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滇川藏黃金環線,是中國最美的一個圈,這條集聚了雲南,西藏,四川所有美麗風景的旅遊路線,成為了這次逃亡的首先。


  李苒經過很慎重的考慮後,征求於曉曉的同意。


  於曉曉是個路癡,以前上學時就喜歡跟李苒一起玩,期末學校組織大家出去采風寫生,班級路線都是李苒製定的,所以於曉曉沒什麽異議地跟在她後麵。


  買的下午六點十五的飛機票,還有一段時間可以休息。


  李苒此刻的心情十分慌亂,從決定開始逃離,到現在坐在機場候機,總共不過三個小時。


  等內心的激情像潮落一樣退卻後,那些擔憂,不安,赤裸裸地留在了沙灘上,容不得她忽略。


  她抿著嘴唇不說話,精神卻繃得很緊。


  李苒一直有個壞習慣,一緊張時就喜歡咬嘴唇,身邊跟她熟悉的人都知道她這個毛病。


  於曉曉一見她咬嘴唇,便安慰她:“你別太緊張,咱們就當是出去散散心。”


  李苒看了於曉曉一眼,隨後她把自己隨身的行李箱拿過來。


  “你打開看看。”


  於曉曉不解,她看著行李箱問:“怎麽,忘東西了?”


  李苒沒答,蹲下來,長裙鋪散在地上,她將行李箱裏的拉鏈打開,然後攤給於曉曉看。


  於曉曉一開始沒明白她的意思,等將視線落在行李箱上,端詳了片刻後,她眼神驚訝地移開視線,試探地問:“你……不打算回來了?”


  李苒點點頭,不想騙她。


  行李箱是她早幾天就收拾好的,裏麵包含了她所有的身份證件,銀行卡,駕照,不得不帶的隨身品,這麽大的箱子反而沒幾件衣物。


  於曉曉後知後覺:“我……我真的以為,你是出去避避風頭。”


  她一想到李苒這一走,可能再也不會回N市了,於曉曉眼圈漸漸變紅。


  李苒把於曉曉的那張機票重新遞給她:“你不能跟我一起走,假如我走了,賀家不放過我的話……”


  李苒心裏舍不得的東西太多,她抱住於曉曉:“我考慮了一下,你跟我一起走不安全。”


  於曉曉眼巴巴地看著她,她倆在一塊玩了八年,從來沒分開過,紅著眼:“我不怕。”她抹了把眼淚,鼻子紅紅的,“你也知道我們家在N市雖然說不上隻手遮天,但護你一個女孩子還是夠的。”


  說著她就要拿出手機打電話:“我給我爸,還有我哥打電話,他肯定有辦法護你。”


  李苒笑笑,其實她一開始想的特別簡單,隻要能出國,那她就自由了,賀家的勢力不可能伸到國外。


  偏偏現在出了這樣的紕漏,她的護照過期了,她不得不把路線轉移到國內。


  可隻要在國內,賀南方就一定會找到她,隻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她伸手將於曉曉的電話蓋住,搖搖頭,笑著說:“曉曉,我知道你待我好,我若求助到你家,想保護我沒有問題。可是曉曉,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動用你父親,你哥那麽多的資源人脈,就是為了做這樣一件小事,我以後還怎麽跟你做朋友。”


  這樣一家社會地位和身份都不普通的家庭,但待李苒卻是非常好。


  如果用這樣一件事叨擾於家,李苒會覺得很羞愧。


  於曉曉還是有點不甘心,她家裏的事情卻是不是她能做主,可心裏又很擔心李苒。


  啞著聲音問:“真的到了這個地步嗎?”


  她這麽多年她從未跟李苒分開過,現在說走就走,實在太突然。


  李苒點頭:“昨天賀南方來找我,說三天之後會來接我回賀家。”


  “可這次,我是真的不想回去了。”她滿身倦怠地說。


  以賀南方說一不二的性子,她說不想回,他肯定不會罷休。


  到時候一旦撕破臉皮,賀南方不知道會拿什麽法子治她,這種事並不是沒有過先例。


  大二那年因為暑期實踐沒有和賀南方報備要出門,雖然隻在外麵住了兩晚。可回來後,賀南方關了她整整一個暑假,就連她父親來N市看她,賀南方都硬著態度,不許她見麵。


  李苒跟他在一起這麽多年,多多少少摸清了楚賀南方的脾氣,也知道哪些是他的逆鱗。


  譬如獨自離家不匯報這件事,是不能踩的高壓線。


  於曉曉:“要不,我找我哥,讓他跟賀南方談談?”


  賀南方和於鴻霄不是一個圈子的,賀南方從商,於鴻霄從政,兩人年紀相仿。各自都是圈子裏的佼佼者,平時並不來往,但也有些交情。


  李苒堅決不肯:“讓你哥出麵說這種事,我會很難堪。”


  她跟賀南方這點破事,留給當事人解決最好。不想讓任何外人牽扯進來。


  於曉曉被她說了這麽半會兒,見李苒堅決要一個人走。


  她終於動搖了,“那你一個人走……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麽事情一定要和我打電話,我想我爸還有我哥他們還是能護住你的。”


  李苒點頭,重新抱住了她:“我先出去避一避,這段時間先不聯係你了。”


  “等我穩定一段時間,我再打電話給你。”


  於曉曉抱著她哭出聲:“你一定打電話給我!”


  李苒哄哄她:“別哭,又不是見不到了。”


  於曉曉哭完了,又開始大罵賀南方:“賀南方那個王八蛋,他這樣逼你幹什麽!”


  “下次見麵,我要踢爆他的狗頭。”


  李苒笑問:“你能打得過他?”


  於曉曉理直氣壯:“我讓我哥幹他!”


  李苒有些憂心,不願意帶於曉曉走的原因也是這個,她非常不希望於家因為她牽扯到這件事。


  “你在家不要提這件事。”


  於曉曉沒有點頭,她眨著眼,倔強地看著李苒:“我就你這一個好朋友,總不能見死不救!”


  李苒最怕的就是於曉曉衝動,大概真的會要她哥去跟賀南方打架。


  “我聽說你哥最近要升職了。”


  於曉曉注意力被轉移走:“真的?我怎麽不知道?”


  李苒點頭:“所以,你一定不能拿這件事去麻煩他,知道嗎?”


  她哥升職這件事,她爸已經嘮叨好幾個月了,確實是很要緊的事情。


  於曉曉迫不得已,點了點頭。


  她在機場陪著李苒,一直坐到將近登機,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等於曉曉離開後,李苒才從機場出來,打車到汽車站附近。


  汽車站附近有不少黑車,有的是長途,有的是短途。買票全都不用身份證,給錢就能上去。


  李苒沒有什麽目的地,她繞著外麵走了一圈,確定沒人跟著自己後,挑了一輛比較幹淨的黑車上去。


  她並沒有去玩滇川藏環線,也沒有坐飛機,甚至她都不打算離開省內。


  等賀南方發現她不在公寓,肯定會查她去哪,到時候肯定會查到機場航班。


  不論她去哪兒,全都瞞不住。


  上車後,李苒就著手裏的水,吃了一顆感冒藥,然後昏昏欲睡。


  ……


  賀南方是第三天,才發現李苒不見了的。


  三天後的一早,賀南方按著精準的作息起床。


  他這個人生活極其規律,沒什麽花樣可言,除了工作,唯一的消遣大概就是出差。


  如果非要再加個個人愛好的話,那應該就是不工作的時候,壓著李苒做那檔子事。


  可惜李苒不在,賀南方這幾天欲求不滿,差點憋青了臉,所以今天他起的比往日要更早一些。


  特助們的工作時間是跟著老板來,賀南方起的越早,助理們就要開始承受新一天的折磨,王穩撓了撓自己有點禿的發際線,跟前來匯報工作的李艾打招呼。


  “艾姐早!”


  李艾一身職業裝,得體漂亮的妝容,十分精神,一點都看不出快四十的樣子。


  她往樓上看了一眼:“老板呢?”


  王穩眼皮子抽動了一下,指了指外麵,澆花呢!

  李艾同樣一臉不可置信,視線隨即轉向花園,果真見太陽底下,賀南方正手插著兜兒,給外麵的幾盆花澆水。


  李艾定神看了一會兒,模糊的記得,那花好像是自己送個給李苒的。


  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李苒那會兒討好他們幾位特助,經常會買些小禮物送給他們,那次李苒送了李艾一個C牌的手鐲,李艾順手回禮,送了她幾盆花。


  沒想到都這麽多年過去了,那花居然還沒死,而且還養的這麽好。


  李艾心裏有種說不清的滋味,她這幾盆花也隻是順手一送,並不名貴……其實當時她也是聽信了外麵的話,以為李苒在家不務正業,遊手好閑,所以買了幾盆花給她,有點諷刺的意思。


  賀南方穿著一身淺灰色的休閑服,初春的早上還有些冷,他裏麵搭了一件薄衛衣,顯得沒那麽成熟。


  李艾從客廳出去,走到院子的長廊上。


  賀南方雖然手裏在澆花,可思緒卻在出神。


  他早上吃飯時,無意中掃到外麵的幾盆花,他知道那是李苒很寶貝的花,於是不知是出於討好,還是什麽想補償的心情,他吃完飯放下筷子就出來澆水。


  李艾見他一壺水澆完了,還要再灑一壺的樣子。


  “賀先生,那花不宜一次性澆水太多。”


  賀南方頓住手:“是嗎?”


  李艾點頭,說著就要把手裏的會議文件遞給他看,結果卻見賀南方放下水壺,拿起旁邊擦拭葉子的抹布,開始精細地擦起葉子來。


  李艾:“!”


  站在一旁的王穩跟李艾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到驚恐的表情。


  李艾等了一會兒,見老板今天這麽“無所事事”。


  提醒,“賀先生,今天上午您要見望溪鎮的縣委書記還有冠宇置業的開發商,跟他們談望溪鎮旅遊開發的事情。”


  賀南方擦完了最後一片葉子:“今天上午我有事,不安排工作。”


  李艾:“?”


  老板您有什麽事兒?您的正事兒不就是工作嘛!

  說完,賀南方就一個人上樓了,留下幾個特助在院子裏麵麵相覷。


  特助一:“老板這是幾個意思?要給自己放假呀?”


  特助二:“哪裏是放假,老板不是說今天有事嗎。”


  特助三:“可有什麽事兒能比工作還重要?”


  李艾也深深的不解,她把這幾天的工作認認真真地梳理了一遍,發現沒什麽重大紕漏。


  而且賀南方一大早就出來澆花,看著也不是心情不好的樣子。


  所以,到底是什麽事兒?

  她正胡思亂想,卻被一個電話叫到上樓。


  老板的聲音在電話那頭言簡意賅:“上樓來。”


  李艾放下文件,上樓去了。


  她以為賀南方會在書房,結果沒找到人。


  又一個電話過來,扔下三個字:“衣帽間。”


  老板找她去衣帽間?


  李艾到底是上了年紀,跟在賀南方身後算最久,所以再奇怪的事情也能處變不驚。


  到了衣帽間門口,見門開著。


  一進去,李艾就被這衣帽間嚇到了,雖然是衣帽間,但地方比她家還大。


  賀南方正站在一排西裝前麵出神,見她進來,問:“你跟李苒熟不熟?”


  李艾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問這種話,點點頭:“還可以。”


  她哪裏能跟李苒熟,李苒二十六,而她三十八,差了快一輪,能玩到一起去?


  賀南方看著前麵的衣櫃:“你覺得她會喜歡哪一件?”


  聽完這句話,李艾的腦子像是被幾十駕轟炸機輪番轟炸過一樣,腦子裏隻剩下那幾個字“她喜歡哪一件?”


  這句話甚至比她們生產線崩了還叫李艾害怕,賀南方是個從來不注重穿著打扮的人,一年365天,他除了睡覺,其他都在穿西裝。


  今天居然問她,李苒喜歡哪一件。


  李艾腦子裏浮現千萬個念頭,想這到底是為什麽,甚至連公司破產,老板精神失常的可能都想好了。


  “哪一件?”賀南方追問,他被李艾的沉默似乎搞得有點臉黑,特別是李艾臉上那毫不掩飾的震驚。


  李艾指了指中間一件黑色的風衣:“我想李小姐應該會喜歡這件。”


  賀南方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覺得這件衣服有點眼熟。


  李艾的品味確實不差,這件黑色的風衣是去年賀南方過生日時,李苒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不過他掛在衣帽間裏一次都沒穿過。


  賀南方心想,今天穿她送給自己的衣服去接她,李苒想必會特別高興。


  於是很愉快地定下這件。


  等到換好衣服,見李艾還站在外麵。


  賀南方抬腿下樓,邊問:“還有事?”


  李艾搖頭,忍了忍,還是問了句:“先生今天要去約會?”


  賀南方步伐滯了一下,約會?他沒想過,他今天隻是打算去接李苒。


  李艾見他不說話,撐著膽子繼續說:“如果先生去約會的話,可以帶一束花,或者一個小禮物,李小姐肯定會很高興。”


  雖然沒準備去約會,可李艾的提議聽著很不錯,於是臨時改變計劃:“下午工作也延期。”


  “還有,給我訂一束花。”


  李艾心裏已經處變不驚:“好,這就去辦。”


  賀南方又問:“約會一般去什麽地方?”


  李艾斟酌開口:“可以去看音樂劇,畫展,或者找一家比較有情調的餐廳。”


  賀南方大概是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都安排上。”


  李艾低頭拿出本子記下來。


  再抬頭,便見他們老板唇邊勾著笑,步伐輕快地下樓去了。


  李艾內心:真活見鬼了,他們老板居然要去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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