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蕭嵐洺打了個哆嗦,一巴掌拍開蕭隸的手,說道“好好說話!你都是欽差副使了,還要本王救你什麽?”


  蕭隸摸了摸被蕭嵐洺拍了一巴掌的手,委屈道“這副使不好當啊,說好聽了我是勇王世子,別人都得給我點麵子。可是我一無官職二無實權,當個欽差還是個副的,上麵還有個閻王爺一樣的正使,命苦啊……”


  蕭嵐洺給自己和蕭隸倒了杯茶,一邊吹著浮葉,一邊說道“那正使什麽來頭?給你甩臉子了?”


  說起鄭五虎,蕭隸開始大吐苦水,“那倒也不是,可那鄭五虎油鹽不進,雖說麵上對我還算尊重,可是這些靠軍功拚上來的寒門子弟,對上我們這些皇親國戚,向來就有點不對付。平日裏還好,若遇上事我跟他也算有商有量,但是今日他跟巡撫李登雲對上,兩個人吵得跟烏眼雞一樣,讓我跟周慶年在一旁看著,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李登雲?”蕭嵐洺聽著有趣,“李登雲我知道,最是和風細雨的一個人,鄭五虎能跟他吵起來也是個人才啊。說起來,那鄭五虎到底是什麽來頭,我怎麽聽著耳生得很?”


  蕭隸幹笑了兩聲,說道“鄭五虎這個名字你聽著耳生,“鐵閻王”這個諢名你總該不陌生吧?”


  蕭嵐洺微微嗆了一下,放下茶杯,說道“竟然是他?那這個人可不好相處。不過倒也是個正直人,他跟李登雲吵什麽?”


  “還能吵什麽。”蕭隸歎了口氣,說道“也不知這鄭將軍是怎麽了,咬死要將聖清教的教眾全部斬首示眾,連帶那兩百多信徒都不放過。”


  蕭嵐洺聞言,微微皺了皺眉,蕭隸繼續說道“聖清教雖說是犯了禁,可是尋常教眾罪不至死,更不要說那些被蒙騙的信徒。那可是兩百多人命,李登雲能同意嗎?兩人為這事吵了個不可開交,剛剛不歡而散,還不知道後麵怎麽辦呢。”


  “鄭五虎為何這樣做?”蕭嵐洺皺眉問道,蕭隸聳聳肩,回道“誰知道呢?他隻說是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我猜想,許是他常年戍邊,一路殺敵殺出來的功績,所以對人命這種東西,習以為常了吧。”


  蕭嵐洺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對,說道“不可能,你忘了他“鐵閻王”這個諢名怎麽得來的了?當年北戎屢次犯我國境,皇兄不欲忍讓,不同意和親,傾全國之力,出兵伐北。鄭五虎就是那年嶄露頭角,後來北戎退兵,邊境城鎮安穩,常有北戎婦孺偷入邊城,用皮毛草藥換取糧食。”


  “北戎被我軍打得潰不成軍,男丁泰半戰死。留下許多孤兒寡母,這些人為了活下去,冒著生命危險進入邊城換糧,當初鄭五虎負責駐守邊城,博陽侯的外侄從軍,就在鄭五虎麾下,那殺才仗著自己有個侯爺親戚,在邊城欺男霸女,看上了北戎孤女,當街施暴,被鄭五虎逮了個正著。”


  “你可記得博陽侯那個侄子是什麽下場?”蕭嵐洺問道,蕭隸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說道“軍法處置。”


  “當時博陽侯鬧上金鑾殿,與鄭五虎當著聖上的麵對質,哪怕在皇上麵前,鄭五虎也不鬆口,隻道自己無錯,博陽侯侄子身為將士,不守法紀,當街施暴,自己將他軍法處置有理有據,何錯之有。”蕭嵐洺對此事記憶頗深,當年他還年幼,在皇宮皮得貓嫌狗棄。


  當時若不是他犯了錯,被皇後壓著抄書,這等不懼強權的人,他定是要去看看的。


  “對一個北戎孤女,鄭五虎都沒有輕慢,何況今日這兩百多條人命全是我朝百姓。我覺得他這番決定,定有隱情。”蕭嵐洺揣測道。


  “隱情?什麽樣的隱情能讓他轉變如此之大?”蕭隸咋舌,蕭嵐洺瞪了蕭隸一眼,道“你是欽差我是欽差?什麽隱情自己想辦法打聽去!蕭副使,您可得快點啊,這兩百多條人命可等著你去救呢!”


  “你少給我戴高帽子!”蕭隸趴回桌上,不吃蕭嵐洺這一套,蕭嵐洺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茶,說道“那你管不管這事兒?”


  蕭隸垂著眼想了想,歎道“管,怎麽不管。兩百多個人,又不是兩百多顆大白菜,說砍就砍?我若真的不管,估計下半輩子覺都睡不踏實。”


  蕭隸想了想,站起身來急匆匆就往外走,蕭嵐洺沒想到他說風就是雨,看著他的背影喊道“這就走了?你不吃個飯再去?”


  “本世子有要事處理!小王爺您自個兒吃吧!回見!”蕭隸頭都不回,抬起手揮了揮,人就跑沒影兒了。


  “能耐得你……”蕭嵐洺笑罵一聲,想了想,揚聲招呼道“常林。”


  雲溪急匆匆地跑過遊廊,進了屋發現慕晴泠沒有在,忙拉住一旁的小丫鬟問道“小姐呢?”


  小丫鬟捧著針線簍子回道“小姐帶著雲橋姐姐去園子裏了,說園子裏的花開得好,要去描幾幅下來當樣子。”


  雲溪得知慕晴泠的去處,放開小丫鬟,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慕府園子大,雲溪一時半會兒尋不到慕晴泠跟雲橋到底在哪兒,大日頭底下跑了兩回,汗水順著臉頰就下來了。


  好不容易在一處涼亭裏發現了慕晴泠跟雲橋,雲溪連忙上前,邊跑邊叫“小姐!”


  慕晴泠抬頭,看著快步跑進來,正撐著雙膝直喘氣的雲溪,在筆洗裏洗了洗沾墨的毛筆,笑道“怎麽了這是,別急,有什麽事慢慢說?”


  一旁的雲橋上前,用手裏的團扇直給雲溪扇風,另一隻手拿著帕子給她擦汗,嘴裏說道“什麽事兒值得你在這大日頭底下跑來跑去,回頭受了熱又難受。”


  雲溪喘過氣來,上前說道“小姐,文遠少爺派人回來傳信,說杜嫂子所求之事生變,新來的欽差大人,要將與邪教有關的所有人處死!”


  “什麽?!那可不少人呢!”雲橋大驚,慕晴泠放下手裏的畫筆,理了理袖子,皺眉問道“文遠表哥現在何處?”


  雲溪答道“少爺去了周知府府上,還未回來。”


  慕晴泠緩緩坐下,冷著一張俏臉百思不得其解,不論是周慶年還是俞文遠,之前都認定了這些信徒處罰不會太重,可見按律當是如此。怎麽如今情勢一下子就變了呢?


  兩百多人,若是當真處斬,刑場的地都得全部染紅,洗都洗不掉。


  什麽樣的欽差,才會下這樣的令?慕晴泠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氣惱,前世她與俞老夫人皆是枉死,她最恨的就是枉顧人命之徒。不說別的,李家小兒不過才十二歲,就因為拜了個莫名其妙的石像,就要斷送姓名嗎?


  慕晴泠怒上心頭,無奈她一個閨閣姑娘,摻和不了這些官場上的事情。但是要她什麽都不做,她心裏也不甘。


  想了想,她抽出桌案上備著的畫紙,提筆寫了一封信,吹幹後折好,交給雲橋,吩咐道“你將這信,送到林華苑去。”


  雲橋接過信,屈膝應了聲是,將扇子和手帕塞到雲溪手裏,轉身就走。


  雲溪見慕晴泠臉色嚴肅,怯怯地問道“小姐,那些人,真的都會死嗎?”


  慕晴泠望著亭外明媚的景色,皺眉說道“我也不知,盡人事,聽天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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