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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驢肉行者陳掌院

  陳誠師叔和一寸師叔對她而言,一般重要,恍惚間,連扯著她的手走在前頭的陳誠師叔,如今瞧,模樣與體態都老了幾分,依稀能瞧見腦海的幾根頭發白了,陳誠師叔愛吃驢肉,常說多吃驢肉活血通絡,最防老,當道士修習武功,也是為了能夠有一日有所獲,就算不長生,也想要個長壽的年紀。按他自己的話講便是真有一日我陳誠老死了,我也要死在美人懷裏,嘴中還有一口美酒,咽著驢肉小炒,然後死在一口金棺內,讓我徒弟去天山,找個深不見底的冰湖,丟下去,沉到湖底,沒人來尋我的棺材,那才是最好。


  南淮瑾知道,陳誠是怕他有一日死了,真有後輩覺得他從一些春秋墓中尋到了什麽寶貝,會藏在他自己的棺材裏,到時候把這位青雲山掌院的墓挖了,棺槨撬開,搬弄他的屍骨。他想想那副場景實在可怕,所以和他自己門下的大弟子燕兆時說了,要他到時候送他去天山腳下的冰湖底長眠。


  “你一寸師叔愛吃蘿卜和青菜,山上雖然也種了些,可畢竟少了點,由著他種吧,這青雲山這麽高,一塊地也活不了幾顆,你不如下山去買些上來,給你一寸師叔做禮。”陳誠突然想到,回頭說起一寸和尚的飲食,南淮瑾一愣。


  一寸師叔畢竟是個和尚。一寸其實從小就吃的是齋菜,不吃葷也不吃酒,雖然山下的人常私底下以為他是個酒肉和尚,近十年都時常下山來采買酒肉,酒也會挑些極貴極甜的果酒,後來連著青雲山的外門弟子裏頭,也有不少人都以為一寸師叔是個酒肉和尚。投其所好,有些學子上山求學,得知了這一寸師叔喜歡酒肉,就去全天下各個州府挑選好酒,等到上山時,還會找來手藝極好的廚子在山下做葷菜,兩者一挑,高高興興上山來學藝,常常弄的一寸師叔的麵上青一塊紫一塊,不是別人打的,而是氣得漲紅了臉,人也沒趕走,盡數好言說半日,給了一些學子點撥,酒菜還是送到南淮瑾這。


  一寸和陳誠兩位師叔,對自己這麽好,自己回青雲山,卻不知道為他們二位老人家帶些什麽,師父對自己也是百般寵愛,將青雲山最好的功法和武技教與自己,自己也未有給師父帶上些禮物。愧疚心思纏上來,比刀劍還紮心,比炭火還灼人。


  “師叔等等我,我很快就上來。”南淮瑾不知何時,眼眶中溢出些淚水來。


  陳誠瞧著她紅了眼眶,急了,連忙弓下腰來替她擦去眼角的晶瑩淚珠,說“淮兒哭什麽?你便是不帶東西回來,你一寸師叔和你陳誠師叔,難道會不高興?心中怪你嗎?淮兒,莫哭莫哭。”


  “師叔。”南淮瑾擦擦淚痕,說,“我這就去給師叔們還有師父挑選你們喜歡的。”


  說著便是要下山去,陳誠沒抓住手腕,就瞧見她踏空下山去了,陳誠咧嘴露出微笑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點點頭。


  青雲山腳下,有座七百餘口人的鎮子,受外院弟子們的庇佑,安然在山腳生活,整個鎮子,連個官差都沒有,由外門學教領著外門弟子,半年輪換著打理事務,種下的菜與養的牛羊,便會在山下處理好,送上山去做每日的飯食。


  整個鎮子圈養的羊便有一二千頭,農地占著三片大山的山腳,有種麥的,也有種上稻米的,山上都學子數千,每日都有幾十弟子下山采買新鮮肉菜,山上備著的稻米麥粉沒了,也會提前備好一兩個月的。


  這個鎮子也無需上供官府,官府也不會差人來這處地方辦差,整個大宋朝廷,達官顯貴的家中人物在青雲山上不少,尤其是皇家人物,更是不好得罪。


  千年來,鎮子越來越大了,如今瞧著,都可以圍城搭石了。


  “姑娘,”老婦人拍拍南淮瑾的肩上,她嘴角上露出一排黃牙“姑娘,這些菜加一塊兒,兩百文。”


  南淮瑾點點頭道“也不用那麽多,就一半吧。”


  “好的,姑娘,我給你纏起來。”老婦人說著,取來兩根枯枝,將一捆青黃的菜捆起來。


  “姑娘,你家在哪兒,這是不是有些太沉了,孬娃,給姑娘送去。”老婦人很好心,讓自己的孫子抱起菜讓送去。


  說是孫子,其實也有十四五的年紀,臉叫太陽曬的枯黃,嘴唇蒼白著,唯有一雙大眼睛

  南淮瑾額首淡淡笑說“不用,我就住在山上。”


  “山上?”老婦人與她的孫子互相看了眼,“莫非姑娘從青雲山上下來?”


  “青雲山?青雲山上女子來學武功的還真是少見,是吧,阿婆。”老婦人的孫子說道。


  周圍人來人往,有些人聽見了,往往會瞧上幾眼,這女子靜靜地站著那,亭亭玉立,真是一尊玉人。


  南淮瑾點點頭,接過青菜,回身就走。


  有人跟著她,她一步不停,走到無人處便踏空上山,南淮瑾踏著輕功,一躍十幾丈,還在吃苦上山的學子側首看過去。


  上山求學,本就是講恒心。千年了,上山習武的人都會一步一步的走著階梯上山,很少見到有人在遠處使用輕功一塔十餘丈的踏空而行。


  一個少年發愣的瞧著那道倩影,就和傳說中的仙人似的,烈日高照,明明吹著冷風,還是會淌下汗來,他擦擦額頭上的汗,才一瞬的功夫,那個女子便不見了,他張張嘴指著女子消失的那處陡峭山岩,問同伴“你們可瞧見了?剛剛有個女人飛過去了。”


  他同伴睜大了眼連忙去看“哪兒呢?哪兒呢?我咋沒見著。”


  “許是酒吃多了吧?少士,我們上山的時候我就叫你別吃酒,別瞧山下冷,半山腰你瞧這大太陽,風再涼也熱起來了,衣服穿上,風吹多了不好。”還有一個同伴說道。


  “真的真的!就方才那一眨眼的功夫,不知從哪裏飛來一個仙女,遮著半張臉,騰雲駕霧似的飛上去了。”劉少士說。


  幾個人還在張望,被後頭的學子打斷。


  那個學子大口喘氣道“你們上山來習武,卻連輕功都不知道,剛剛那個女子使得隻是輕功,什麽騰雲駕霧,這世道難道還有神仙?”


  “輕功我們知道啊,可她這一上便是十幾、二十丈,真有輕功能直接踩著懸崖峭壁上這麽高的青雲山嗎?”劉少士不相信,他也不是沒見過輕功什麽樣,好些輕功都隻不過能飛躍二三丈罷了,剛剛眼前見過那一幕,十幾丈都是往少了說。


  那學子歪著嘴,從自己的籮筐中取出一隻水囊,一連喝了三大口,水都濺了出來,遠遠地能聞出,這人居然和劉少士想的一樣,也是提了三四斤的好酒上山,隻不過還遠不到半山腰,便已經灌入肚中二斤多了。


  酒灑出來一些在地上,那人擦去嘴上的酒漬道“可惜可惜了好酒。能說明什麽?不就能瞧得出青雲山上的武功玄妙嗎?要不然,哪會有這麽多你我這般年紀的人上山來?”


  也是,他們這麽長一段,都能瞧見身後的台階上還有猶如螞蟻大小的人影數十個,再遠就隻能看到針眼似的人影。


  這青雲山也太高了,說是一二千丈也不過分,隻怕還不夠,眾人爬了半日,才不過堪堪能見著半山腰。


  “咱們爬到山頂,人家能要咱們嗎?”一個不知道規矩的學子問道。


  “這你都不知道?”還是之前那個學子回答了他“凡是上了峰頭的,就可以去問外門的學教求學了,而且淩天門有自己的規矩,凡是一步一步上到山峰的人,無論男女老少,無論是否另有學了其他的門派,皆可入淩天門外門。”


  “女子也可以學?”一個人好氣的問。


  “自然可以,千年以來,一直都是如此。”那人接著說,也拍拍身上,接著朝上走去,“隻不過山上的女子極少,哪有人家肯叫自家女子習武的?而且淩天門的規矩便是,青雲山上無論內外門,同門間不可私通成婚,隻要成了青雲山的人,縱然是下了山,青雲山的男女也不可成婚,否則便是廢去武功,去手去腿,剜去雙眼,丟下青雲山的絕壁,粉身碎骨。”


  眾人驚怖,有人怯生生的言語道“這樣會不會太狠了?青雲山上居然有這麽狠厲的規矩,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許多人點點頭,表示讚同。


  南淮瑾手上提著幾個包袱,還有那一捆青黃不接的菜,可仍然身輕如燕似的飛上青雲山的陡峭山岩,身子輕盈地落在了青雲山側的山道上,這是去青雲山外門的路,也是青雲山門戶。


  學教們還在看著底下的弟子們比武,圓壇上的盧瓊學子連續打敗四位挑戰者,許多學教也都對他很滿意,許多學教討論著,有學教想要收盧瓊為徒,因為其天資十分高,尤其是他的武功底子已經很是牢固了,聚氣使用劍氣都十分的熟練。


  南淮瑾從上方走過,盧瓊抬頭看見了她,一劍撇開了,用掌將挑戰者打翻在地,抬起頭,卻已經沒有佳人的蹤跡了。


  陳誠還在外頭坐在青磚上,明明是個老人了,還穿著他那身行者青衣道袍,白發在腦後,看上去在想些事。


  “師叔,我回來了。”南淮瑾喊著,從遠處跑過來。


  陳誠咧著嘴衝她笑“回來了?可有給我也帶一份兒?”


  “不會忘了師叔你的。喏!給師叔你帶了份驢肉小炒。”


  陳誠眼中有亮光,接過小炒就聞上頭的香氣,小炒擺在盤中,還撒上鹽巴“你師叔沒記錯的話,這該是淮兒頭一次給師叔送驢肉小炒吧?嗯,香!”


  “那師叔你吃吧,我去尋一寸師叔了。”南淮瑾說著,衝著一寸的峰頭跑過去。


  “你一寸師叔年紀大了,可別把你一寸師叔嚇著了。”陳誠提醒著喊道,南淮瑾喜歡跑到一寸和尚身後嚇他,老和尚雖然微微笑著摸她的頭,可他畢竟年紀大了,陳誠還真是擔心他會被南淮瑾嚇到。


  遠處,南淮瑾擺擺手,應該是聽見了。


  一寸的山峰還是那樣,種滿了鮮花和菜蔬,都是一寸自己親力親為,一顆顆菜苗種下,山上的水塘也是他自己挖的,有時一寸和尚也常常讓自己的徒弟替他澆灌,自己在屋子裏誦經念佛。


  一寸和尚正穿著一身佛衣,靜靜地坐在那顆大柏樹的樹蔭下,嘴中念著經文,頌著佛音,連南淮瑾走進院中來到他身側都沒反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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