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深夜,相聚
蘇千淩麵上微動,伸手觸摸母親給畫的眉,唇角稍稍扯出一抹弧度,隻是笑沒有達眼底,她也不知道為何,感覺今天的母親似乎有什麽事情憋在心裏。
“娘,您放心,我不會讓她們傷害您!有我在!”
伸手拉住蘇夫人的手,蘇千淩麵上稍顯鄭重,她看得出來爹對三姨娘的不忍,就算是對娘有愧,到了這個田地還讓她留在將軍府,也真的是太傷人了。
蘇夫人麵上微動,看著蘇千淩一臉的擔心和心疼,一股暖意從心底發出,蔓延到全身,都是女兒是母親的小棉襖,如今淩兒長大了,知道為自己想,這麽多年就算再辛苦也值得了。
“我沒事。”蘇夫人看著蘇千淩,唇角之間微微動了一下,歎一口氣:“人生總沒有圓滿,也不會隨著你的性子,總要自己想開,既然在這個位置,就要承受著相應的責任,不管是幸福或者是委屈。”
蘇千淩微微一怔,隻感覺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心底劃過,很快,快到還沒有捕捉到,便消失了。
月色繚繞,帶著幾分醉人的靜謐,幻紗一般灑落在天地之間,更添了幾分清靜,這個夜於平靜之中忙碌,經過喧囂,終究又歸於平靜。
秋水苑。
吳玉如躺在軟榻上,吃著丫鬟端過來的點心水果,唇角翹著,一臉的得意,完全沒有之前在前廳暈倒時的樣子。
“柳兒!”正吃著,吳玉如想到什麽,懶散著身子微微抬起頭來,看向門外,眉梢挑起:“老爺過來了嗎?”
柳兒麵上一愣,隨即低下了頭不敢瞧吳玉如,囁囁喏喏片刻,才開口:“沒,安樂說老爺今晚直接去了大夫人那裏,不過來了。”
“你說什麽!”吳玉如麵上猛然拉了下來,剛才的得意瞬間消失不見,媚眼之間帶出幾分嫉恨,聲音也不由得尖利了許多:“這個賤人!”
柳兒身子一顫,不由得往後縮了縮,可是還沒退出去,便被吳玉如喊住,瘦小的身子忍不住的抖了抖,停了下來。
“去給老爺傳話,就說我不舒服!”吳玉如想了想,將手裏的葡萄扔在盤子裏,媚眼之間帶出一抹尖酸的韻味,看向柳兒,一眼瞪過去,聲音不由得大了幾分:“還不快去!”
柳兒猛地一抖,不敢停留,緊忙抬腿朝著外麵走,生怕跑得晚了身後又有什麽杯子盤子招呼過來。
“哼!笨手笨腳!”
吳玉如看著柳兒踉踉蹌蹌的出去,冷眼瞪著,又感覺眼睛酸疼,這才收回了目光,心裏憋悶卻撒不出去,簡直憋得難受!
想著手裏用力,沒扔出去的葡萄砰然爆在了手裏,染了一手的湯汁。
還沒想好等會要怎麽應對,吳玉如抬頭看到柳兒從外麵回來,臉上不由得一沉,這麽一會兒就回來了?分明是還沒有出院子!
“姑……姑娘……”柳兒看了吳玉如一眼,麵上怯怯的,囁囁喏喏的往前蹭了兩步,看著距離差不多了,再也不敢往前:“珍媽媽說……沒有大夫人的令牌,這個時辰不能隨處走動,以……以免驚夜。”
吳玉如麵上一凜,媚眼瞪大,眼底似乎要噴出火來一樣,滿是怒意:“一個奴才都敢不把我放在眼裏,這明明就是大夫人故意給我小鞋穿!”
說話之間吳玉如就要起身,柳兒麵上一緊,趕忙跑到跟前扶住她。
“姑娘這是做什麽!”
主仆忙亂之間,珍媽媽進了屋,看到吳玉如這般,心裏忍不住冷哼,臉上是一貫的麵無表情。
猛的聽到珍媽媽這一嗓子,吳玉如心裏一顫,緊忙站住了,抬起眼睛看向珍媽媽,臉上完全沒有剛才咬牙切齒的嫉恨,臉上微微一笑,媚眼之間帶出一抹輕柔和悲傷:“唉,我這頭一次離開老爺,晚上睡不著啊,這心情煩躁的,就感覺肚子不舒坦,柳兒不識路,珍媽媽能否幫我給老爺傳個信兒?”
珍媽媽是大夫人派過來的,就算如今吳玉如對大夫人不滿,卻也不敢表現出來,畢竟人家是正房,手裏握著實權,更何況,以後珍媽媽是她這邊的人,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探探珍媽媽的心。
珍媽媽看著吳玉如,目光觸及桌上那一疊水果點心,心裏閃過一抹嘲諷,麵上依舊是無表情,聲音也是例行公事的生硬:“過了戌時府裏各院要滅燈,不能隨處走動,這是將軍府多年的規矩,別說是您,就是各個小姐們都不能隨便出來,這要是半夜出了事,驚擾了老夫人,我們可是擔待不起的!”
珍媽媽幾句話將吳玉如的嘴堵上,麵上神情不變,一雙淩厲的眸子看向她,帶了一股子威懾力。
“可是……”吳玉如吃癟,原本準好的說辭一時也堵在了胸口,不過她也算是腦子轉得快,說話之間伸手撫著肚子,麵上帶出幾分痛苦的表情:“我這肚子有些不舒坦,這可是蘇家的骨肉,若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們可誰都擔待不起啊。”
珍媽媽麵上動了動,朝著吳玉如瞧了一眼,轉過臉:“大夫人擔心姑娘的身子,特意吩咐了胡大夫的女弟子在院子裏,我這就去喊她進來。”
說話間,珍媽媽也不等吳玉如再說,轉身就出了門,片刻,領著一個女子進了屋子。
吳玉如臉上僵著,偷眼看了珍媽媽一眼,臉上黑了幾分,不得不乖乖的配合著檢查。
“沒什麽大礙,隻是吃了些涼東西,腸胃稍有不適罷了,我開了一副舒緩的藥,等會兒熬好了服下,很快就會沒事的。”女大夫一般寫著藥方,一邊說著,眼睛都沒有抬起來。
吳玉如咬著嘴唇瞪著那女大夫,臉上像是火燒一般,騰地紅了,剛才葡萄西瓜可是沒少吃,如今吃完馬上肚子不舒坦,臉上不由得添了幾分尷尬。
“柳兒,以後這些生冷的東西不準往屋子裏送,若是姑娘非得想吃也得過了大夫這裏才行,記住了嗎?”珍媽媽聲音裏帶了幾分生冷,說話之間看向吳玉如,唇角之間嘲諷一閃而過。
“是!”柳兒應著,不敢抬頭看吳玉如,見女大夫的藥方寫好了,趕緊拿著跟出去熬藥。
吳玉如看了一眼珍媽媽,一張臉上肅穆沒有表情,好像別人欠了她多少銀子,一個卑賤的下人也敢對她使臉色!
等她哪天得了正房的位置,首先就拿這些看不起她的狗奴才開刀!
月色皎潔,透過窗戶照進屋裏,蘇千淩手裏捧著一本細細地看著,不是女兒的詩詞工坊,卻是男人行軍打仗的一些謀略的書籍,如今在她眼睛裏,本來帶著戾氣的東西,竟然變得有趣起來。
“三小姐。”
錦媽媽推門而入,手裏是一壺剛泡好的清茶,將蘇千淩跟前的杯盞續滿,抬起頭來看著蘇千淩:“珍媽媽剛才著人傳話過來,說是新人折騰了一陣子已經睡下了。”
聽著錦媽媽的話,蘇千淩將目光從書中移開,眉目之間閃過一抹冷笑,唇角微微翹起:“隨她折騰吧,總歸別鬧出什麽出格的就行,還有我剛才看了送過去的賬目,讓管事的齊媽媽再斟酌一下吳姑娘的用度,將軍府的規矩可不是說改就改了的。”
蘇千淩這話說得沒有一絲感情,隻是讓人聽起來卻不由得心裏一顫,無形的壓力讓錦媽媽看向她的目光稍稍改變,不過心裏卻是寬慰,三小姐終於撐起了腰杆。
吳玉如沒有給蘇夫人敬茶,這個身份就沒有得到承認,如今不過也就是個通房,齊媽媽之前拿過來賬目,蘇千淩看著,麵上不由得沉了,不過是父親親自帶回來的,這禮不成,身份便不在哪個位置,自然也不能享受那個位置的調用!
錦媽媽點點頭,伸手拿過茶壺悄悄地退了出去,房門“吱呀”關上,將蟬蟲的鳴唱擋在了門外。
抬頭看著天上的皓月,蘇千淩心裏不由得逐漸安靜下來,隻看著,腦子裏忽然不經意地閃現出那個人的臉,這些日子他都沒有再去書院上課,是傷口還好呢,還是就此不教了呢?
想著,蘇千淩搖了搖頭,將腦子裏的畫麵晃掉,臉上不由得嗤笑,自己還是這樣心大,家裏一群超狼虎豹虎視眈眈的,她還有心思去想別的?
隻是,她並不知道剛才腦子裏出現的那人此刻正在她院子的牆外,和她同欣賞著同一景色。
莫亦痕一襲紫袍靠在華裳院外圍的牆邊,深邃的眸子看向空中高掛的月亮,麵上帶了幾分很少出現的柔和,今日的事情他都知道了,想著,春假不由得勾起一抹淺笑,那丫頭還真的是處處給人驚喜!
過幾天事情辦妥了,他便又能看到她,不是像現在這樣,明明隻隔著一堵牆,卻如同隔了一個世界。
心裏正想著,夜風吹來,莫亦痕幻紫長袍的一角輕輕北風吹起,更添了幾分飄逸,一洗黑影閃過,斂起的眉目之間的輕柔,麵上自然帶出幾分淩厲。
“剛收到黑鴉的信,他們已經去過沐府了,而且還查到了這個。”宮亦飛從高大的數上躥下來,伸手將從懷裏取出一個錦盒遞到了莫亦痕的跟前。
莫亦痕麵上微楞,接過來,目光觸及錦盒裏的東西時,瞬間黑了臉,目光不由得也多了幾分淩厲:“讓黑鴉盯緊了,我們先去沐府!”
說話之間,莫亦痕一喜幻紫長袍在月色之中閃過,人早已從牆角邊上消失,隻剩下剛才的一抹清竹香味的氣息。
蘇千淩手裏拿著書,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似乎感覺到什麽,可是周圍除了那一盞燈,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