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俠客夢
燕雲郡城一百三十三座,最西最北是塞外,最東邊靠海,最南邊就能直通中原,這最南的雲州邊郡南郡已經是李惟安來過最遠的地界了,再往南走,就是蔚州。
“出去了,我李惟安終於出了雲州!”
真是了不起,李惟安很高興,他踩著雲州外的土地,第一感覺到,這闊大的天下,隻要他想,就能去!
老道士看著這個少年郎,就是麵相陰柔了些,若是再長得剛毅些,或許會在那個江湖闖出個好名 。
“老道士,去江南的路遠麽?”
“遠得很,得走好幾個月就能到江南,你想先去哪兒?”
“好不容易出來,咱們去見見皇帝怎麽樣?”
老道士拍了拍少年的後腦勺,這個臭小子,見一見皇帝,皇帝是你想見就見的,瞅著少年怒目相視他,說“去京都看看風土人情,瞧你這沒見識的樣子,你爹厲害吧?大宋皇帝比你爹還厲害,你想見就見?”
“臭道士,皇帝真那麽厲害,我們雲州怎麽還會是遼人的?騙子。”
李惟安生氣的說,挽起袖子,忍不住就像去抓老道士的衣服,可老道士不知用了什麽步法,他就是抓不著,倆人一個抓一個躲,老道士輕輕鬆鬆地就讓這個年輕人生悶氣,心裏太痛快,還記得那一回讓這臭小子抓住胳膊丟了自己一個跤,小子力氣大,可都是蠻力,老道士嘻嘻得發笑,李惟安卻越想越氣,抓不住不抓了,就轉身騎上自己的馬要走,可又想到沒老道士在,不知道去哪兒,咬著銀白的牙齒盯著老道士看。
老道士這時笑出聲,說捧腹大笑也不為過,有些進出城門的行人來來往往得有些駐足看了他許久才走,隻認得原來是一個老道士得了失心瘋,站在城門口對著一個騎馬的俊美人傻笑。
“臭道士!快上馬走了。”
“哈哈,嗯,哈好,咱們上路罷。”老道士擦擦嘴邊的口沫,臉上掛著笑意,騎上他那匹大馬,兩人就要走,一隊騎兵從城內出來。
不是找李惟安的,前頭的斥候都持著雲州的驪龍旗,數不盡的遼騎從城門湧出來,朝著南方去了,為首的大將,李惟安認得,是李家的分家將軍李尚,帶著許多分家的偏將,李惟安和老道士就混在城門口的百姓中,就算騎在馬上也不起眼,都騎著黑色大馬的騎軍都是雲州鐵騎的精銳,除了駿馬的嘶鳴奔蹄聲外安安靜靜地飛馳,卷起塵土。
“出了什麽事?”
“南邊可能是要起戰事了?連雲州的兵都調度了。”
“怎麽連雲州騎都派了?可是哪兒打仗了?”
誰都不知道,李惟安也不知道,不過那有如何,宋兵打不過遼兵又如何?何況這麽多的遼騎,打仗就打仗,李惟安就沒見過天底下有誰不怕雲州鐵騎的。
“或許是你爹的安排,咱們去逛咱們的江湖,大宋的好河山,年紀輕的時候不逛全了天下,那就算是虛度年華了。”老道士不在意,自顧自夾了下馬腹,悠哉前頭走,李惟安驅馬跟上去。
江南,中原的南方,老道士慢悠悠的,唱著不知什麽地界的歌謠,李惟安忙著看風景,越往南走就能看到些高山,少有人家的途上有大片的綠蔭,林子裏嘰嘰喳喳作響的不止是飛鳥,還有飛鼠走獸。蟲鳴聲也越來越多,有時候倆人歇息的時候,李家小子還會去捕蟲捉鳥,什麽螳螂、跳蝗,都擺到土堆裏仔細盯著,對他而言都是新奇的事物,頭一回見著巴掌大的跳蝗,在北方的時候,就沒見過這樣大的蟲子,安在馬背上就能讓他瞧上半日。
“老道士,咱們到哪兒了?”
邊上一座奇高的山,峰尖直入雲霄,山圍上有村落在升起炊煙,田野上也有些人家,有婦人就坐在家前做手工,繡著漂亮的衣裳,李惟安瞧著老道士一直盯著山峰瞧,就問他緣由,老道士滿臉惆悵,其實他並沒多老,隻是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太多了,看著年紀要大上許多。
“這是我頭回拜師的地方。”
“頭一次?”
老道士點點頭道“對,貧道頭一回拜師的地方。”
“老道士該自稱老道才對。”
“老道?貧道?都行,反正都是道士。”
“上麵是道門?正一嗎?老道士說話。”
“這叫折齊峰,萬劍門小子你聽說過嗎?這上頭就是萬劍門,天下劍宗之根,孕育出不知多少江湖俠客的地方,小子你要練劍可以上去瞧一瞧,沒準會有些長老喜歡你這幅好皮囊。”老道士駕著馬稍稍地在前走,看了眼後頭的小公子,嘿嘿偷笑。
李惟安還太小,生氣了,喝馬揮拳就撲過去,倆人追追打打又跑了十幾裏,直到他氣消了才懶得與老道士計較。
大路寬廣,越往南越能看到許多來自天下各地的人,李惟安還看到有西風的胡人駕著一輛輛的長馬車,上麵擺著一個個樁子狀的東西,倆人跟著遠遠的能看著他們越走越遠。
“老道士,那些胡人搬得東西是什麽?你見著過嗎?”
“沒見過。”老道士說實話,沒見著過這些個東西。“或許是中原哪些大家用的吧,許多胡人都來中原賣東西。”
“胡人長得真奇怪,比西夏人還難看。”
老道士說道“是是是,哪個人能比你這個北域都護的親兒子還好看呢?但貧道說老實話,這,西風胡女都長得美極了。”
胡人的商隊不斷,從西風而來,風塵仆仆,驅使著高大的胡馬拉著的各種東西,李惟安居然還看到一把把精致的長劍鐵鎧,隻不過和中原的不一樣,太過於的偏向於蠻夷那種,帶些毛茸茸的邊兒,還有銀光閃閃的麵甲。
“代州到了,待我們進了代州城,才是真正進了大宋。”
老道士說道,麵前是就是一座真正的州界邊郡,比雲州城都要厚實的城牆麵無邊際,光是守門將兵都有近百,城牆上也是冠有紅纓的鐵甲兵士豎立著,手裏抓著鐵槍,看著十分凶悍。
“沒曾想到吧?出了雲州城還能看到如此的鐵軍。”老道士嘮嘮叨叨,騎著馬走過城門,過城門時李惟安的北域都護身份起了大作用,守門將一看到李惟安端起遼朝的都護令,隻是愣了愣,然後陪著笑臉上前搭話,領著幾個甲士護送倆人一路出城。
李惟安點頭道“頭一回見,宋人與我們長得,也沒什麽不一樣嘛,就是皮膚白些。”
頭一回見著人來人往的南郡,這還算是邊城,來來往往許多形色各異的百姓,這郡城就有數十萬人,人頭攢動,街上一眼看不到盡頭。
“娘親,我要吃糖。”一個小娃娃被婦人抱在懷裏,紮著衝天辮,李惟安長得好看極了,街上的少年大人們都時不時得盯著他那張瓷白的臉,也沒人避諱,小孩肉嘟嘟的叫著想吃糖,紮糖的老人和藹地從糖串上取下一根,就串著一塊黃澄澄的蜜餞,遞過去,一枚蜜餞不過半文錢,隻小小的一塊。
老道士就買了許多,自己吃了兩根,小少爺嘴裏叼著四五個蜜餞嘴裏嚼著,覺得好吃,和老道士說,這個郡城的吃食比雲州城還好。
郡城隻是過路,他們還要去中原,要去江南見江湖,路途遠得很。
走到城門底下,有兩人遙遙相對,很遠就能瞧見,李惟安抱著劍和老道士一塊兒從馬上下來,混入人群中,老道士和他抱著看熱鬧的心情瞧著。
“陳亦梟,五年之約,可還記得?”兩個男子都懷抱著長劍,都長得英俊不凡,先出口的劍客頭上戴著鬥笠,一身黑衣,身材筆挺,靜靜地站著。
名叫陳亦梟的男子更隨意些,出口就說“要打就打,何須多言。”言罷手中長劍便已出鞘,一陣靈巧的步法逼近,先手一招疾刺,君子長劍恍如長蛇,對手目中有劍光閃過,手一抬便格擋一劍,左手出劍朝著陳亦梟頭顱淩厲劈砍直下,隻有鐵器碰撞聲,陳亦梟長劍的劍柄微抬,勁道撐住。
陳亦梟冷聲笑“受死。”身形變化,劍刃格住了男子一劍,回身退步也一劍刺出被男子躲開。
劍氣刷刷劈砍,左手劍氣橫飛四處,兩人當街遊鬥,百姓圍觀間連城門兵將都看得拍手叫好,李惟安隻是看著,跟著老道士佝僂著身子找了片無人空地看,倆人你來我往,鐵劍相碰火花四濺。
陳亦梟的左手變幻,兩手一劍一鞘猛攻猛劈,可對手早作打算,左手長劍使得靈巧,一招一擋每招都被接下。
“二十餘招還沒分勝負,怕是打不完了。”老道士看了半天覺得沒意思要走,起身便要牽馬。
李惟安抬頭問他說道“老道士,莫非這便是江湖?這兩個就是劍俠?”
“一般人年輕時都做俠客夢,別大驚小怪,這不過是兩個小孩兒。”老道士騎上馬,李惟安也上了大馬,兩人慢慢遠去。
酒壺晃蕩在馬腹上,老道士丟到李惟安的手裏,摸著胡須說“來嚐嚐,宋國的好酒。”
兩個人還是上路向南走,李惟安想著去見見大宋的皇帝,非要去京都,老道士拗不過他,牽著黑馬朝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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