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胡老三陣亡
相隔不遠的另一條戰壕時在，大寶抵著鬼子的胸膛打完最後一發子彈後，也跟胡老三他們一樣來不及再重新裝彈，跟鬼子拚起了刺刀。惡虎架不住群狼，他剛拚掉麵前的一個鬼子，沒來得及轉身，就被後麵幾把三八大蓋同時刺穿了身體。大寶怒吼一聲，就像是晴天打了個霹靂，鬼子同時拔槍再刺，卻被這個牛高馬大的中國士兵掉轉掄倒一排。餘光瞥見的胡老三和鐵頭、甚至是最沒用的瘸五都在往這邊趕，垂死的大寶不禁咧嘴笑了起來。
這時，大寶，拉響了腰間的手，轟然一聲巨響，泥土和碎肉在騰起的火雲中如雨四散，瘸五瞠目結舌地看到大寶一下子就不見了，那麽高壯的一個人，竟像是變把戲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嘩啦”悶響過後，瘸五隻看到半條血淋淋的胳膊掉在自己腳邊，而這時他距離大寶有二十幾米
陣地上正在用冷兵器拚的你死我活、甚至是用拳腳牙相互搏殺的中日士兵，凡是注意到這一幕的，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而緊接著，鬆山頂峰，滾龍坡，大埡口等日軍陣地上齊齊躥起了火蛇，不分敵我的炮火覆蓋頓時將所有的陣地變成了人間地獄！
悶雷般的巨響迸發在耳邊，許多人甚至還沒有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就在猛烈騰起的烈焰中變成了粉沫。恐怖的爆炸威力如同扯碎紙片一樣扯碎著人體，壕溝輕易被夷為平地
瘸五被狂暴的氣浪帶著如騰雲駕霧一樣飛起時，隻剩下了一個念頭完了。不知道多久之後，他被一種奇異的聲響驚醒，緊接著就嗆咳了起來。滿口焦味的泥土，把每個牙縫都塞得滿滿當當，瘸五以為嘴被炸豁了，這才進了這麽多土，慌忙抬手一摸，發現臉好端端的，跟著再摸了一下身上，除了小腿肚子被彈片削掉一點肉以外，其他地方竟然全都毫發無損。
腿傷那塊地方一開始並不痛，直到瘸五去包紮時才有了知覺。灼熱的彈片燒糊了創麵，幾乎沒有出什麽血，但是當瘸五用撕下的碎布條死命紮緊了腿彎子的時候，疼痛還是立即尖銳起來。
讓他從昏厥中驚醒的那些動靜，是垂死的和哀嚎。眼前的陣地已經是麵目全非，到處是巨大的彈坑和堆疊的屍體，甚至很多缺胳膊少腿的人還在蠕動著，血肉模糊，瘸五根本分不清誰是戰友，誰是鬼子，那麽散落在陣地上殘缺的軀體讓他覺得毛骨悚然，這是真正搏殺時也不曾有過的感受。戰爭殘酷的一麵已經不是第一次接觸了，但他還是無法承受如此獰惡的視覺衝擊。瘸五甚至覺得，別人所說的十八層地獄也未必比得上此時此地，鬆山日軍不分你我的炮轟讓他覺得這些狗日的真的比鬼還狠，難怪都叫他們日本鬼子
“撤退，撤退！”很遠的地方有人在喊，瘸五聽出來好像黃團長的聲音。
瘸五這次沒有像之前一樣隻要聽到撤退的命令後喜出望外，而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在鬼子的炮擊之前，他跑到離胡老三和鐵頭很近的，但時一陣炮擊後，現在這兩個人卻不在這裏，站過的位置也已經變成了極大的深坑，瘸五就傻愣愣地站在坑邊上，不知道是去扒好，還是到周圍去找胡老三和鐵頭的殘肢碎片。
瘸五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盡管不確定是那雙草鞋拍對了胡老三的馬屁，但，不管怎麽說，胡老三沒有少照顧他。對一個剛入伍不久的新兵來說，尤其像他，連自己的同鄉都瞧不起的軟蛋來說，再小的恩惠都足夠令瘸五感激的，更何況胡老三還救過他的命，還不至一次的救過他。
如果沒有胡老三這個人，瘸五不要說自己的命了，恐怕早就連自己的灰都不知道去哪裏了。現在他恍惚地覺得天都在往下塌，無聲地咧開嘴，眼淚跟鼻涕流了滿臉。有人不斷地喊著撤退，一些雜亂的腳步聲在遠去。瘸五再怎麽傻，也知道鬼子的第二輪炮擊很快就要來，但他一動也不想動，全身軟綿綿地沒有半點力氣，蹲下身拄著槍，哭得腰都直抽搐。
“瘸狗”身後一堆血肉模糊的死屍當中，傳來微弱的聲音。
瘸狗停住了哭聲，卻沒回頭他以為自己腦子昏了，聽錯了。直到又一聲叫喚傳入耳中，這才傻了吧唧地望向那邊。
鐵頭像個血葫蘆似的推開身上壓著的屍體，指著不遠處正在爬動一個人，有氣無力地說，“那個小鬼子，去上去，弄死他！”鐵頭竟然不是要瘸五幫他脫身，而是先要他殺掉那個鬼子。瘸五有點遲疑地走過去，用腳踏住那土兵的背，舉起了刺刀。不曾想那原本連爬都沒有力氣爬的鬼子，在這個時候竟然奮力轉身，掙脫了大腳，換成仰麵朝上的姿勢，喘息著直視瘸五。
這是張太過於年輕的臉，遍體沾滿的血汙和泥土讓鬼子看上去極其猙獰，他的眼神也帶著那種野獸特有的冷酷凶殘，但臉部輪廓卻還是稚氣未脫。瘸五舉起槍的手，在空中僵住了，他看得出這個小鬼子最多不會超過十五歲。
“瘸五我x你媽！”鐵頭見瘸五不動手，在那邊又開始大叫了起來，語聲含混不清，嘴裏在嘔著血。
瘸五看了看鐵頭，還是躺在屍堆當中，右手高高舉起了一件事物，嘴裏還在繼續罵，“我x你媽”
瘸五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呆在那裏，很久之後，才收回目光。這一次刺刀很快捅入小鬼子的胸腔，鬼子一直想翻過身來，但瘸五沒有讓對方的想法得逞，隻管把全身的力氣都在往下壓，感覺著力鋒一點點穿過皮肉，刺入胸腔，在心肺間破出一條通路，血液終於像噴泉一樣湧了出來。
鬼子的又一輪炮擊沒過多久就覆蓋了陣地，82團戰鬥全部人員撤離了陣地，走到最後的瘸五背著鐵頭，腳下踉踉跟蹌蹌，臉部肌肉扭曲像惡鬼一樣。
鐵頭這拎給他看的是胡老三的腦袋，跟曾經在土寨山穀見過的那些傷員的頭顱一樣，他死不瞑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