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慕晴泠這次是真的絲毫顏麵都不給他們留了,慕奇文被說到痛楚,指著慕晴泠的手顫了又顫,你了半天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慕小姐先別忙著計較祖上跟咱們是不是有關係,自己幹了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扯些旁的事情難道就能遮掩過去了嗎?!”人群中的王氏突然出聲嚷嚷道,她的眼神死死鎖在慕晴泠身上,片刻都不移開。
慕晴泠掃了一眼人群,看到了王氏,皺眉說道“你又是誰?”
“我是誰?”王氏像是聽到了什麽十分可笑的話,仰天大笑幾聲,重複道“我是誰?哈哈哈哈,你問我是誰?!”
“哪裏來的瘋子,慕族長,你帶著你族裏人來也就算了,還帶著個瘋子算怎麽回事?怕人不夠了,隨意拉一個過來湊數嗎?”雲橋皺著眉看著瘋瘋癲癲的王氏,冷笑一聲說道。
慕奇文看向王氏,狠狠地拽了王氏一把,低聲說道“你好好說話!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情!”
王氏將自己的衣袖從慕奇文手裏扯了出來,上前兩步,看著慕晴泠喊道“慕小姐貴人多忘事!不認得我也正常。慕小姐可以去問問你養在府裏的那個野男人!問問他還記不記得我們母子!”
慕氏族人退開,幾個青壯男子抬著一張梨木交椅走了上前來,椅子上躺靠著一個骨瘦如柴,麵色臘黃的年輕男子。
那男子靠在交椅上,仿佛不受力一般往一邊歪斜倒去,仔細看他的下半身就會發現,他的腿瘦得都快沒了,軟塌塌地放在腳踏上,交椅稍微一動,那兩條細腿就跟沒骨頭一樣輕輕晃動。
慕氏族人抬上來的正是慕財,因為今日全靠慕財跟王氏來指證,這幾日慕奇文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來將養慕財,各種補藥補品不要錢一樣給他灌下去,總算是把他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
王氏此言一出,眾人嘩然。慕晴泠聞言眉頭一皺,看到斷腿的慕財,心裏有了底。當初她招待幾位織造衙門官眷時蕭嵐洺就讓人傳過話,說府裏進了手腳不幹淨的人,被他打發走了。後來她也追問過,可是蕭嵐洺一味打太極,不告訴她詳細的內容。
如今王氏帶著她斷腿的兒子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還口口聲聲說她府上養著男人,這前後一對,可不就人事相符了嗎。
慕晴泠再看向王氏的眼神瞬間如千年寒冰,冷得瘮人,“我當是誰,之前被你們母子逃了,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與你們追究,今日你竟然還敢送上門來,當眾汙蔑於我,來人,把她給我拿下。”
慕府的家丁聽到慕晴泠的吩咐,氣勢洶洶地就往王氏身邊走去。慕奇文見狀喝道“慕晴泠你想幹什麽!光天化日之下你難道還想打殺人命嗎!”
“你也知道光天化日之下!”雲橋怒吼一聲,“是誰先惹的事?!是誰擺出這麽大陣仗?!你麵前的這兩個人,之前混進我府上意圖行竊,我家小姐正愁找不到人,如今到好,你們巴巴的把人送了過來,不拿下她送官查辦,難道還留著讓他們去別家繼續行竊嗎!”
雲橋身為慕晴泠身邊的貼身丫鬟,相當於一個內府總管,這些事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這兩母子當日的真正目的自然不是行竊,可恨這人生的刁毒,竟拿慕晴泠的閨譽做文章,這世道女子多艱,雲橋自然不能接這個話茬,隻拿行竊說事。
“行竊?慕小姐,到底是我母子倆意圖行竊,還是因為我兒無意間撞破了你的醜事你如今要急著殺人滅口?!堂堂慕家大小姐,還未及笄,府裏便養起了小白臉,慕小姐,你可還記得你父親才走不到一年的時間啊!”
王氏尖聲喊道,她想這一刻已經想到心肺都在疼了,就是這樣,她要親手將慕晴泠拉下來,她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才能消她心頭之恨!
“哈哈哈哈,盛京慕氏,好大的威風!好大的氣派!就是不知道你盛京慕氏的列祖列宗泉下有知,認不認你這個人盡可夫的慕氏女!你老子去了地下,有沒有臉再見你家先祖!”王氏語氣急促,嗓音尖利中還帶著一點嘶吼過度的沙啞。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傷人。
“放肆!”慕正怒喝一聲,慕晴泠抓起小幾上的茶杯朝著王氏砸了過去,王氏不為所動,反倒上前一步,遍布血絲的雙眼含著瘋狂的快意,嘴角抽搐著笑道“慕小姐,你說啊!你敢不敢當著這裏所有人的麵,說一句你府裏從未有過外男!你敢不敢告訴大家夥!雲外寺被襲那晚,你跟誰去了什麽地方!啊!”
王氏咄咄逼人,這次慕奇文敢帶她還有慕氏族人鬧上門來,自然不會隻有她跟慕財這一個棋子。雲外寺被襲當夜,慕家小姐留宿寺內。這件事也隨著襲擊事件傳遍了杭州,慕奇文花了大力氣打聽,才得到一點點微末的消息。
那群歹人伏誅之後,慕晴泠失蹤了。
一個姑娘,深更半夜從寺裏失蹤,不論是被人救走了還是落入歹人手裏,這其中可供發揮的地方就多了。更何況慕晴泠府上本來就還有個來曆不明的青年男子。
這兩件事是慕奇文發難慕晴泠的依仗,也是他的底氣。
這世間,有哪個在閣的女兒不在乎名節這兩個字呢?名節就是女人在世上立身的根本!沒了名節,就算你出身尊貴,就算你權勢滔天,你不也隻能任人作踐,由人拿捏嗎?
“慕晴泠,王氏問你的話,你有何辯白?”慕奇文沉聲問道,做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慕晴泠冷笑一聲,胸中怒意滔天,她一重孝在身的閨閣女子,被人重傷閨譽,這毀的可不隻是她慕晴泠一人的名節,還有慕氏世代的名譽。
都說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想到他們今日的信口開河,會給她帶來多大的麻煩,慕晴泠就恨不得撕了眼前這群人,隻是她更知道,今日若不好生處置,這謠言不是真也要變成真的了,所以她才沒讓人將他們打出去,反而耐著性子和他們理論,“難為你們打聽得這麽清楚,你少做這副居高臨下的模樣,憑你也資格來問訊我?慕奇文,你還當真以為同樣姓慕,你便有資格對我的事指手畫腳了嗎!”
慕晴泠冷冷一瞥慕奇文,又嫌惡的挪開眼,好似看了什麽不堪入目的髒東西,“你算是個什麽東西。”
慕奇文見慕晴泠到現在都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頓時也有些惱怒,“我雖不算你正頭長輩,但是你父親在世,於我族有大恩!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走之後,他的名聲被你這個不孝女給毀了!”
慕奇文說得真誠,仿佛自己真的就是為了恩人的死後清名,前來主持公道一樣,“慕晴泠,你父親一生正直,為官清明,從未做過任何有辱斯文有愧慕家的事情。你身為他的女兒,不說為他光耀門楣,如今還要連累他死後背上罵名!慕晴泠,你如此冷血,你又有什麽資格以盛京慕氏自居!”
“好,說得好!”慕晴泠啪啪地鼓起掌,“你今日不說,我倒還真不知道你竟如此感念先父。你問我又何顏麵自稱盛京慕氏,今日我就讓你好好見識見識,什麽是盛京慕氏!”
慕晴泠冷聲吩咐道“慕正,取名帖,送到周大人那裏,請他封衙;還有,你命人看好眼前這群人,今日在我府前鬧事的,一個都不許給我放走了!今日,就讓杭州知府來斷一斷這樁公案吧。”
慕正連忙領命退下,慕晴泠又說道“慕奇文,你幾次三番尋釁生事,我都未與你計較。今日你帶著人打上門來,我若再放過你,未免顯得我慕晴泠太好欺負了一點。”
慕晴泠雖然年歲尚小,身量還未長成,但此時言之咄咄,倒讓慕奇文滲了一身冷汗,但他隻道慕晴泠在虛張聲勢,倒穩了穩心神。
“你少說這些沒用的,今日我既然來了,就不怕你慕晴泠身後有何靠山!便是周知府親自來了,我都要問一問,他自稱是慕大人學生,身受慕大人大恩,怎麽能放任你敗壞慕家名聲!”慕奇文雙手背於身後,一副絲毫不見懼怕的樣子。
此時府裏突然跑出來一個小丫鬟,借著給慕晴泠重新上茶的機會,在慕晴泠耳邊輕聲說道“姑娘,公子說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讓您盡管放開手做,便是捅破天他也能給您補上。”
慕晴泠心中一暖,想到那人格外可靠的背影,連被慕奇文激起的怒火都散去了幾分。借著喝茶的遮擋,慕晴泠問道“他呢?”
“公子已經帶著常護衛從後門離開了,說是去跟周大人匯合。”小丫鬟說完話,垂著頭退到一邊。
慕晴泠一聽蕭嵐洺去找了周慶年,心裏大概知道蕭嵐洺想做什麽了。心下更是安定了很多,隨即心裏便湧上來一股狠意,慕氏宗族就如同趴在她腳麵的癩蛤蟆一樣,時不時就要跳出來惡心她一下。
之前慕秋明跟他夫人當街攔車鬧了一場,她顧及著自己回杭州不久,不願意落下個鐵血名聲,忍了過去。今日她若再放過這群人,當真是枉費老天爺讓她重活一場的用心!
“慕奇文,你今日既然帶著人上門說我慕晴泠行事不正,有辱慕家家風,你可敢與我一條一條對峙,舉頭三尺有神明,是非黑白,咱們論個清楚!”慕晴泠放下手裏的茶杯,看著慕奇文,緩緩說道。
慕奇文感覺到這麽短短一瞬,慕晴泠似乎更加氣定神閑了一點,仿佛篤定他今天奈何不了她。慕奇文心下慌了慌,但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有了退路,他在心裏反複過了一遍他所知道的消息,確認沒有什麽遺漏,才稍稍放下心來。
“對峙?有什麽可對峙的?”王氏見不得慕晴泠到現在還是一副高潔模樣,沙啞一笑,說道“進去搜一搜,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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