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最後的光榮
隨著噗通一聲,陳曹毫無懸念的重重摔在了地上,寢室內隨即發出了一陣陣的嬉笑。
臉面朝地,桶內的污水流滿了寢室的地板,浸透了陳曹已經不知道縫補了多少補丁的軍服。
陳迪文雙手抱胸,靠在高低鋪的鐵架上,斜著眼睛望著躺在地上的陳曹,慢慢的爬起來,任由臉上污水一滴一滴的順著臉頰落在地上。
「起來,陳曹,我真不明白,為什麼教官們要聯名將你這個廢物留在這支光榮的隊伍里。」陳迪文說完,輕輕的將水桶噗的一聲踢出了幾米。
陳曹從地上爬了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污水,向水桶走了過去,彎腰,撿起了水桶,臉上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然後撿起抹布。
寢室內原本以為陳曹會爆起反抗陳迪文的同學們,頓時鴉雀無聲,的確,在這裡的都是熱血青年,在過一個月,他們就見更要去執行初級任務,這將代表著,他們光榮之路從此開始。
雖然,他們看不起陳曹,但是,陳曹出乎意料的表現,讓他們心中更是鄙視眼前這個男人,一點血性都沒有,甚至連基本的反抗的意識都沒有,教官說的對,他就是這支光榮部隊的恥辱。
「陳曹,我們這裡不需要勤務兵,0611部隊也從來沒有勤務兵,所以,你滾蛋吧!」望見陳曹冷靜的出奇的表現,陳迪文後邊的巨熊積鬱在心中一年來的憤怒終於爆發了,他沖了過去,飛起一個劈腿就踢掉陳曹手中的水桶,跨擦一下, 不差分毫,甚至連陳曹的手都沒有碰到一下,陳迪文的腳就將他手中的水桶踢的飛了出去,撞在了門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寢室內這下只能聽見心跳聲了,在水桶碰見門發出的巨響開始,就只能聽見心跳聲,大家都能預感到,遭受這樣的恥辱之後,陳曹一定會發出一聲狂風暴雨的跟巨熊大打出手。
一年來,他們等的就是陳曹積鬱在心裡的憤怒爆發,然後帶著恥辱被趕出0611的這一天,現在,這一刻終於爆發了,甚至,等待這個勤務兵的爆發,已經成為了他們學員生涯的一部分。
「你看,水桶也是公物,你這樣踢壞了,明天我又要到財務室去領!」陳曹突然抬起頭對著陳迪文緩緩的說完,又慢慢的走到門邊,彎腰撿起了水桶。
「混蛋!」陳迪文後邊的巨熊揮舞著拳頭又要衝過去,卻被陳迪文伸手攔下。
「老大,你···」巨熊話未說完,陳迪文伸出了食指,放在了唇間,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緊接著,寢室外就響起了腳步聲,伴隨著腳步聲,一個高大的身影就走進了寢室。
「剛才怎麼回事?」教官周安士探過了頭,橫掃了一遍寢室內的眾人,最後將目光盯在了陳曹的身上,緩緩的說道:「你們是不是在打架?」
「沒有,剛剛我不小心摔倒了!」陳曹臉上頓時恢復了輕鬆。
「哦?是嗎?」周安士又望向了寢室內的眾人。
「孬種!」巨熊冷哼了一聲,不可置否的轉過了頭。
「教官,我馬上就將這裡清理乾淨,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去幹活了!」陳曹提起了水桶,淡淡的說道。
「 嗯,你去吧,記得待會把廁所洗了!」周安士笑了笑,對著寢室內的眾人說道:「馬上你們就要進行第一年度的考核,是不是準備被淘汰!」
「不是!」寢室內的眾人立即齊聲張口答到。
「那還楞在這裡幹什麼,都滾蛋該,幹嘛幹嘛去!」隨著周安士的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即風風火火的行動起來。
周安士轉過身, 望著陳曹提著水桶的背影,搖了搖頭臉上閃過了一絲的苦笑。
······
夕陽西下,又到了一天收工的時候,陳曹望著血色的殘陽,長長呼了一口氣,快步的穿梭進了叢林,對於自己來說,曾經的紈絝,曾經的燈紅酒綠,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已經成為而來過去,而現在對於自己來說,那個小小的木房子,才是自己唯一能喘上一口氣的地方,一年前,他是為了友情留下來,現在,他已經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留下來,他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對於自己來說,每天只有這個時候,在叢林里能狂奔才能讓自己有一種釋放的感覺。
因為,這是最簡單的感覺,他喜歡這種一呼一吸之間的感覺,他想,他已經不太適應外邊的生活,也不適應學校的生活,在奔跑之間,他屬於自然,也許,如果這樣下去,他會在這裡生活一輩子,就這樣一輩子,在叢林里賓士。
「黑魁,看看今天給你帶來了什麼好吃的了!」陳曹提著半隻還未吃完的燒雞,推開小房子的木門,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每當這個時候,黑魁就像是一個老朋友一樣,歡快的嚎叫幾聲,看見這唯一日夜陪伴自己的「老友」吃著自己的帶來的食物時,積鬱了一天的陳曹才會露出歡快的笑臉。
可是今天,並沒有聽見黑魁的叫聲,隨著房門打開透露出的一絲亮光,黑魁平躺在原本不大的房子中央,緩緩的呼著氣。
「黑魁!」陳曹望見這個一年來日夜陪伴自己的老友這個樣子,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立即沖了過去。
這隻軍犬,對於人類來說,它已經太老了,雖然一年前,他從段天涯口中就知道它不會活的太久,但是真正出現這一刻的時候,他還是不能相信,這個唯一陪伴自己的老友,也將離自己而去。
「黑魁!」陳曹蹲了下來,摸著「老友」的頭,淚水已經遏制不住的流淌了下來,他發現,自己除了能叫喚它的名字一聲之外,一切都無能為力。
面對陳曹的撫摸,黑魁突然抬起了頭,原本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神,突然發出了炯炯的亮光,並且迅速的站了起來,一個魚躍,朝陳曹手中的燒雞咬去。
「黑魁!」陳曹淬不及防之下,被黑魁咬掉了手中的燒雞,只見黑魁三下五除二解決掉了燒雞,又衝出了房子。
「怎麼了,黑魁,你到底是怎麼了!」陳曹不明所以,顧不得驚訝,也跟著沖了出去。
「吼,吼吼!」伴隨著剛剛升起的明月,只見黑魁一個箭步的衝上了小房子不遠處的小山坡,連續狂吼了三聲,悲涼而又有衝勁,響徹整個山谷。
待到陳曹衝上山坡時,黑魁又再次倒了下去。
陳曹蹲了下去,望見了這條軍犬已經徹底奄奄一息,渾身在抽搐著。
「你到底怎麼了?」陳曹一把將黑魁抱了起來,淚水遏制不住的流淌在黑魁的身上。
而黑魁只是伸出了舌頭,輕輕的舔舔了陳曹已經滿是淚痕的臉頰,然後慢慢的就不動了。
陳曹終於再次流淚了,這也許是他從記事起的第二次流淚。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抱著漸漸已經冰冷的軍犬屍體,陳曹再也遏制不住的內心的悲痛,狂吼起來。
「他在告訴你一個軍人的魂在哪裡!」正在陳曹悲痛欲絕的時候,段天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山坡上,他穿著黑衣黑褲,月光照耀在他身上,他就像一座無形的山,而他發出的聲音,每個音節就像是一陣炸雷,擲地有聲。
「我放棄了,我放棄了,我走,我再也忍受不了了!」陳曹望著一年都沒有露面的段天涯絕望的嚎叫。
「是嗎,可以,我立即為你辦手續,但是,你先把我的朋友好好安葬吧!」段天涯沒有過多的廢話,而是轉身,緩緩的走下了山坡。
沒有任何工具,陳曹在山坡上哭泣了一夜,然後用自己的雙手,一抓一抓的將自己這個陪伴自己的「好友」埋在了這個山坡上,用自己手指的鮮血,在找來的木牌上刻下了墓志銘:「英雄黑魁之墓」。
在陳曹眼裡,黑魁就是一個英雄,一個大徹大悟的英雄,他用生命的最後一刻證明自己,就憑臨死前那三聲巨吼,已經證明了一切,它是一個合格的軍犬,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黑魁,安息吧!」陳曹望著墓志銘緩緩的說道:「永別了,我的兄弟!」
夜風輕吹,良久。
陳曹站了起來,深深的對著黑魁的墳包深深的鞠了三個躬,也許,有些東西,真的已經該結束了。
轉身回到小木房子的時候,段天涯已經靜坐在小房子的門口,閉目養神,似乎他等了一夜,而他的身邊,放著兩把古樸的長劍。
望見了段天涯,陳曹在他十步之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想我已經沒有什麼要收拾的了!」陳曹望著段天涯緩緩的說道,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鏗!在陳曹話音未落之際,段天涯長劍出鞘,直取陳曹眉心,身上的假肢絲毫沒有影響段天涯的動作,他就像一道疾風,瞬間,劍尖就到了陳曹面前。
而陳曹,卻連動都沒有動一下,眼皮都沒有抬。
段天涯的劍在陳曹眼睛一公分的地方停了下來,可見他對武器力道把握之精確。
嘩啦,段天涯將劍入鞘,微微一笑:「你又想死!」
陳曹眼皮一挑:「面對你這樣的強者,我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這是很明顯的事情!」
「所以你選擇放棄?」段天涯用手指輕輕刮擦著劍柄上的篆字,臉上表情不變。
陳曹沒有回答,也沒有否定,只是雙拳緊握,指節處已經捏的發白。
「陳曹,你知道你缺少的是什麼嗎?」段天涯緩緩的後退了幾步,席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