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慕財在東院外晃悠了半天,實在找不到可以鑽的空子。慕府家丁將東院看了個水泄不通,連隻外姓蒼蠅都飛不進去,更別說慕財這麽大個人了。此時慕財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從慕晴泠身上下手是不可能了。但是好不容易進來一趟,要讓慕財就這樣空手而歸他又實在不甘心。
慕財躲在僻靜處,抬手擦了擦汗。他臉上妝粉都混成了一團,整個人看上去滑稽又可笑。慕財眼睛轉了轉,慕家上下現在滿打滿算就兩個正頭主人,這府上這麽大,總有些地方空著,這地方擺的用的都不是一般的東西,若能偷一兩個出去,多少也是一筆橫財。
想到這裏,慕財打定主意,用袖子在臉上抹了一把,然後轉頭往另一邊走去。
蕭嵐洺跟著到了慕家新府,因為慕府又新采了一批下人,人員多了起來,人多眼雜,他一個成年男子留在獨身小姐府上容易被人傳閑話,所以到了新府之後蕭嵐洺基本上就足不出戶了。他身份敏感,又不喜人近身,所以客院這邊慕晴泠也隻分了幾個信任的仆人服侍打掃,比起東院跟西府那邊的熱鬧,這邊就清靜不少。
慕財摸過來,在客院這邊探頭探腦地張望。見院門緊閉,圍著走了一圈,好不容易在牆角找到一塊石頭,站上去腦袋剛剛伸過牆頭,還沒看清楚院子裏的景象,慕財就感覺到自己後頸衣領一緊,整個人被一股巨力扯著往後一坐,慕財一個屁墩兒坐了個結實,傻愣愣地仰起頭往後麵看去。
常林冷著一張臉垂眸盯著慕財,慕財這身打扮糊弄別人可以,但放在常林麵前就不夠看了。常林眉頭一皺,周身氣勢頓時一變,伸手掐住慕財的後頸就往院裏拖去。慕財被常林掐的哎哎直叫,進到院子裏,常林把慕財往地上一扔,然後抱拳對正在院子裏的蕭嵐洺說道“公子,抓著一個可疑之人。”
蕭嵐洺正坐在桌邊拿著菜葉子喂兔子,兔子就是上次送到慕晴泠那邊的那隻,後來慕晴泠說蕭嵐洺閑著也是閑著,沒點事兒幹就憋壞水,這隻兔子是他帶回來的就他養吧,就把兔子還回來了。所以現在這隻小東西就跟著蕭王爺,成了一隻真正的“禦兔”。
小王爺抽空瞄了一眼摔在地上的人,又回頭去看他的兔子,淡淡地說道“不是幕府的人啊,什麽來頭?”慕財身上穿的是衣裙都是粗布的,這樣的料子在慕府壓根兒就沒有,連府上的粗使丫鬟都看不上,更別說拿來裁衣服。
常林看了一眼慕財,那眼神冷到極致,仿佛慕財在他眼裏已經是個死人了。慕財嚇得一哆嗦,而常林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肝膽俱裂。
“不知道,剛剛在院外鬼鬼祟祟地,而且這是個男人。”常林語氣平平,蕭嵐洺聽見,定神看了慕財兩眼,將手裏的菜葉子放下任小兔子自己去啃,拿起桌邊的錦帕擦著手一邊說道“一個大男人扮成這個樣子進到府裏來,想想也不會打什麽好主意,常林,問問。”
常林聽見蕭嵐洺吩咐,伸手抓起慕財的手就是一掰,隻聽見“哢嚓”一聲脆響,慕財張大嘴巴,滿臉通紅額上脖子上青筋畢露,隔了好一會兒才發出慘叫聲。常林一鬆手,慕財倒在地上,手臂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搭在旁邊。
蕭嵐洺端起桌麵上的茶盞淺淺飲了一口,說道“說吧,你是什麽人,來幹什麽?”
慕財一個小人物,哪裏見識過這樣的場麵。常林這一出手就把他膀子給卸了,慕財隻覺得自己半邊身子跟火燒一樣,疼痛就像刀子一樣,順著自己血管遊遍周身。這個時候慕財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了,眼前白光閃現。聽見蕭嵐洺問話,一時半會兒都反應不過來是什麽意思。
蕭嵐洺微微皺了皺眉頭,眼神示意常林將手給這人接上。不然光聽見這人嚎得跟殺豬一樣,什麽都問不出來。
手接上之後,疼痛感稍微弱了點,慕財跪在地上渾身抖得不成樣子。常林站在一邊死死地盯著他,大有他在叫一聲就立刻擰斷他脖子的意思,慕財疼得渾身冷汗直冒,又不敢出聲,這麽一會兒,眼睛越來越花,眼看著就要暈過去。
蕭嵐洺一揚手,一杯茶潑到慕財臉上,“爺耐心有限,你要還不說,爺就隻能當你是歹人送你去陰曹地府,到時候你就算有冤也隻能跟閻王老爺說了。”
慕財毫不懷疑蕭嵐洺的威脅,連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自己那點破事兒說了個幹淨。
“你說,你們母子倆是為了禍害慕家小姐來的?”蕭嵐洺輕笑一聲,語氣輕柔,眼裏卻是滿滿的殺意。慕財伏在地上沒看見,若是看見了怕是立馬就得嚇暈過去。
“公子,交給屬下處理吧,這種小人不值得髒了公子的手。”常林見蕭嵐洺動了殺心,連忙說道。慕財聞言,開始嘭嘭地磕頭求饒,蕭嵐洺看著慕財,麵上沒有什麽表情,半響不說話,讓人猜不出來他到底是怎麽個意思。
就在慕財快被嚇暈過去的時候,蕭嵐洺總算開了口,“打斷腿,剝了衣服吊在城門口。”
慕財還想再求,被常林一掌切在頸後,暈了過去。常林拎著慕財就跟拎個東西一樣,問道“慕小姐那邊可要知會一聲?”畢竟是衝著慕晴泠去的,他們雖然把人處理了,但是也該跟慕晴泠說一聲。
蕭嵐洺看著桌上啃菜葉的小兔子,伸出手指點了點小兔子的頭,說道“你去吧,我自有安排。”常林帶著慕財離開,蕭嵐洺點著兔子腦袋的手一使勁,將小兔子推倒在桌上,輕聲笑道“你說你怎麽這麽招人惦記?恩?”
水榭之中,慕晴泠正陪著幾位太太說話。新府這邊引了活水,建了一片荷花池。現在這個時節還沒到荷花開的時候,但滿池亭亭玉立的荷葉,看著也是喜人。
王氏因為是混在於夫人的隨行人員當中進來的,現在連個坐都沒有,隻能站在於夫人身後,聽著幾位夫人話裏話外地恭維慕晴泠。王氏垂著頭,眼角餘光將自己能看的東西都打量了個遍,幾個夫人麵前的小幾上擺著她見都沒見過的點心,杯碗盤碟樣樣精致。王氏越看越覺得心熱,若是他們計劃成功,日後坐在上位受人討好的,享受這些東西的,可就是自己了!
慕晴泠身邊的大丫鬟雲雀突然走了進來,她今日輪班,應該在東院值守,這時候過來,臉色還不好,雲橋一見直覺就是出事兒了,連忙拉著雲雀走到一旁,問道“怎麽回事兒?你怎麽過來了?”
雲雀本來在東院好好的,突然小丫鬟傳話來說客院那邊來人了,有要緊事兒要告訴小姐。雲雀見到人一聽事兒,連忙就尋了過來。此時雲橋問起來,雲雀看了看四周,忙附耳跟雲橋把事情說了一遍,雲橋一聽,又驚又生氣,忙示意雲雀先回去,自己板著一張臉回到了慕晴泠身邊。
慕晴泠抬頭見雲橋臉色不對,揮手示意她換茶,輕聲問道“怎麽,出事兒了?”雲橋將新茶送到慕晴泠手上,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慕晴泠接過茶杯,沾了沾嘴便放下了,對幾位夫人說道“時候不早了,幾位夫人的心意晴泠領了,隻是孝中多有不便,幾位夫人路上還要花時間,晴泠就不留諸位了。”
主人家都這麽說了,客人哪裏還有再留的道理,幾位夫人紛紛起身辭行,慕晴泠招招手,身後的小丫鬟給幾個夫人每人送上一個錦盒,慕晴泠說道“幾位夫人上門,晴泠連頓酒水都不能招呼,實在心有愧疚。這裏麵都是些小玩意兒,不值什麽,但勝在精巧,就送與幾位夫人賞玩吧。雲溪,吩咐人送幾位夫人回去。”
雲溪屈膝應了一聲是,然後走上前說道“諸位夫人請。”
等人都出了水榭走遠,慕晴泠才看著雲橋說道“好了,說吧,出什麽事兒了?”雲橋板著臉說道“公子那邊派人來傳信,說抓到一個手腳不幹淨的外人,已經扔出去了,讓告訴小姐一聲,最近到府上的人多,難免魚龍混雜,小姐還需小心才是。”
慕晴泠皺眉,忙問道“沒說是哪家的人?”雲橋搖搖頭,慕晴泠心道事情沒那麽簡單,蕭嵐洺所住的客院很僻靜,而且跟她所住的東院在一個方向,今日來的客人都在西邊,怎麽會有人尋摸到東邊去?
越想越不對,慕晴泠起身,帶著人往蕭嵐洺那邊去了。
於府的馬車上,於夫人打開慕晴泠回禮的錦盒,就見是一套上好的玉首飾,一對鐲子,一對耳環。鐲子翠綠,水汪汪的似乎要流動起來。耳環上的玉珠圓潤剔透,一看就價值不菲,於夫人拿起鐲子稀罕不已,歎道“到底是公府出身的小姐,看看這手筆……”
一旁的王氏看著那套首飾眼珠子都紅了,於夫人沒怎麽見過這麽好的東西,她就更沒見過了。嘴上應承著於夫人,心裏更盼著自己兒子能得手了。
“怎麽沒見你那個下人?”於夫人將鐲子套到手上,一邊打量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王氏心下一緊,忙說道“在呢在呢,那丫頭長得不好看,我怕髒了夫人們的眼,讓她跟在最後麵了。”
於夫人放下手,看著王氏撇嘴道“不是我說你,是你跑來說自己見識短,沒見過大世麵,哭著求我帶帶你,讓你也能開開眼界,怎麽真到了正日子,就帶了這麽個人過來,沒的讓別人以為那丫頭是我府裏的人呢。”
王氏忙賠笑,“我們鄉下人家,哪裏能比得上夫人。您是官家太太,那用的人能是我們這樣的人家比得上的嗎?我在家都是時時活不離手,又哪兒有精力去挑選下人呢,再說了,咱們想挑也挑不了不是。”
於夫人被王氏捧得高興,自顧自將那副耳環也換上了。王氏看著於夫人拿出靶鏡照個不停,連忙低下頭,將眼裏的嫉妒藏起來。
慕晴泠來到客院的時候,蕭嵐洺正趴在石桌上,逮著兔子的兩隻後腿,非要人家學會倒立。小兔子被折磨的不停地蹬腿,看樣子要是可能的話,它都像一腳揣在這個不幹正事兒的人臉上。
“師兄……”慕晴泠進到院子,剛叫了一聲,就看到蕭嵐洺的行為,眉頭一揚,冷聲道“師兄,你在幹什麽?”蕭嵐洺抬頭見慕晴泠來了,連忙鬆開手,坐起身子,道“沒,沒幹什麽。”
石桌上,小白兔好不容易重獲自由,直起身子,雙耳豎得筆直,看著蕭嵐洺的方向,咕咕地叫著。
莫名地,蕭嵐洺總覺得這隻兔子是在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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