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可憐之人
三姨娘冷笑,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麵上的悲痛之色真真實實,這倒是沒有一絲作假:“你少在這裏裝好人!別以為你平時一副慈愛和善就能遮擋得住那副蛇蠍心腸,我不知道你當時到底做了什麽手腳讓老爺相信你,但是我心裏秦清楚楚,除了你沒有別人,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她既然沒有了好日子,也不能便宜了大夫人,大家一起死,也有個墊背的!一句話剛說完,三姨娘似乎瘋了一樣,紅著眼睛朝著蘇夫人一頭撞了過來!
眾人頓時驚了,知畫站在三姨娘身邊,本能的想要去抓住她,卻沒想到她速度極快,根本沒來得及碰到她,人已經躥了出去!
煥碧倒是手快,伸手拽了蘇夫人往旁邊一閃,隻是沒有顧及三姨娘,隻聽“嘭”地一聲悶響,三姨娘的頭猛地撞在了桌角,沒有絲毫躲閃的餘地,看來是存了必死的心!
蘇千淩在三姨娘撞過來的瞬間,護住了老夫人,雖然桌子碰在了床邊上,倒也並沒有大礙,隻是老夫人被她這樣一鬧,也是嚇了一跳。
三姨娘癱軟在地上,額頭被桌角戳破,鮮血順著她的臉汩汩的流出來,一屋子人頓時亂了起來,有人去扶三姨娘,有人去請大夫,一時間,亂亂糟糟。
蘇千淩安撫了老夫人,目光掃過三姨娘身上,心裏不由得微微一沉,剛開始提起孩子的時候,她能看出來三姨娘是想勾起老夫人的同情心,但是後來,越說她眼中散發的恨意越發濃重,她能體會那種在四身體四肢百骸中流竄的恨意,隻是這樣的恨意有些不尋常。
當年的事情,蘇千淩記得不是很清楚,不過對於胡大夫的為人卻是再清楚不過,那孩子小產的事情跟母親是沒有絲毫的關係,可是看三姨娘的樣子似乎還是認定母親是謀害她孩子的凶手,這其中似乎還隱藏著什麽事情。
心裏想著,蘇千淩看向蘇夫人,將蘇夫人的神情收盡眼底,麵上稍稍恢複了平靜,有些事情需要從長計議。
胡大夫來得及時,三姨娘在鬼門關繞了一圈又被他拽了回來,隻是頭部受創加上失血過多,還沒醒過來,暫時被抬回了自己的院子裏。
蘇千淩和蘇夫人一直守在老夫人跟前,到了老夫人喝藥的時間,蘇夫人從琉璃手裏接過腰碗,親自喂給老夫人,神色又恢複了往常的肅穆清冷。
瞧著湯匙遞過來,老夫人張口喝下,目光觸及蘇夫人的臉,心裏暗自微微歎一口氣,向來婆婆都是看著兒媳婦不順眼,沒有理由,不順眼就是不順眼,她也如此,可是蘇夫人除了不會像三姨娘投巧賣乖討好她之外,真的挑不出毛病,這些年裏裏外外都是這個媳婦在操持,反而讓她能徹底放手頤享天年。
“欣然,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處置?”老夫人瞧著蘇夫人,聲音讀了幾分無奈。
當家主母處置一個姨娘,浩然不在家,按理說都不用跟她這婆婆匯報,但是蘇夫人將人帶到了她這裏,也算是裏子麵子都給足了,她這個做婆婆的也不能強加幹涉。
“一切都聽娘的意思吧!”蘇夫人將空藥碗遞給琉璃,將爽口的蜜餞送到老夫人跟前,麵上依舊是平靜,分明是極力地壓製著心裏的委屈。
蘇夫人麵上微動,平日裏老夫人護著三姨娘母女,她將人證物證都收齊了,本以為這件事就是砸死了,不過如今三姨娘鬧了這麽一出,反倒是有些難辦,事情牽扯到幾年前的孩子身上,若是現在趁著老爺不在家處置了三姨娘,難免給蘇府上上下下留下口舌。
婆媳之間各自盤算,一時之間屋子裏變得十分安靜,蘇千淩在一邊站著不說話,心裏卻是明鏡一樣的,兩世為人她如今也能看出一些人情世故,不得不佩服母親的為人處世,想想當年的自己,落得那般下場自己也有無法逃脫的責任。
老夫人撚起一顆蜜棗放進嘴裏,清涼的甜味的口中蔓延,將苦澀溶掉驅散,麵上微微一動,看向蘇夫人:“如今林初雪昏迷不醒,也不好將她送官,左右洪浩也快回來了,先將她送到靜心堂思過,等洪浩回來自己決定吧,你受了委屈我看著呢,定不會讓你白受。”
大戶人家都有家廟,一般都是關著關了錯的家人,雖說是家廟,但裏麵的環境卻並不是這些平日裏養尊處優的姨娘小姐能承受的,畢竟是犯了錯,總要有處罰,不知是關起來思過這麽簡單。
蘇夫人麵上一頓,一股酸澀在心裏蔓延,一時間眼眶有些濕潤:“一切都照娘的意思吧。”
收回目光,老夫人暗自歎了一口,人活半輩子,有些事情便看得開了,但是人心,也總是要安撫的。
秋賦院內,一如往常的安靜淡雅,院子裏幾棵桃樹已經逐漸抽出了嫩芽,沒有姹紫嫣紅特意培育出來的花,一排青竹倒是更添了幾分幽靜,也正隨了二姨娘的性子。
正堂內,香爐之中緩緩飄出淡雅的香味,不似其他院子裏的那種清甜,卻添了幾分寧靜的味道,屋內擺著簡單古樸,四處並沒有精雕華麗,自然地讓人多了幾分寧靜。
二姨娘身著一件淡雅的織錦青衫,頭上沒有多餘的墜飾,隻一直素白的暖玉簪子別在發間,隨樸素,也難以遮蓋原本就清麗的麵容,如今她目光在手裏的經書上停留,麵上表情淡然平靜,與這院子屋子裏的氣氛融合在一起,更多了幾分味道。
“二姨娘!”
貼身丫鬟青蘿進了院子,麵上帶著幾分說不清楚的神情,還未進屋,聲音便已經傳了進去。
三姨娘一頓,放下手裏的經書,抬起頭看向緊步走進來的青蘿,麵色微動:“出了什麽事?”
青蘿進了屋子,喘了幾口氣才平靜下來,四處看了一眼,這才上前一步走到二姨娘跟前,壓低了聲音在二姨娘耳邊低語。
二姨娘麵色微動,聽著青蘿的話神情變了又變,不過也就片刻的時間,又恢複了平淡:“這麽多年了,她竟然還耿耿於懷,唉!”
二姨娘輕歎一聲,伸手將剛才的經書拿過來,雙眸又盯在了紙頁上,香爐中青煙嫋嫋,安靜如初。
華裳院。
今夜月色剔透,仿佛一輪明鏡在人心深處反射,縱然是藏了再隱蔽的秘密,也不能躲過它的窺探。
蘇千淩一雙清冷的水眸看向窗外的月亮,心裏想著白天的事情,肩上的披風不知不覺滑落,她竟然都沒有絲毫發覺,不知為何,這夜總是感覺心神不寧,已經過了平日休息的時辰,她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東城一座廢宅舊址,兩座石獅依舊蹲坐在前門,大門緊閉著,兩張封條在大門上交叉貼著,或許是時間長了,封條磨損破碎已經變成了一塊塊粘在門上,夜風吹來帶著輕微的晃動,大門上麵,一塊匾額上紅底燙金字“沐府”兩個大字在月色下帶出幾分悲涼。
本應該是空曠寂靜的廢址,這夜卻從中傳出了聲音,伴著風聲在空曠的院子裏逛蕩,更添了幾分詭異的恐怖感。
“還不說實話?信不信爺把你另外一隻耳朵也割下來!”
府內一處陰暗的房間裏一燈如豆,破舊的窗戶紙根本擋不住外麵的風,冷風灌進來,吹得燭心晃動,就如人心一樣。
橘黃色的燈光勉強的將屋內點亮,照在剛才說話人的臉上,微微晃動,這人五官精致,一雙精厲的雙眸之間帶著幾分陰狠,嘴唇微薄,卻不是性感,鼻子高挺如刀刻一般,身形高挑,烏黑的長發被高高的束起,頭頂一紫玉冠扣住一部分,剩下的披散下來,在背後和雙肩,藍色的青煙錦緞穿在他身上多了幾分冷肅的威嚴,此人正是洛王府二少爺,端木高陽!
端木高陽陰沉著一張臉看向被他一腳踹在地上的嶽二,映襯著晚上的陰冷,麵上的表情更添了幾分寒意。
派人在沐府等了足足兩個月,終於等到了嶽二的出現,今日一定要從他的嘴裏問天絕的消息!
嶽二聽著端木高陽的話心裏猛地一顫,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自己隻剩半個的左耳,臉色驟然慘白。
“郡王,我真的不知道哇,我隻是一個受人使喚的小廝,你說的這寶貝這麽貴重,我怎麽可能知道啊,求您饒命啊!”嶽二心裏打著哆嗦,連頭不敢抬,全身不由自主地往一邊挪了挪。
嶽二倒不是耍滑,當年沐府大火,一家上下四十二口全都死在了火海裏,要不是他貪錢替人往外偷東西,說不定今日也是一具幹屍,可是關於什麽天絕,他甚至連聽都沒聽過。
端木高陽麵上一冷,伸手捏住嶽二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片刻,鬆開手,又給了他一腳,看得出來,他並沒有說謊。
“當年有人看到你半夜從沐府出來,懷裏還揣著東西,你老老實實交代,或許我還能給你一條生路,若是有半句虛言,掉得就不隻是耳朵了!”端木高陽冷臉之間帶著幾分凝重,聲音如同帶著冰碴,幾句話說出來不僅是讓嶽二感覺心裏發寒,心髒也不由得跟著抖了抖。
嶽二抖了抖,十三年了,這些年他幹過的偷雞摸狗的事情也不少,但是當年他從沐府往外偷東西,如今想起來也是有些心虛後怕。
“我……當年是收了人的錢,從喬媽媽那裏接了一件包裹往外送,我隻是中間人,至於前因後果我也不知道,郡王,我現在都這個樣子了,絕對不敢騙您啊!”嶽二身子縮了縮,一邊說著,一邊偷眼看端木高陽的臉,剛才被他逮到的時候,可是結結實實的挨了一頓打,再打,可就真的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