,聽見慕晴泠問話,便道“今兒皇室的人也來得不少,六公主正陪著呢。原本現在去也沒什麽不好,隻是勇王妃今日也來了,我想著有些話還是得在你過去之前跟你說說,免得你乍一過去,不知道如何應對。”


  慕晴泠一想到勇王妃俞斐,看著俞玫說道”多謝玫姐姐。“俞玫擺擺手,說道”自家姐妹,說什麽謝不謝的。當初俞筱那事兒……說真的,當時聽見俞筱說出真相,我都以為自己在做夢。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如何就到了這種地步?那可是要人命的事情,我是真沒想到,筱丫頭能瘋狂到這種地步。“


  “玫姐姐重情重義,自然也就不能理解有些人的狠毒心腸。”慕晴泠淡淡地說道,俞玫看著慕晴泠,自從她嫁了人,這一年也算是經曆了些事情。當姑娘跟當一家的少奶奶還是不一樣的,俞玫在這短短一年的時間裏成長了不少,此時再回過頭去想當年的事情,自然就能看出更多端倪。


  “當初的是非曲直咱們不說了,都過去兩年了。現在來說也沒什麽意義。如今你與逍遙王修成正果,隻等著欽天監算好日子便大婚。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隻是有一點我,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先跟你通個氣。”


  “泠兒,俞筱如今關在佛堂總歸不是個事兒,按理說她做下這樣的事情,就該送到莊子上去自生自滅。可老太太心軟,留她在府裏到了現在。如今你大喜在即,若是二房求到老祖宗麵前去,想把俞筱放出來……”


  俞玫歎了一聲,說道“你也別吃心,老太太定然是最疼你的,隻是俞筱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關了兩年,老太太心裏早就軟了。便是將她放了出來,也絕對不是想委屈你的意思。”


  慕晴泠沒想到俞玫是專程要來跟她說這個,俞筱的事她也想過,這兩年二房夾著尾巴做人,處處伏低賣小,慕晴泠就知道他們不會任由俞筱一輩子困在佛堂。


  再說了,老太太估計也狠不下那個心,當真將俞筱關死在佛堂裏。如今她的事情又定了,老太太算是放下一塊心中大石,保不準哪天就會想起俞筱。


  “玫姐姐專門來跟我說這個……可是知道了什麽?”慕晴泠問道,俞玫看了看她,點點頭,“反正也瞞不了你,我今日找你,就是因為早前你們沒來的時候,勇王妃找了我。”


  “她隻說都是一家子姐妹,沒得我們各個都有好歸宿了,卻徒留俞筱在府上,青燈古佛一輩子。還說她知道當初是俞筱錯了,讓我幫著來勸勸你,勸勸老太太和太太,實在不行,她就當麵跟你道歉,求你放過俞筱一遭。”


  說道這裏,俞玫不由得來了氣,“要我說大姐姐壓根兒就是偏心,這也罷了,左右她們才是親姐妹,偏就偏了吧,可也不能欺人太甚了!既然知道當初俞筱做了什麽事,這兩年裏什麽時候不能道歉?非等到現在你已是準王妃了才來說這些?還要當眾給你道歉,她這是要把你架在火上烤。她既是你姐姐,又是你嫂嫂,若真讓她當著眾人的麵給你道了歉,那你成什麽了?”


  慕晴泠自然也想到了這些,她見俞玫一臉憤憤不平,連忙勸道”玫姐姐消消氣,多大點事兒值得你動怒。若是這樣說,大姐姐怕是準備待會兒我去見六公主的時候?“


  “她沒明說,可我也就是擔心她這麽做,所以才提前跟你說一聲。別你待會兒去了,人沒見著幾個,反倒被她整了個措手不及。”俞玫說道。


  慕晴泠心知俞斐這一出自己是躲不過去的,就算不是今天,也還有明天又後天。她又勸了俞玫幾句。


  “玫姐姐放心,我有分寸的,勇王妃所求,無非就是放俞筱出來,我會讓她如意的。不是為了她,也不是為了俞筱。俞筱害我,我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也不會原諒。俞筱千不好萬不好,可偏偏運道好,托生成了外祖母的孫女,俞筱不好,外祖母比誰都難過。”


  “她老人家怕我為難,從不在我麵前提,可我又何必叫她為難呢?”


  慕晴泠目光幽遠,穿過時間空間,看到了那個孤寂的靈堂之上,躺在棺材裏那個慘白瘦削的老人,外祖母,泠兒發過誓,一定會讓您安享晚年。


  至於俞筱還有二房,來日方長。


  “你能這麽大度,是我俞家之福。”俞玫聽慕晴泠說完,感慨道。


  慕晴泠苦笑著搖了搖頭,兩姐妹又說了會兒話,就見六公主身邊的宮女尋了過來。


  “二奶奶,慕小姐,原來你們在這兒。可讓婢子好找。”那宮女走進涼亭對慕晴泠和俞玫行了禮,笑道“二奶奶,大長公主的儀架到了,六公主讓婢子出來尋你,請您和慕小姐趕緊去花廳。”


  俞玫站了起來,說道“是我糊塗了,跟泠兒太久沒見,說著話就忘了時辰。可不能讓大長公主殿下久等,咱們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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