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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險境之處又逢君

  每一個人的一生都可以分為前後兩段。有的界限比較明顯,有的界限不那麽明顯。


  “屎殼郎!!”


  “李綠蟻!!”


  兩人同時大喊一聲,就看到其中一隻速度矯健的行屍張口就要咬住李綠蟻的脖子,而現在三人每一人身上都掛滿了起碼十幾隻行屍。


  這是絕境!!

  在這一刻,沒有人的熱血不滾燙,沒有人的話語不淒涼,李綠蟻隻覺得喉嚨好像火燒一樣,卻看到井瓊霜的另一條膝蓋在這一分心,又一次被那些行屍踩斷,她拚命掙紮著要來救自己,卻身陷囹圄,窩瓜亦是如此,卻窩瓜的噸位也不是蓋的,跟大號的保齡球一樣,一下滾倒一大群。


  但是盡管如此,這也是毫無疑問的絕境。


  李綠蟻感覺到自己的胸膛好像有點熱熱的,本以為是鮮血,在這瀕死之前才想到:這不是鮮血,這應該,是希望即使自己死了,他們兩人也要活下去的動力。


  李綠蟻在這一刻明顯地進入了自己的後半生,事實上自己的後半生很早就開始了,它始於第一次,第一次窩瓜吃霸王餐沒給錢,還想在月黑雁飛高,單於夜遁逃的時候,想搶走自己自行車的那一瞬。


  窩瓜——


  井瓊霜——


  不管你的目的,你的來曆是什麽,我都希望你們能活下去。


  “桀桀——”老者酣暢的笑意混合在混亂中,隻有他一人聽清。


  “屎殼郎!!!”


  “啊!!!!”


  淒厲與絕望的慘叫聲響徹寰宇,李綠蟻忽然有點想念最後一頓,與窩瓜一起吃的陽春麵和小餛飩,如果可以,很想再吃一次。


  “蹭——”


  在這一刹那,空氣中響起一道銀線滑過布匹的破空聲,在眾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映過來時,纏繞在窩瓜與井瓊霜身邊的幾十隻行屍的腦袋被齊齊割下,卻獨獨留下了他們的,好像死神的鐮刀裝上了GPS,還會看情況砍人一樣。


  李綠蟻本以為迎接自己的是劇痛,誰知道等了半天等來的不是劇痛,卻是行屍倒地的聲音,是愛情!

  嗯?

  井瓊霜與窩瓜本來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奇跡般的感覺自己的束縛被解開了。


  窩瓜顫抖的看著自己雙手:嘛玩意?難道自己的天賦再一次奇跡覺醒了?難道自己又可以成為海賊王了?


  卻戰鬥未歇,在還沒有看清一直在空氣中飄蕩的那一道銀光是一根線還是啥來著時,那一道銀光再次回旋,發出破空聲,再次齊齊割斷了數百行屍的脖子,跟切菜一樣,原本密密麻麻的行屍群霎時間空出一大片,大家都很蒙蔽。


  窩瓜蹣跚的越過行屍群,來到井瓊霜旁邊:“我了個乖乖,大妹子,你好像也很厲害,但是你好像也沒有這個厲害啊。”


  井瓊霜的厲害,是兩人有目共睹,而這個出神入化的厲害,這是後天召喚的巔峰鬥帝啊!!

  難道此時因為他們身陷囹圄,有一位騎著馬的鬥帝剛好路過,善心大發救了他們三條狗命??


  腰中熊劍長三尺,家中親人知不知?你這麽牛,家裏人知道嗎?


  《人類學》全文共分九章,一共133萬字,這個篇幅是相當宏大了,任何人拿在手都會覺得這本書比一塊磚頭還要重。假如當年陳忠實說過的那句“要寫一本給自己當枕頭的書”,那麽,康赫顯然是完成了這個夢想——這本書不僅能當枕頭,還能當磚頭,去砸中那些對現代漢語小說輕視和怠慢的人——現在還向著偉大夢想前進的小說家,起碼康赫就是一個。


  現在有一個比當初《人類學》還牛逼東西,瞬間就完成了好幾代人才能完成的事情,怎麽能不讓人跪在地上唱征服呢??

  那道銀線在漫步了一圈之後還做了一個九九八十一個大周天,最後“咻”的一聲,歸於黑暗,消失不見了?!

  而此時場中那原本浩浩蕩蕩的行屍大軍一下子空出一大塊空地,堪比程序員的地中海,那些原本在犄角旮旯裏麵,輪 奸都輪不到他們上陣的行屍,這下就輪到他們大打出手,前來請功了。


  有句情話說得好;星星我偷偷藏起來了,等你失意黯然,我再用來裝飾你的眼睛;還有句話叫上帝的珠寶掉落一地,所以我看見滿天繁星和你的眼睛;可能拜倫還騷裏騷氣的又說過:我要憑那鬆開的鬈發,每陣愛琴海的風都在追逐它,我要憑那長睫毛的眼睛,睫毛直吻著你桃紅的麵頰,我要憑那野鹿似的眼睛誓語,你是我的生命,我愛你。


  但是最關鍵的隻有一句話:你要是想弄死我,動手時要看著我的眼睛。


  If yoing to put my ne the noose, look me in the eye .

  然而那些行屍同伴的屍體散落一地,他們現在要想翻山越嶺來把李綠蟻三人揍一頓,恐怕還得走上一個圓周率再加八十一難,翻山越嶺。


  總而言之,星星、眼睛、愛情,以及他們的七大姑八大姨,現在他們是看不到了,而且他們得想想辦法先過來,不然問題完的成完不成暫且不談,先帝創業未半而半道沒了,那按著遙控器的boss估計闌尾炎都會氣出來的。


  暫時安全。


  沒錯,是暫時安全。


  窩瓜攙扶著幾乎去了半條命的李綠蟻,三人再次聚到一起,與老者同時驚慌失措的看向黑暗的某一個角落:在這裏的某一個角落裏,剛剛飛出一道銀線,瞬間就掃下一大群,似友非敵,但是也不能百分之百確定。


  卻井瓊霜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好似十拿九穩一般,不知為何,但是已經吃下一粒定心丸,再也沒帶怕的。


  “是誰?是誰?給我滾出來!”


  “破壞我的計劃的人都該死!他們是第一個,你將成為第二個!”


  “在這一片空間裏,我就是上帝!理應得到敬畏,任何膽敢挑釁我權威的人都該死!”


  “我幾乎犧牲了一切才得到今天的一切,一切都應該被我統治,沒有任何人能夠動搖這一切!”


  …………


  窩瓜好奇看著幾乎陷入癲狂的老者,“這個老不死是不是得了失心瘋了?”


  然而藏身在黑暗中的動靜始終不願意現身,井瓊霜眉頭一皺,想到一個可能:難道他——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黑暗中久久沒有動靜,似乎本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宗旨在膠著,而此時另一個危機來臨:那些原本為同伴屍體阻攔的行屍們,開始慢慢跨過障礙,一步步朝著這邊而來,雖然那道銀線收割了一大群人頭,但是畢竟不是全部,也隻是一少部分,幾百——對於上萬來說,畢竟還是杯水車薪。


  井瓊霜卻在這一刻不知為何,想到了一個主意,看了一下四周,低聲對窩瓜與李綠蟻說了一些話,忽然開始主動拖著傷軀發起攻擊,落在老者的眼裏是再次的負隅頑抗,老者狠厲一笑,再次用操控行屍的手段發號施令。


  管你是什麽妖魔鬼怪,隻要這群人在我手裏,你早晚都得現身。


  然而事情往往不會如計劃的那般完美,這一次三人再次被無數的行屍包圍,奇怪的是這回三人不像往常那樣殊死拚搏,反而有點認命般的,隻是象征性的打了打,然後就被行屍群吞沒了。


  嗯??


  這麽容易就被製服了?

  老者疑心這一切有詐,卻還是在過了好一會兒後才命令散開行屍群,令他怒不可遏的是:那三人不知為何,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神秘的消失了?!!!

  “八嘎呀路!!!!”


  三人攙扶著黑眼鏡走了很長一段路,才在崎嶇不平的,好似來到了一個碎石山窪裏。


  奇怪,不是地下堡壘嗎?哪裏來的山窪??難道這裏已經脫離了那些人所建造的堡壘範圍??

  先小心的放下了黑眼鏡,此時他的情況甚至比三個人加起來還要慘,李綠蟻都看到了好幾處裸露在外的骨頭,沒有皮肉包裹,一些已經結痂的傷口再次被撕裂。


  這段時間,他到底受了多少的苦楚?

  本來是自己來救他的,結果到頭來,還是被他救了。


  沒錯,那黑暗中的銀線,不是什麽奇跡,是黑眼鏡的兵器,而他之所以不現身的原因,在三人看到黑眼鏡情況的一瞬間就明白了。


  “老大——”


  窩瓜有點艱難的開口,黑眼鏡接過水壺喝了口水“沒事,死不了。”畢竟更難的,他都經曆過,隻是這一次,他失去了所有的隊員,他們為了他而死。


  本來他們是無法突圍的,但是有了黑眼鏡策應,戰局就顯得不一樣了,這也是井瓊霜在危機關頭對自己兩人說的計劃。


  “可惡!”


  窩瓜一拳打在地上,“那老不死的——”


  “那個人——”黑眼鏡眯了眯眼“本身此次任務最不想招惹的就是他,但是偏偏最開始招惹我們的,就是他。”見他們不解,從懷中掏出一段微縮的膠卷,井瓊霜拿來放大鏡,三人才一起看了,並且真實的知道了這裏發生的一切情況。


  良久之後——


  窩瓜慨歎了一聲“難怪經常有人說,‘窮山惡水養刁民’,環境能造就人,也能改變人,這個人如此變態,原來也不是天性使然,隻是老大——”看著黑眼鏡一身傷,“那老不死的能傷到我們,這個世界上還有能傷害到你的嗎?而且那帶子到底什麽情況?你又為什麽會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之前跟你一起來的隊員呢?你要我們來救你,你好端端的還活著,我們來了不添亂嗎?剛才還得你救?”


  窩瓜劈裏啪啦的問了一大堆,井瓊霜揉了揉眉心,“先讓他好好休息一下,之後的事情再從長計議吧。”


  這話剛說完,窩瓜與李綠蟻的視線同時盯在了井瓊霜的身上:更重要的是,這女人居然與黑眼鏡認識?而且與自己目的一致?那剛開始說的什麽寫生采風,現在看來都是放屁。而且最關鍵的是,黑眼鏡好像還跟這個女人很熟的樣子?這女人到底是誰?

  黑眼鏡似乎根本沒有回答兩人問題的欲望,淡淡的閉上眼睛,很快就傳來均勻的呼吸。


  得,睡著了。


  問了也白問。


  井瓊霜在兩人的眼神攻勢下也沒有絲毫透露情報的想法,攤了攤手“你們別看我,沒有組長的允許,我不會將我的身份透露給任何人知道,it’s classified.”


  窩瓜:“……”


  李綠蟻:“……”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是一樣的。


  很明顯眾人的神經都長時間處於一種高度的緊張刺激之下,現在又處於一種相對而言如此安全平穩的環境中,任何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卸下心房,陷入昏昏欲睡之中,別人不知道,當李綠蟻不由自主的開始做起大頭夢時,已經忘記今夕是何夕了。


  濃煙滾滾,黑色的炮彈煙火之氣,和火紅色宛若流星墜落的蘑菇雲交織在一起,有如蝗蟲過境一般的掃射著無辜的大地,天空睜著濕漉漉的雙眼,深情的眷顧著這一片大地五千年,卻還是沒能挽回這一局麵。


  散彈搶的子彈斜擦過士兵的臉龐,飛射入另一名士兵的胸膛,一朵鮮紅的花朵綻放,刺耳的尖叫聲如墨汁一般灑在池子裏化不開,緊貼地麵的機槍火力,殘忍的如同秋天田野中被割麥機器隆隆開過,又如死神降臨,收走數以萬計的新鮮生命。


  大地煙霧彌漫,嚎聲四起,滿目瘡痍。戰場之上,炮聲隆隆,有數不清的謠言,還有壓在心頭千鈞的恐慌。


  “轟轟轟——”


  剛剛從溝壕中直起的頭,瞬間便被一陣爆裂向四周的沙土掩埋。


  李綠蟻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正在做夢,但是很奇怪,這個夢非常真實,似乎是自己經曆過的事情。而現在自己看這個夢,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回憶錄一樣。


  他行走在崎嶇的路上,看著左右的情形,知道自己隻是一個過客,但是卻什麽都做不了,這種夢境中才會出現的無力感,這次也真實的再現了,隻是每一場夢深究其原因,其背後往往都是有邏輯可尋的,這次又是為了什麽?

  北風卷地,白草相折,燒焦的旗幟破破爛爛的欹在一側,泥沙中掩蓋著堆積如山的屍體,禿鷲、烏鴉飛身而上,有戰士至死手中還握著手榴彈的拉繩,陰間自有送戰士凱歌而去的挽歌。


  天地間寂靜的可怕,卻耳邊那嘶喊、嚎叫聲,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好似是一個紀元,又好似是前生的事情,陰風開始肆虐,死去的魂靈遊蕩在戰場之上不忍離去,凝視向東方的,是一輪蒼涼而滿含悲壯的初陽。


  這一輪宛若新生的太陽,是民族的脊梁,吹彈拉扯起一個民族的驕傲,今日的升起,卻鮮紅如血,使得死去的戰士身上,披上了一層聖潔的鎧裝。


  亡魂憧憧,若有所悟的看著那個英年白發的“將軍”,看著那個揚起一把沙送自己最後一程的偉岸身影,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麽,三三兩兩的退去,待到太陽移向頭頂,這片戰場上的靈魂皆已沉沉好棲。


  “虎賁獨立師,129師386旅688團副連長李衛國,為虎賁獨立師129團,誓死戰鬥!”


  “為虎賁獨立師,誓死戰鬥!”


  …………


  他的大腦忽然“嗡”一聲,闖入了許多不屬於他的記憶,到底是什麽?這些記憶到底是屬於誰的?既然是夢,為什麽如此真實?為什麽會闖入自己的腦海裏?


  李綠蟻捂著腦袋,頭痛難忍,實在無法呼吸,幾乎溺斃在這黑暗的夢裏,劇烈喘息的醒來,醒來卻看見窩瓜正吃著罐頭,井瓊霜正在包紮自己的傷口,而黑眼鏡,黑眼鏡不知去往了何方。


  嗯?黑眼鏡呢?


  正在奇怪之際,黑眼鏡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前方安全,我們原地修整一會兒馬上離開。”


  隻是經過了幾個小時,黑眼鏡之前的虛弱好像隻是一個幻覺,很快就像巔峰狀態一般。


  長時間沒有見麵,黑眼鏡再見到自己與窩瓜,沒有寒暄也沒有提再見,隻是輕輕淺淺的救了自己一命,似乎任何人對他來說都無足輕重,自己與窩瓜在他眼裏,不過隻是個交集多了一些的過客。


  是這樣嗎?

  黑眼鏡敏銳的察覺到李綠蟻注視他的視線,並沒有回應,麵無表情是他的一貫作風,這點井瓊霜倒是比他好多了,雖然他們看起來是一夥的。


  窩瓜吃著罐頭湊過來吧唧著嘴,看來他這次最大的好處,就是因為黑眼鏡的出現極大的改善了他的夥食,典型的有奶就是娘。


  “屎殼郎,你不知道,剛才你做春夢的時候,他們倆秘密會談了好久!”


  “好久?”


  “對啊,反正我剛想聽來著就被老大一巴掌拍暈了,我這招誰惹誰了真是,”有點憋屈的吃了一大口的蹩開了。


  真不公平,屎殼郎為什麽就能做春夢笑著樂醒,本靚仔就隻能被一拳打暈??


  別人賭氣是不吃飯,窩瓜一賭氣就吃兩盆飯。


  忽然井瓊霜的視線往李綠蟻這邊瞥了一眼,瞥的李綠蟻一個激靈,黑眼鏡沉吟了一會兒,窩瓜屁股下的石頭還沒焐熱就被井瓊霜拎起來被迫戰略轉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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