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李暮陽的身子有些僵硬,他已經可以肯定,此刻站在身邊的正是安雨萱無疑,已經幾天沒見到她,雨萱仿佛消瘦了些。
“快回去上課吧。”李暮陽克製住自己內心的所有情緒,雲淡風輕地說道,當他掃視到安雨萱望向自己的眼眸,他不禁微微皺了下眉頭,轉過身想要離開。
“李暮陽,你就連一句解釋,或者一句道別的話也不願說嗎?”安雨萱在身後大聲說道,有風猛烈地吹來,那樹上米白色的花瓣便立刻隨風飛舞。
李暮陽停下腳步,清新的槐花香氣伴隨著酸澀的情緒湧入胸膛,他的脊背挺得筆直,手卻那般無力地垂著。
,他又怎能舍得說出口呢?他的心疼痛著,折磨著,身子卻依舊僵硬著,他很想轉過身看看安雨萱的臉,想把她此刻的模樣印在腦海,可是他不敢,他害怕自己一轉身便會徹底淪陷。
安雨萱愣愣地看著李暮陽的背影,她無從理解他此刻的沉默,所以她大步流星地奔到了李暮陽的身前。
“我這幾天都在找你,等你的消息。結果卻隻聽到你要回美國的事。我很想親口問問你,所以.……”安雨萱抬起眼眸,有些悲涼地望向李暮陽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是真的嗎?”
李暮陽避開她的眼神,望向角落的老槐樹,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任何一個聰明人都會知道這個中的取舍,回美國,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安雨萱原本有一籮筐的問題想要問他,想問他為什麽平白無故地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裏,最後卻要雲淡風輕地離開?想問他為什麽闖進自己的心門,卻還要熟視無睹地抽離出來?她原本還對李暮陽要離開這件事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可那些問題與希望,在聽到李暮陽的回答以後,全都幻化成了泡影。沉默間,安雨萱自嘲地笑笑:“是啊,這座城市太小了。”
隻是就算楦城再小,從此以後,她也再不能遇見李暮陽。
“別人總說,能明白自己要什麽是最難的,所幸你能想得清楚。真好。”安雨萱說道,“祝你一路順風。”說罷,她努力朝著李暮陽笑笑。
未等李暮陽有任何回應,安雨萱率先朝他揮揮手說道:“那我回去上課了,再見。”說完這話,眼眶發紅的安雨萱留給李暮陽一個瀟灑的背影,可才走出幾步,眼淚卻肆意地流了出來。
再見,李暮陽,再也不見,李暮陽.……
眼淚漸漸模糊了安雨萱的視野,她加快了步伐想要逃離李暮陽的視線,可是下一秒卻被李暮陽用力地擁進了懷抱。
“對不起……”李暮陽在她耳畔呢喃道。他擁著全世界最不想傷害的人,內心痛苦不已,他以為自己能像出國時那樣若無其事地走掉,可是看到安雨萱微微抖動的肩膀,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奔了過去。
在李暮陽溫柔的懷抱裏,安雨萱的心漸漸平複,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逃離出他的懷抱,背過身對李暮陽說:“剛才有沙子吹進了眼睛,現在已經好多了,我回去上課了。”
李暮陽苦澀地笑道:“好好照顧自己。”他似是在回答安雨萱,又似自言自語。安雨萱愣了一下,隨後輕聲說道:“哦。那你一路順風。”說罷飛快地跑出了李暮陽的視線。
望著安雨萱漸行漸遠的背影,李暮陽呆立在原地,他原本該裝作冷酷的模樣。或許隻有那樣,雨萱才能很快從他離開的陰影中回到現實,可是他竟變得那樣軟弱,害怕看到雨萱任何的難過與不舍。
李暮陽頹然地躺到草坪上,那個初夏早晨的風,輕輕吹拂著他的臉頰,他卻感到莫名的疼痛。
終於逃離了李暮陽的目光,安雨萱蹲在足球場的大門外,無聲地流著眼淚。原本她該說挽留的話,可話到嘴邊還是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真的留下李暮陽,但是她唯一確定的是,李暮陽不屬於這裏,而她也不該那麽自私與狹隘。
下課的鈴聲響徹整個校園,安雨萱頂著雙紅通通的眼睛往教室走去。
她不知道,與此同時,路菱正飛快地朝足球場跑去,跑向那個有李暮陽的地方。
李暮陽的頭有些沉重,他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朝自己跑來,他以為會是安雨萱,所以迅速坐了起來,轉過身,卻隻看到路菱不安的臉頰。
“聽說,你要走了?”路菱在李暮陽的身旁坐下,輕聲問道,“雨萱知道這件事情嗎?”
“嗯。”李暮陽點點頭,他不知道此刻雨萱的心情有沒有平複一些,是否已經坐回了那個曾經觸手可及的位置上。
聽到李暮陽那麽確切的回答,路菱的眼神有片刻的失神,她低著頭,看向李暮陽纖細的手指,開口問道:“什麽時候回來?”
回來?李暮陽苦澀地笑笑,說道:“可能沒有再回來的理由了。”
路菱的心沉了下,她很想問:就連安雨萱也不是理由嗎?可是這樣的話卻終是沒能問出來。
良久,她笑著對李暮陽說道:“還有25天,我就要高考了呢。”是啊,再過25天,黑色的六月就要來了。
李暮陽扭頭看向路菱,對她說:“高考加油。”路菱歎了口氣,意味深長地說了聲:“原以為高考以後還能再見到你。”
看著李暮陽的側臉,路菱不知道從哪來的勇氣,忽地紅著臉說:“其實,有件事,我一直很想告訴你,可又覺得很荒唐。既然你都要走了,就當聽一個笑話吧……我.……我一直很喜歡你。”
聽完路菱的話,李暮陽並未感到驚訝,他沒說話,隻是發愣地看著遠方。
“我知道,女生應該要矜持,不像我這樣……可是,如果我不說的話,或許你一輩子都無從知道我的心意了。”路菱麵紅耳赤地說。
“謝謝。”李暮陽轉過頭,真摯地對路菱說道,“喜歡是最寶貴的心事,謝謝你願意說給我聽。”
路菱驚訝地看著李暮陽的眼神,她從未奢望會從李暮陽的眼裏收回任何的饋贈。
“因為我也深深喜歡著一個人,所以我能理解這樣的心事。”李暮陽淺笑著說。
終於說出了所有心裏話,路菱覺得如釋負重,她早知道這樣的告白不會有任何美好的結果,可是能被喜歡的人知曉,也算一種幸福吧,她這樣想著,此刻竟覺得輕鬆無比。
沒過多久,李暮陽站起身,看了眼手表,對路菱說道:“你該回去上課了。”
路菱也便站起身,拍拍衣角,問道:“什麽時候的飛機?”
李暮陽轉身,最後望了一眼球場角落的槐樹,緩緩說道:“下午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