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晚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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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晚到的人
可能是因為都同屬於一個階級，都有著差不多的經曆，李林夕對那婦女感到出奇的熟悉。
盡管隻是短暫的交集，可是在李林夕的心裏卻留下了濃妝重彩的一筆。
“媽，我今天給你帶了西紅柿雞蛋麵。”
一道清脆的聲音乍然出現在了江邊大道之上，打破了李林夕心中原有的希冀。
因為這個聲音的源頭，李林夕格外的熟悉。
“你……，你怎麽在這裏？”
雖然隻是短短的一句話，李林夕依舊感受到了詢問者的詫異。
“洛芷，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琪琪，和我們一樣，也是農村來的。”
聽到了龐洛芷的聲音，婦女終於停止了一天的工作，在衣服上隨意地擦了擦手，向著龐洛芷的方向走去。一邊走著，還一邊微笑的向龐洛芷介紹自己今日新認識的小朋友。
順帶著如同恍然大悟一般，突然從衣服的口袋裏，掏出了一課口香糖，自然而然的遞給了李林夕。
看著那一顆封皮都有些掉了的薄荷口香糖，李林夕輕輕地勾了勾唇角，將其接了過來，緊緊地捏在了手心。
婦女又看了看李林夕，這才猛地想起了什麽一般，看了眼龐洛芷道:“這是洛芷，我的女兒。”
隻是那婦女不知道，其實她根本就不用去多餘的介紹。李林夕和龐洛芷，可是淵源頗深的老相識。
“你怎麽在這裏?”
還不等李林夕說話，龐洛芷已經率先開口。隻是短短的一句話，卻將自己心中的不滿，表達的淋漓盡致。
“我……，我是逃課……，然後不小心到這裏的。”
李林夕有些驚訝於自己眼前的一切，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不過從這些斷斷續續的詞句裏，龐洛芷還是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洛枳，你們認識?”
就在這個有些尷尬的時節，龐媽媽終於意識到了些什麽，放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帶著疑惑的目光，向龐洛芷發出疑問。
“媽，這是我們班上一個同學，是我們校長的獨生女兒，我們班級裏人人巴結的對象。”
龐洛芷用著及其冷漠的語氣，說完了這一整句話。那冰冷的語調讓著原本就帶這些陰森氣息的大道，更加的寒冷。
就在龐洛芷說完話的瞬間，李林夕清楚地感受到了龐媽媽複雜的情緒波動，也清楚地看到了，她那眉眼間蘊含著的羞澀、尷尬以及溫怒。
“我……，我……，我……。”
李林夕捏著口香糖的手又不自覺地緊了幾分。她雖是非常想解釋清楚，可是她不確定，要是她現在告訴她們，她不是蘇琪琪，會不會還是會讓她們認為自己是個騙子。
可是……，倘若不加解釋，李林夕有害怕這樣自己沒有辦法完成自己的任務，也害怕自己在這個世界，剛找到的那一份熟悉感，就這樣從自己的錯誤中溜走。
所有的事情都是那麽的複雜，以至於李林夕根本就不知道如何開口，隻得一直像個烏鴉似的，重複著一個字。
“哦，原來琪琪是你們校長的女兒啊，我還以為……。”
“以為她跟我們一樣，是個窮學生，是個社會最底層的人?”
因為感覺到了氣氛的不斷尷尬，龐媽媽自嘲似的開始開口，想要說些什麽。可是還沒有等她表達出自己想要說的東西，就已經被帶著怒氣的龐洛芷中途打斷。
因為李林夕覺得這件事情似乎沒有辦法解釋，好像感覺是她在騙人一般。懷著心中的愧疚，李林夕臉上有些掛不住，隻得微微地低著頭去。
可是，盡管李林夕是微微地低著頭，龐媽媽那張原本有些黝黑的臉上，不斷增加的鮮紅，還是闖進了李林夕的眼簾。
“蘇琪琪，在學校你可以為所欲為，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的事，反正你有一對有本事的父母。可是，請你下一次離我和我媽媽遠一點！”
當龐洛芷第一次進入城市上學，第一次在班級裏被人嘲笑，第一次因為家裏沒有金錢和權力被人欺負的時候，龐洛芷心裏就對“農村”這兩個字，有了很大的抵觸。
表麵上，她從來不會因為自己是個農村來的，是個鄉下丫頭而不好意思或是難受，可是在心底裏，自己的家境，一直都是龐洛芷心中最為自卑的東西。
她是愛她的媽媽的，她也非常清楚地知道，她的媽媽為了她，付出了多少。可是，當她在班級裏，因為家境而被人一次次的嘲諷時，她的內心，就已經開始變得有些扭曲。
“農村”這兩個字眼，是她不願提起的詞。她被人用各式各樣的方法侮辱過，她卻從來都沒有料到，有一天，竟然會有一個人，用這樣的騙人的方式，在她的心底，留下最深的傷。
“對不起，有些情況真的很複雜，可是我希望你知道，我沒有騙人，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也希望，在你的心底不要有什麽負擔。”
龐洛芷的話，一字一句地清清楚楚地落進了李林夕的心底，從龐洛芷那雙雙眼皮的大眼睛裏，李林夕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龐洛芷有些恐怖的眼神。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在沒有進行什麽狗屁的穿書活動之前，李林夕曾經選修過一門心理學的課程，她還記得心理老師所講過的內容:眼睛，是要洞悉一個人內心深處真實想法的最佳位置。
正是這樣，李林夕此時在龐洛芷的眼睛裏，不僅僅看到了憤怒還有隱藏著的自卑，她還看到了可以燎原的瘋狂，以及無法掩飾的嫉妒。
“洛芷，你別這樣，蘇小姐可能也就隻是開個玩笑而已，你好好的，都是一個班級的同學，好好地說話啊。”
看著一直惡狠狠地瞪著李林夕，有些失控的龐洛芷，龐媽媽帶著溫和的語氣，適時地提醒龐洛芷注意分寸。
在這個世上活了這麽久，龐媽媽早就經曆了龐洛芷無法想想的風風雨雨。心態早就成熟，考慮的東西也就自然而然的多了起來。
她現在已經知道了李林夕的“真實”身份，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女兒亂來，以免其在學校更加不好過活。
“阿姨，我沒事。你不用擔心，今天的事情，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雖說李林夕在這個世上活的時間比龐媽媽少，可是李林夕從龐媽媽的語氣以及眼神中，還是知道了她的擔憂。
如願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龐媽媽這才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可是她卻不知道，正是她這一舉動，再一次成功地激起了龐洛芷的怒火。
“你什麽意思?你告訴別人又如何?你當真以為你們家有錢有勢我就會怕你嗎？你就真的以為我們家好欺負?”
李林夕原本以為自己離開了學校可以安然地度過今天剩餘的時間，卻沒有想到遇到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難纏。
原本還以為自己安撫完龐媽媽的情緒，就可以悄無聲息地溜走，可是此時龐洛芷一陣質問聲，又一次地將她拉回了殘酷的現實。
“我沒有，我從來就沒有覺得我自己很了不起，我也從來都沒有因為自己的父母而覺得自己不同於常人。”
沒有辦法脫身，李林夕隻得無力地繼續解釋。
“沒有?你當真覺得你沒有看不起人，還是你想說，在你的眼裏，我們根本就配不上“人”這個字?”
顯然，李林夕的解釋確實是沒有任何效果的，龐洛芷也是一直地不依不饒。說話語氣一次比一次狠，用詞也原來越犀利。
不過所幸，龐洛芷還沒有動手的習慣，不然此時的李林夕怕是要更加的頭疼了。
“洛芷，你幹什麽?都是同學就好好地相處，你再這樣，蘇小姐該生氣了。”
看著龐洛芷一再的失控，龐媽媽的語氣也從開始的慈和變得嚴厲。
雖說口頭上一直在教育著龐洛芷，可是龐媽媽此時的心裏卻越來越痛苦。
就在今天之前，自己的女兒一直都是好好的，聽話的。雖然有時會和她因為一些小事和她爭吵幾句，可是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這樣，一度的失控過。
看著龐洛芷整個人此時的狀態，龐媽媽不敢去深想自己捧在手心裏的女兒到底經曆了些什麽，又有多少的不好，是因為這個自己以為很好，自己之前以為的和自己家裏同病相憐的人所給予的。
想到了此處，龐媽媽原本就已經對李林夕冷淡的態度變得更甚。
而此時的李林夕也因為那一次又一次的“蘇小姐”而感到深深的不安。
因為龐媽媽的態度，龐洛芷有些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停下了自己的失控。呆呆地站在一邊，一言不發。
看到了龐洛芷的妥協，龐媽媽輕輕舒了一口氣。看向了此時依舊發愣的李林夕，冰冷的眼神直直地直直地刺進了李林夕的心口，讓李林夕心頭一陣酸痛。
“蘇小姐，你還是先回去吧，我們自己家裏的事情自己慢慢解決。”
“可是，我……”
“蘇小姐，你要是想待在這裏，那我們離開?”
李林夕原本想著大不了破釜沉舟，解釋一下。未曾想到，還未開口，龐媽媽就已經用及其“客氣”的語句，打斷了她。
“不，不用。阿姨，你們不用麻煩，我這就走。”
龐洛芷母女的態度是那麽的堅決，堅決到李林夕根本就不敢再多說些什麽，隻得應著龐媽媽的要求離開。
慢慢悠悠地走在這條不見頭的大道上，李林夕突然覺得，這個地方其實並沒有之前那麽恐怖了，至少這裏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活氣。
不像她，隻是還在進行著自主呼吸。
大道邊那條有些渾濁的江水，還在發著咕咚咕咚的聲音，歡快的向著大江大海流去。
綠化帶中的樹葉，隨著一陣陣清風奏著一首首歡快的樂曲。
盡管是經曆了一些不太友好的事情，可是李林夕還是聽到了龐洛芷母女之間的親密低語。
這裏的一切好像都是那麽的歡樂，好像就隻有李林夕一個人，在這個充滿著愉悅的大道上，行屍般的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