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儒門大家
曹皇後是大宋名將之後,卻極講規矩,宮人上前施禮才倒上一杯清酒,酒水清冽透亮,不見半點雜質,都是貢酒中的上佳。
皇帝今日穿著紅身紋龍,金色的龍身繞著他,瞧上去又很合禮,他患有心疾,時不時便會心痛上一個時辰,痛到昏厥,所以宮中的貢酒都取的桃膠果酒,入口甘甜清爽。
皇帝舉杯,與眾臣連著飲了五杯,才開始說著各家各種事情,比如喚來福康公主,福康年幼,被皇帝抱在懷中,揉著麵龐。
福康公主小的很,還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已經很懂得規矩,隻是她常伴在皇後的膝下,都是皇後教她,如今瞧著少了小時的靈巧。
皇帝不管這些,隻是逗著她晶瑩的鼻頭玩,也不見上麵有半點油膩,反倒是撿著酥脆的梅糖給她吃,梅糖都是宮中私人製作的,民間有人仿製了,卻味道遠不如這宮中的好吃。
殿長欽和李純都到場了,李純一身大紅袍,坐在遠處,大青石上獨自飲酒,他就是這樣,身為禁軍之首,一直便是這個樣子,有禁衛守在周圍,他卻像是守著國朝,守著天下。
殿長欽也是老模樣,站在帝妃的身後不遠,靜靜地,也不說話。齊尚謙上前來,稟告了殿前司的禁衛武士安排妥當,殿長欽也隻是揮了揮手,齊尚謙點頭退下,坐到萬劍門席間,他本來就是萬劍門弟子,與蕭琺行禮,蕭琺也與他聯係,許久不見,同是萬劍門弟子,蕭琺是掌門弟子,將來是要做下一代的萬劍門掌門人,一直都以一副親和模樣,拉攏殿前司的人。
有四個身穿素衣的儒生到了,上到殿前,與皇帝躬身施禮,也向帝後施禮。
儒門一道走在最前麵的便是泰山講學八年的大學士孫複,孫複年過半百,早已是個垂垂老朽,手裏還拄著拐杖,遠遠地讓人扶著走過來。
石介死了之後,一直都是別人扶著他走路,他顫顫巍巍的,給帝妃帝後施禮,走到皇帝下邊的座上,由人扶著坐下來。
本是孫武後孫,在國子監直講,在太學中極有名望,曾與孔子後裔孔道輔,一般德高望重。
孔道輔死後,文壇儒家,便是外頭看來,這便是還活在世間的唯一大家祖宗了。
多少人該他一聲老師,便有多少人物會在他麾下,隻是孫複十分考究學問,一生都在講學論道,研究文壇的人物中,不少武功高強的人,隻是在他手下聽講。皇帝很客氣,舉起手中酒杯與孫複對飲。
儒家一門在大宋朝中盤根錯節,勢力龐大,不僅僅是國朝中,在民間更是存在了上千年,常休孔孟之道,奉曆代的孔家家主為主體,這一輩中,孔道輔凋零,少家主又威望沒高過孫複,便出現了此刻儒門明麵上,兩邊倒的模樣。
孫複年紀半百,鬢發胡須卻早早全白,微閉著眼,起身施禮的也是國朝中的才子官員,江湖人卻不多。
“孔府的帖子早已送去了,隻道是孔大人生了大病,日日側在床上,由城中的名醫日日照料藥石,孔家便也不打算來了。”張茂則站著皇帝身側,左右給皇帝滿上果酒。
“無礙事,隻是你親自去一趟,與孔府打點,帶上宮中太醫去一趟潮平城,所需藥石皆回來報備送去,老大人得讓他康健才好。”皇帝說著,聲音很是輕,張茂則躬著身,點頭退到一邊,招手喚來一個小宮人,在耳側言語一聲,小宮人點頭下去了。
帝妃今日氣色好了許多,隻是不宜多喝酒水,聽皇帝的話,一杯酒都沒吃,隻是吃著奴婢剝出的漿果,每一枚送入她的口中,嘴巴小小的,讓人覺著她嚼著果子也很費勁。
“娘子,這是宮中新摘的金桂花做的糕,娘子身子虛,多吃些。”帝妃的婢女給她端上一碟新糕點,是用宮中的金桂樹上的花做的桂花糕。
帝妃捏起一塊,張嘴吃上去,桂花香濃鬱,甜味適中。
殿長欽瞧著貴妃微微仰起白皙脖頸,側過頭去,招手,幾個殿衛武士湊過來,隨後匆匆離去,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
殿長欽一直守護著帝妃的安危,不是皇帝的命令,隻是他來到汴京城時,便和皇帝要了殿前司的位置。
宴席上綾羅飄起,有舞女獻上舞蹈,鍾樂聲響起來,舞女們身姿曼妙,都是江南那兒來的嬌柔美人,手裏牽著紅燈籠,翩翩起舞。
萬劍門與沉煌劍道的兩位後生都彼此進酒,時不時地互相恭維兩句,萬劍門一向高傲,他們弟子數萬,遍布大江南北,有的遠走北遼,有的結伴而行,處處行俠仗義,在江湖上,名聲極好,黑白二道皆有麵子,多數人聽到萬劍門的名頭,總能說上兩句。
至於沉煌劍道,那便是幾十人的道統,許多年前的事了,江湖上威名赫赫,傳聞沉煌劍很是超絕,幾十個人,人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更別說那位道通掌門霍倧,劍道通神,也不出世,隻是守著門內的一株十人環抱不得的老槐,修著心境。
江湖上提起有名的劍門世家,多半會提起這兩個門派,再要提起別的,左右隻剩下了劍道世家周家,別的便實在上不得台麵,要麽人才稀少,要麽實在沒什麽名頭。
遠處又有人到了,宴席就要過半,現在才來,不過四個人,都是身穿白衣裳,看著身形瞧得出是兩男兩女,有些江湖上的人隻是一眼瞧見,便同周圍熟識的俠士說話。
萬劍門的蕭琺也是眯了眼,他目力極好,瞧得見是兩個女子,一個年輕人,還有一個老人。
上座的皇帝抬眼,嘴角揚起,旁坐的帝妃也遠遠瞧見了來人,遙遙招手,梅色粉黛佳人,露出笑來。
“青雲山,淩天門。”沉煌劍道傳人霍瓊涉淡淡道,手化作拳,背上的劍似乎在回應他一般,顫動不止。
南淮瑾走在師兄身後,這次來汴京城,已然是兩月後了,帝妃壽宴,就師父的意思還是要下山來,卻也不止是來參加宴請而已,南淮瑾一睡叫不醒,常常一睡下,便是四五日,便是陸未生武功絕世,也略懂醫理,也查不出病因,就讓她與山上學教,王遲一同,下山來宮中尋找秘策。
師父的意思是,過去的日子,這樣的情況愈發嚴重,倒像有幾分中毒跡象,至於如何中毒,陸未生也不知道,宮中也有手段高明的名醫,可以問問緣由。
正巧,皇帝的請帖送來,倒是少了幾分尷尬,畢竟前段時候,陸未生大鬧皇城,就算是上門打了皇帝的臉,此刻卻來問皇帝的太醫局尋醫問藥。
南淮瑾束了發,臉上的珠紗也未帶,沒有精致妝容,卻是一張絕美麵龐,露在人們眼中。走得近了,許多人都吸了口涼氣,此前未曾想過世間美人會美到什麽限度,帝妃已然是絕色,眼前這嬌嫩人兒,確實是稚嫩些,也美得無話能講得清楚。
身邊的少年也是極俊郎,腰挺著走在前麵,手上抓著一隻不知哪兒來的小酒壇。
另一個女子,也很靈動美麗,雖也遠不及先前那個,但溫婉可人,走在最後,一行人都是白衣裝束,偶爾才能瞧見一點翠綠什麽的。
“青雲山,淩天門,學教王遲,見過官家,皇後,張美人。”學教王遲遙遙施禮一拜,身後的南淮瑾、紀湘、陸輕雪也都規規矩矩的給上座都幾人躬身拱手。
“青雲山上下來的諸位,入座吧。”皇帝說。
位置是一直留著的,舞姬仍然在跳動曼妙舞姿,上座的帝妃衝著南淮瑾招手,喚她過去,南淮瑾瞧著,起身,垂著頭走過去,繞過筵席,到帝妃身側。
“在宮中等你好些日子,你也不來尋我,怎麽?怕我吃了你嗎?”張美人很靈動的眼睛瞧著南淮瑾說,似乎是在責怪,可卻沒有那樣的語氣。
“娘子多慮了,師兄去了江南,也隻好跟去。”南淮瑾說著,其實很沒規矩,可張美人本是不講規矩的人,她一直驕橫,皇帝也由著她,她體弱多病,連太醫局的太醫也是輪班護著他,不敢遲疑什麽,生了什麽病,要什麽靈芝雪蓮,也不過一句話的事情。
明明不過是美人位份,別人卻當她在妃子,叫她也常說帝妃,宮中,連皇後見她,有時也會躲著些,吃穿都逾越中宮,宮裏的人們都常說,將來曹皇後被廢了,便是張美人做皇後,與其喚她娘子,不如提前先叫她帝妃。
她想要什麽,皇帝便會給什麽,隻是要的多了,皇帝也知道有些東西不可給,便也會偶爾訓斥。
“江南的米糕好吃,我知道,你嚐嚐這塊糕,是用宮裏的金桂花製的,香的很。”張美人對她很好,她豎著發,身上穿著男弟子的裝束,也是一眼便瞧出來了。
“晗兒,那種甜糕你吃幾塊便不能再吃了,太醫說了,你吃多了對腹中的胎兒不好。”皇帝就坐在邊上,出口說道。
張美人有喘疾,原本宮中是不讓種花的,隻是有幾處院子還有種桂樹的,一到季節,便是花色花香能在十裏外聞著見著,宮人們采下來,又混在米糕中,製成蜜甜的花精,最後做就一塊塊香甜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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