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甲子苑
整個城尋過來,一片荒涼,獨剩下了一些大戶人家還能日日夜夜笙歌不斷,災年的時候人命便是不值錢的,尋常家的十歲女童隻能換上兩擔糧食,私下裏販賣女童的事,多是青樓妓院或者大戶的公子哥,青樓隻要是得了這份賣身契,便拿捏住了這女娃一輩子的前程,有的能用來籠絡朝中的大官用做庇護,有的嫁入大家中,像是嫁入儒門的平輿樓瓊瑤閣蘇晴那樣的,那就是賺了大筆銀子不說,還能得了不少的朝中人脈。
大戶的公子哥私下購買宅院,一場時疫,往年不過四五十兩的宅子,最後也不過隻能賣個十二三兩銀子,那些個公子哥往往會取些花錢來買上一二處,再買些小丫頭來,在宅院裏頭養著。
樓上有請來的說書先生拍著驚堂木,講著江湖上的見聞“上次說道那個自稱是個浪蕩少公子的少年劍客出了家門闖蕩天下,那是天賦異稟,骨骼驚奇,一身的好根骨,許多的門派都是上門來求著他來拜入宗門,你說,這樣的人物豈肯在那學堂上考取功名?舍下風波萍下的一弄四亭,舍下了家中的老父老母,再舍下了與他從小定了親事,兩小無猜的女子,一心要學那三尺青鋒,走江湖上的蜿蜒曲折。”
“劍門一修甲子心,二修根骨經脈雙通,三修持之恒心、持之所念。尋常的劍客練上幾十年也能進那江湖上闖蕩,天下間也唯獨那一人,一入江湖便是魚入大海,半年間,大小宗門二十餘個接連被破,這少年持劍入江湖,最後上那萬劍宗門,萬劍門上萬弟子無一個是其對手,便是真宗皇帝的師父,如今的劍門老宗主祁陽山,二人相鬥在那金光殿上,萬劍門萬餘弟子觀戰,畢竟是少年人物,半年光景,豈能真鬥得過人家數百年之氣運。終於落敗,劍心黯淡。”說著,老先生抬起那驚堂木,用力的在桌案上一拍,就要接著講下去。
“他這是在說誰呢?”南淮瑾嚼著好吃的糖心米糕,這裏的糕點貴是貴了些,可味道濃鬱,主要可能是她有些餓了,沒摘麵紗吃,可就是半張麵容,也引來了幾人的私下打量。
竹求也在吃著“講的是天下第一劍客,於劍。”
三個人一桌坐在底下,盜聲兒的耳朵生的詭怪,旁人見了也都會多看上兩眼。
“張先生!別講了別講了,換個近段時候的事兒。”有人在台下吆喝了。
“張先生,那可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如今再談往年的事兒,那可不好講,倒不如說說如今的江湖,可是多了哪些個了不起的新人?哪些個大事兒。”一個少公子吃著炒香的瓜子粒,外頭明明是餓死病死者甚多,可裏頭不僅僅是有衣食無憂的公子哥,還有準備歌舞的舞姬和唱客,舞姬們濃妝豔抹,穿著大紅色的舞衣,薄如蟬翼,能瞧見裏頭的大片雪白。
這俗家的甲子苑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大家辦的酒樓,除了汴京城內的甲子苑有所奢侈外,其餘各地的甲子苑皆是一個模樣,頂上掛著甲子榜,首榜至尾共二十塊木牌,上頭會刻上甲子的姓名,供上位的公子們篩選誰上台。
不上台也有月錢,上台一回,到手的錢翻一翻不說,公子們還可能賞下銀兩。
張老先生端起小童手裏的茶,喝了一口,瞧了眼上座的公子哥們,衝著上頭一圈拱了拱手道“諸位公子可是想聽些什麽?”
一個少年公子探出頭來說道“聽聞遼朝的第一美人來到了大宋汴京城,整個汴京都傳說了他是一個翩翩美少年,皇帝幾次請他入宮,整個汴京城中達官貴人們都日日邀他相伴,晏相也與他見過幾麵,說很賞識其貌美。”
上麵眾人呼聲很高,這些日日浪蕩在此揮霍金銀,美貌的侍女相陪,奴仆站了許多,有些是地方的官二世,有的是聞名的才子佳人。
比如一旁坐著的一對,就是江南少卿聲甲子曲裕,佳人也是一絕,麵容姣好,一眼宛如水中明月,眉眼盈盈秋水蕩漾,一點朱唇微啟,兩隻纖手在剝花生殼。
“我來罷?”曲裕說道,笑著去端瓜子盤,隻是被那個女子攔下來。
“瓜子還是自己剝才香。”
這位絕色佳人拒絕了,每一枚瓜子都是她親手剝得,放入口中。
曲裕怔了怔,手放下來,還是對著美人笑著說“這甲子苑中的雪花糕是一絕,嚐過的人無一不誇讚的。”
佳人恍然點頭,撿起那塊糕點來,說是雪花糕,做得晶瑩透亮,上麵還有葵花圖案。
張老先生潤潤自己的喉嚨,拍了案上的驚堂木,說道“諸位公子要聽老頭我講那雲州來的少都護,不說別的,單說那少都護,那可是遼朝國中最美的少年郎,放在如今,也可算是潘安之美了。”
“不但是遼朝的國主,就是太師也是愛慕其貌美,雲州城中,這位少年人物也是出了名的浪蕩子,一心呢要學武功,遼國的大將軍們的武功每一個瞧得上眼,到最後也沒尋到一個稱心如意的。”老先生開口就是腔調,每一個字眼聲調都拔高,聽得人眼睛都安在他身上似的不挪開。
“偌大一個雲州城,竟無一人上眼,尋遍了燕雲十六州,終於尋到了一個待在承宿觀裏的老道士,叫魏正絕。”
“話說這魏正絕也是個奇人,相貌看分明是個老道士,卻不過四十來歲的年紀,劍法那是出神入化,武功高強,整個燕雲十六州也尋不出第二人有這樣的武功。那都護大人見他的第一麵與之結交,兩人論劍便是一日。少都護見了魏老道,隻是說了句還算可以吧,總算是個會使劍的。”老人說著,又接過水杯喝上一口清茶。
“便是這樣一個魏道士教了這少都護兩年,少都護也是真奇人,練了兩年的光景,卻是武功不如不練,最後少都護丟了劍,也丟了小人的話本,當著太師的麵嚷嚷道我拿這劍還不如拿根雞腿兒,屋外的黑狗要吠,雞腿兒扔出去,不用我吆喝,它也能乖乖的跑開。”
眾人大笑,聽的人衝著台子上丟銀子,有幾個還放上了元寶,也無人用交銀,這甲子苑內唯有金銀銅板可用。
“這人講的有意思。”佳人輕笑。
曲裕看了眼她臉上,確實是掛著盈盈笑靨,側過頭喚來自己的家仆,家仆聽了吩咐,下去了,在後台見著了那張老頭的徒弟,遞上了一枚足有二兩重的金元寶。
“我們家公子說的,賞你們的。”
小徒弟驚喜,連忙躬著腰連忙道謝,那家仆點點頭,自顧自地走了出去。
“遼朝十五萬大軍陳兵宋境時,少都護穿了一身的鐵衣,站在威武雄壯的雲州鐵騎前,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下麵的小將說讓少都護去坐鎮中軍,反正也隻是嚇嚇邊境上的宋兵罷了,沒曾想這位少都護隻當是這位將軍小瞧了自己,說是自己沒膽子帶兵,當即是下了將令,攻打我大宋的高牆,數千雲州鐵騎的精銳猶如一麵鐵牆,伴著滾滾的黃沙迎著宋境的大牆奔襲而來。”
“遼兵再悍勇,騎著大馬而來,卻沒帶來攻城的器械,一時間,城頭上的強弩冷箭漫天漫野而來,雲州鐵騎不過瞬息間,便拋下了四百死傷,匆匆回了大營。遼朝的皇帝國主也不生氣,隻是覺得少都護這樣的顏色不該在軍營裏待著,讓他回了雲州。”老頭子說完已然是口幹舌燥,杯中的茶水飲盡了,又討來一杯吃下肚中,拍了下驚堂木,算是了結。
“傳聞汴京城前段日子出了一件大事兒,執掌宮禁之權的皇城司,遭人攻打,折損了數百人,禁軍趕到才總算救下了皇城司的精銳,這種大事,張老先生,你不會不知道吧?”上座的公子哥們又有人嚷嚷道,還有幾個拋下了幾枚銀子。
今日張老頭可謂是賺的盆滿缽滿,昨個兒他可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個說甲,今日居然能掙上這麽多的銀子,這一日的功夫,想來百兩銀子都已經有了。
“小老兒自然知道,官家的事兒不好說,單單是皇城司被攻一案,不僅是引來了我大宋朝野的震動,還查了許多的人物。”張老頭拱了拱手,抱著拳頭道。
“有人說是如今皇城使何逍,遭了禁軍大統領李純的暗算,身受重傷,當日夜裏便讓禁軍們扮成此刻,攻殺了宮禁,還殺入了皇城司府上。”
“還有人說是晏相得知了何逍大人身患重傷,用了手底下多年豢養的死士,又糾集了在朝的大臣們,誓要殺何逍”
有人好奇的問道“這何逍究竟是什麽人物,竟然剛剛患上重傷,便遭來了殺身之禍。”
“什麽人物?”張老頭哈哈一笑道“那何逍的身份,實則是青雲山淩天門門主,陸未生的八弟子,武功修為極高,有青雲山上的人說何逍的本事,在陸未生的門下,排的上前三。”
很多人早就知道何逍身份,靜靜地看著,周圍果然有人倒吸涼氣,才知道這何逍竟然是淩天門的弟子,還是淩天門門主的高徒。
南淮瑾與竹求互相對視一眼,看向了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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