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蓁的自行車穩穩地停在了徐夢涵家的大門前。徐夢涵小心翼翼地把腳踩到地麵上,原本普通跳著的心也歸於平靜。
“喬蓁,要進去坐一下嗎?”徐夢涵把書包抱在懷裏,輕聲問道。喬蓁調轉車頭,說道:“不用了,你腳不方便就趕緊進去休息吧。”說罷用力踩了一下踏板。
“喬蓁,謝謝你。”徐夢涵在他身後大聲說道。喬蓁騰出左手,朝背後的女生揮揮手說:“朋友一場,這是小事而已。”
聽到喬蓁口中說出朋友兩個字,徐夢涵的眼眶忽地有些發紅,她搖搖晃晃地追出幾步,直到看著喬蓁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才自言自語地說道:“我是說,謝謝你還能把我當朋友,喬蓁。”
喬蓁踩著自行車駛過小區附近的公園時,空氣中傳來一股清新的香氣。喬蓁的嘴角微微揚起,這樣的香味,他再熟悉不過,他把車型從轉了個方向,朝公園裏飛快地騎過去。
隻見那棵茂盛的老槐樹,此刻正掛滿了一串串乳白色的花朵,陽光從縫隙間穿過,在喬蓁的身上刻下斑駁的影子,喬蓁放下自行車,仰起頭望向綠葉叢中那一抹抹白色,腦海裏卻在想著如果雨萱看到這滿樹槐花盛開的表情。
這麽想著,喬蓁快速掏出手機,想把這喜悅的消息告訴雨萱,電話那端卻傳來關機的提示。喬蓁有些納悶,扶起自行車往小區走去。
那個初夏,正午的陽光灑在喬蓁的身上,讓他感到渾身暖融融的。喬蓁把自行車停好,習慣性地抬起頭朝雨萱家的方向看了看,直線距離不到五十米,他卻不知道此刻雨萱在做什麽,在想什麽。
突如其來的感觸讓他的心有些發凉。輕輕拉了下掛在左肩的書包帶,喬蓁朝家走去。繞過停車庫前的花壇,喬蓁晃眼看到一個身形和雨萱差不多的女生正低頭坐在長椅上。
喬蓁愣了下,以為是自己眼花,他停下腳步,朝那個身影走去,在靠近長椅不到一米遠的地方,喬蓁卻真的看到了雨萱熟悉的臉頰。
“雨萱,你怎麽在這裏?”喬蓁好奇地問道,然而在眼神觸及到雨萱身旁的書包時,喬蓁更加疑惑了,他輕言細語地說:“雨萱,你怎麽到了家門口還不回去?”
安雨萱抬眼望了下喬蓁,轉瞬卻又把頭垂了下去。喬蓁卻注意到了雨萱紅紅的眼睛,像是剛哭過。
喬蓁的心開始不安,他俯下身,雙眼看向雨萱的臉,關心地問道:“雨萱,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見雨萱不說話,喬蓁便兀自猜了起來:“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和同學鬧矛盾了?”
雨萱別開喬蓁望向自己的眼神,低聲說道:“我沒事,你快回去吃飯吧。”喬蓁卻索性把書包丟到一旁,也坐在了雨萱的身旁,他忘了是從哪裏聽來的話,聽說女孩子嘴上說沒事的時候,往往意味著心裏裝滿了心事,再加上安雨萱雙眼通紅,喬蓁沒有任何理由把她獨自扔在原地。
雨萱依舊沉默著,喬蓁靠在椅背上,目光所及均是開滿五顏六色小花的花壇,那些平素裏不曾注意過的花朵,在陽光的照耀下,仿佛也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坐下來,把心休息休息,此刻,他竟然覺得無比的愜意。
“對了,雨萱,你知道嗎?”喬蓁望著雨萱的側臉說道,“公園裏的槐花開了。”
雨萱呆呆地望了下前方,很快就把頭埋進了雙手間,她的肩膀開始微微發抖,不一會兒,喬蓁便聽到了安雨萱細微的抽泣聲。
這還是喬蓁第一次看到雨萱在自己麵前哭泣,他有些慌了神,急忙拽過書包去找紙巾。
“雨萱,你到底怎麽了?你別嚇我。”喬蓁的聲音有些焦急,他拿了紙巾,蹲到雨萱的身前,一時之間顯得手足無措。
“是因為李暮陽那個臭小子嗎?”喬蓁忽然想起笑長假裏陪雨萱去找過李暮陽的事,也聯想到那些日子裏雨萱的種種表現,越發怒不可遏,他冷冷地說道,“是李暮陽欺負你了嗎?我現在就去幫你教訓教訓他。”說罷猛地站起了身。
雨萱抽泣的聲音忽地停了下來,“李暮陽就要走了。”雨萱抬起頭,在喬蓁身後哽咽地說道,“他要回美國了,沒人可以找到他。”
因著雨萱的那句話,喬蓁緩緩轉過身來,看到雨萱臉上的淚痕時,心卻忽然變得五味雜陳。在雨萱的眼神裏,他能肯定地知道,原來李暮陽真的要離開了,原來雨萱也真的會為了那家夥而傷心。
“那不是挺好的嗎?”呆立半響,喬蓁努力笑了笑說,“李暮陽原本也不屬於這裏。回去對他而言,算是最好的選擇。”
看來,所有人都讚同李暮陽的選擇,雨萱望著喬蓁,神情落寞地說:“我知道,那是李暮陽最好的歸宿,可是,喬蓁,我的心好痛。”
有風吹來,空氣裏帶著淡淡的香氣,喬蓁卻仿佛嗅到了自己的心事,帶著些哀傷與悲涼。可他卻隻能強顏歡笑,他聽見自己在對雨萱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分開在所難免。我們總是習慣了相聚,所以難過也是正常的啊,畢竟他曾經和你同學一場,還妄圖把你也變成鋼琴家呢。”
雨萱頹然地坐回到椅子上,真的隻是因為同學一場才難過嗎?她回想起放學前路菱對自己說過的話,腦袋開始變得混亂。
頭也開始微微發疼,雨萱蹲下身子,趴在椅子上,試圖讓自己好受一些。
喬蓁見狀,連忙走到雨萱身旁問道:“是哪裏不舒服嗎?”
看著雨萱難過的模樣,喬蓁的心也跟著難受起來。他柔聲說:“雨萱,我送你回家吧。”
安雨萱努力搖搖頭,對喬蓁說:“我沒事,等一會兒就好了。”
喬蓁便隻好靜靜地站在她身旁,任由安雨萱把身體蜷縮成一個刺蝟的樣子。
“李暮陽什麽時候走?”喬蓁驀地問道,他並不願說起李暮陽的名字,可看到雨萱難受的樣子,他隻好拚命去找話題,好緩解此刻雨萱身體的不適。可是他在腦海反複搜索,竟然隻能找到李暮陽三個字。
雨萱抬起頭,才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陰影中,原來是喬蓁替她擋住了那刺眼的陽光。她緩緩說:“下午三點的飛機。”
李暮陽離開的時間可真是快得毫無防備,喬蓁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對雨萱說道:“現在去機場或許還來得及見到李暮陽。”
雨萱落寞地抬起頭,對喬蓁說道:“喬蓁,連你也覺得我該去送送李暮陽嗎?”
“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你得學會接受離別。”喬蓁說著，伸出手把雨萱扶了起來，看著雨萱有些複雜的神情，他不由得垂下了眼眸。他當然知道,雨萱此刻的痛苦多半是源於李暮陽要離開的事實,隻是有些事,無論怎麽逃避,到最終也會變成殘酷的現實,而那逃避的過程,終究也是疼痛。
若是可能,去做一個認真的道別又未嚐不可,去直麵一切該來的,該走的,或許又能讓自己好得更快。
小區門口，喬蓁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把雨萱塞進了車裏。
“師傅，麻煩您去機場。”喬蓁坐到副駕駛的位置，對司機說道。雨萱坐在後麵，睜著烏黑分明的眼睛望向喬蓁，望向那個仿佛沐浴在陽光裏的少年。
“喬蓁.……”車裏的空調讓雨萱的嗓子有些幹澀，她看了看喬蓁的側臉，有些欲言又止。
“別擔心，我們肯定能趕在李暮陽上飛機前到達。”喬蓁盯著出租車裏的計時器說說道。
“不是說那個，”安雨萱卻搖搖頭說道，“喬蓁，你知道嗎？在此之前我都想不清楚我該做什麽，不管怎樣，謝謝你為我做了這個決定，也謝謝你陪著我。”
“誰讓我們是好朋友呢？”喬蓁苦澀地衝她笑笑，安雨萱，誰讓我的心事裏也有你的心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