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聖誕節（下）

  從酒店到森林好長一段路，我不知有多長時間。只記得上車沒多久我就睡著了，頭倚在車窗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沒被震醒。但醒來時我已經倚在嘉哲肩上。 

  途徑都是一片黑漆漆的，沒有幾盞明亮的路燈，昏昏暗暗的一車，等我醒來時才讓大家打開燈來。正想把手機掏出來看看時間，猛地一摸手機卻不見了。 

  「看見我手機了么？」我用力睜開惺忪的雙眼，壓低了聲量在嘉哲耳邊問道。他只搖搖頭，說沒見到。我又站起身來問問大家有沒見到我的手機，但全都沒見到。 

  「應該是放在酒店裡了吧，不然就是不見了。我幫你打通電話看看。」石延風拿出手機正想撥通號碼。但我記得我手機是關了聲音關了震動的，打了也沒用，省得浪費電話費。 

  到森林了，這個時間已經是十一點，景點要打烊了。但憑藉著一張會員卡，還真的是隨時隨地無任歡迎。人群散退後我們才敢走進森林，不然保不準會被一群恨不能一起進去的遊客扁個半死、或者會出現一群遊客齊闖森林的景象。……無論是哪一個場面都是會變成明早葉薔新聞頭條的。 

  我一路都扯著嘉哲的外套，準確的說，是因為怕黑，所以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不肯放開，手心都要冒汗了。「別怕，有我呢。等會你就可以看見很漂亮很漂亮的螢火蟲了。」他把我的頭撥向他肩上。 

  我輕輕地閉上眼，走了幾步；再睜開時，映入眼帘的不是別的，正是像點點星光一樣的螢火蟲在飛行，一點一點地閃爍著，閃爍著。由遠到近，由近至遠，一大片的光在我眼前，照亮我整個腦海。這光比夏天的午後烈日還要燦爛，比湛藍的夜空星光還要燦爛。這樣的光比任何光都要燦爛。 

  「我們別分手好么。」我慢慢地鬆開我的手，抬起頭，看著整片森林裡被照耀的景象，潛意識作用下我說出了這句話。他輕輕將我擁入懷中，撫摸著我的頭，「我不會丟下你的，就算你喜歡上別人，就算你同時喜歡上兩個人，我也不會和你分手的。」那一刻，我忽然覺得我已經變成一個很平凡的人。不是黑幫總領，不是幫派幫主，不是什麼富二代，我只是一個平凡的，fall　in　love的女孩，而已。 

  僅此而已。 

  石延風如何想已經不重要了，即使，喜歡，也不會在一起。因為我心裡已經有一個足夠佔據我心的人了。就算隨著時間的推移，感情淡了激情沒了，也還是會在一起到無法在一起的時候。 

  「祝你們幸福。」這是後來，石延風說的。 

  …… 

  下雪了。 

  錯覺。 

  「假的。」石延風說。 

  「假的也好。起碼有。如果沒有，連假的也無法看見。」嘉哲話裡帶刺。 

  「我不跟你搶她。」 

  「你要真的喜歡她，我可以跟你同時當她的男朋友。」 

  「真正喜歡，是不會同意這樣的。」 

  「別讓她傷心就好了。誰當她男朋友，無所謂，但我不會和她分手。」 

  「我同意。但是，有沒有想過她會被別人罵她一腳踏兩船？」 

  「我們不要公開不就好了？」 

  我看著他們兩個，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在我耳邊進行著這樣的對話。我竭儘力氣，喊了一句，「你們不要鬧了！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隨後又眼前一黑。朦朧里依稀看見大家向我跑來的樣子。 

  又把一次美好的節日搞砸了…… 

  醒來時已經是周日的早晨了。梔羽酣睡在我身旁。其餘人都不在這裡。 

  我坐起身，只覺得腦後有些疼痛。起床洗漱一番我就開始找手機，沒多久梔羽就被我吵醒了。 

  「茵兒，你手機在床頭櫃第二格。話說，你備忘錄里一直記著的生日時間怎麼跟上次我們幫你慶祝的時間不一樣……」梔羽揉了揉眼睛，一嗓子慵懶。 

  「你翻看我手機備忘錄？」我好奇地看向她。 

  「是啊，好久沒玩你家Iphone4了，乾脆就趁你睡著的時候玩了一把，還用它幫你拍了幾張睡眠照。不信你看看圖庫。」梔羽捂著嘴偷笑，然後躲到浴室里洗漱去了。 

  我立刻拉開抽屜，我的手機果然好端端地躺在裡面，電量還十分充足。打開圖庫一看，的確有好幾張我的睡照，其中還有一張是嘉哲也趴睡在我床邊的照片。我驚訝地張圓了嘴。 

  握緊手機趕緊到隔壁去敲房門。7104房。 

  開門的是煜兒。他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看著我這一身衣服直發愣。「你要找嘉哲？他在7102，還是說你要找石延風？他7105！」 

  「找石延風乾嘛？」我又一次驚訝。 

  「……昨晚的事我們都知道了，昨晚你睡著的時候嘉哲死瞪著石延風。然後兩個人一直責怪是對方的不對把你弄得昏倒。然後……我們就都懂了。」 

  「暈。我不管了。我去找嘉哲，你……你還是繼續睡吧。」我打量了一下煜兒的著裝——通體**，除了下身套有一條四角內褲。 

  「我說你別嫌棄我這一身啊，剛才我還是**的呢！」他一臉不服。 

  ……我趕緊打發他回去睡覺，然後我就粗暴地把他的房門關上了。 

  湖景房7102。 

  嘉哲穿好了衣服，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卻一言不發。為了緩和氣氛，我只能坐到他身邊，一點點挪到他身旁，然後依偎在他身旁。他卻把我推開了。「怎麼了你。」我緊拉著他的手。我怕他離開我，但我又對他深信不疑。 

  「石延風么？」我又問道，這次，我看著他的雙眼。 

  「止他一個么？洛夜呢？高三的歐恆邦呢？如果我不擺出這樣的臉色你怎麼可能對我這麼主動？樂小茵你變了。徹徹底底地變了！」他站起身來，用審視罪犯一樣的目光打量著我，俯視著這樣卑微可憐的一個我。 

  滾燙的透明液體涌了出來，流至顎下，流至嘴巴，液體的鹹味對我來說早已不陌生了。 

  「我沒有。」顫顫巍巍地說出這三個字。 

  「我不喜歡他們。我只喜歡你一個人。」我抬起頭，仰視著這樣一個臉色鐵青的少年。其實這麼幾年來，嘉哲也變了。從像和煦日光一樣的花一樣的少年變成了一個深諳世事略為腹黑的花一樣的少男。 

  他側過頭，不理我，不願意聽我任何的解釋。似乎，已經不再相信我了。心裡難受無比，這種滋味還是第一次有，苦澀的感覺湧上心頭，好像即將要從口腔里衍生出一個碩大的苦味炸彈送出來，然後用空氣引爆。 

  我捂住嘴，捂住這一心的苦澀，狼狽地從他房裡跑了出去，也離開了酒店。我把手機扔在了走廊，把錢包落在了我自己的房裡，就只帶著我自己的身體逃離了這個地方。 

  逃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