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耳從李暮陽口裏聽到了同意離開的話語,葉婉芝鬆了口氣,心裏卻有些難受。葉婉芝不曾想過,會再一次以同樣的方式讓李暮陽離開。
麵前的李暮陽看起來再懂事再成熟,也不過隻比自己的女兒大幾個月而已,兩家關係頗深,李暮陽曾與雨萱和雨藤無憂無慮地一同成長,葉婉芝了解李暮陽的性格,她知道,他的心並沒有強大到可以接受來自成人世界的壓迫,所以她知道今天的言行舉止都必定會傷害到還隻是個孩子般大小的李暮陽。
可是,為了讓女兒能安然無恙地生活,她卻隻能任憑自己這麽選擇。哪怕多年以後,他會怪自己,恨自己,葉婉芝都選擇了要去麵對。
既然說了離開,李暮陽便再也找不到留下的理由,他落寞地打開門,正要往外走,葉婉芝卻驀地叫住了他。李暮陽深諳葉婉芝的擔憂,便笑著說:“葉阿姨,您放心,我不會從前台過,也不會讓雨萱看到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婉芝的臉色有些發紅,卻仍然從包裏掏了一疊錢遞過去,不管是醫藥費還是其他的費用,大抵已經夠了,她壓低聲音說道:“暮陽,回美國好好讀書,好好深造吧。你從小天賦過人,所以你爸媽才竭力把你送去國外,楦城的池水太淺,無法給你太多施展才能的空間.……”
李暮陽搖搖頭,苦笑著對葉婉芝說道:“葉阿姨,就把這當成是我唯一能為雨萱做的事吧,我一向尊重您,也希望您能尊重我的想法。”
葉婉芝愣了下,看著李暮陽轉身要走出門去,她的喉嚨有些微疼,
忽然,李暮陽卻轉過身,靜靜地望向葉婉芝,他說:“阿姨,我一直在思考一些問題,倘若那年我沒有出國,是不是也不會有後來的種種,是不是也不會失去雨萱?”
安敬之歎了口氣,望向眼神清冷的少年,緩緩說道:“暮陽,我現在能理解你心裏的所有想法,你還小,千萬別背負這樣的思想包袱。我相信,無論是雨藤,還是雨萱,都不希望你活在那樣的陰影裏。沒人能預測將來,也沒人能更改過去,暮陽,你別想太多,好好生活就好。”
嗯,會的,李暮陽淒切地對安敬之笑笑,腳步卻如同灌鉛似的走了出去。
過了沒多久,雨萱興高采烈地推了門進來,她揚著剛從前台打印出來的繳費清單說道:“暮陽,你看……”話還沒說完,卻發現病房裏少了一個人的身影。媽媽在彎身整理著床單,爸爸則沉默地坐在沙發前。
雨萱以為李暮陽出去了,便退出房門,掃視了下四周,依舊沒發現李暮陽。雨萱走進病房,有些好奇地說:“咦,爸,李暮陽去哪了,怎麽沒看到他?”
安敬之抬頭看看女兒,輕聲說道:“噢,他回去了。”
雨萱盯著手裏的繳費單,納悶不已:“他怎麽就先回去了,還沒把錢給他呢。”
“他可能是臨時有事吧。”葉婉芝對雨萱說道,腦海裏卻閃現出李暮陽答應離開時落寞的表情。
“到底是什麽事,居然走得這麽急?”雨萱自言自語地說道,掏出了手機,她熟練地在聯係人的列表裏找出了李暮陽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電話裏卻傳來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將電話轉接到來電提醒業務.……”
居然關機了,雨萱有些失落,隨即又想到,興許隻是手機沒電了,在醫院陪了自己那麽久,也沒充電,肯定是沒電了,她這麽告訴自己。
“雨萱,咱們回家吧。”葉婉芝收拾好東西,對女兒說道。
雨萱也便點點頭,接過媽媽手裏的東西,和爸爸走了出去,走到走廊,一直等在那裏的丁玲和宇成便迎了上來。丁玲打量著雨萱身後,沒看到李暮陽的身影,便問道:“李暮陽呢?”
雨萱有些失落地看著丁玲說道:“他有事先回家了。”丁玲也便驚訝地說:“什麽時候回去的,我們怎麽沒看到他?”
宇成打趣地說道:“你都忙著去排隊了,肯定沒有注意到他。”丁玲便聳聳肩說:“倒也是。隻是今天不能跟他一塊吃飯咯。”
“怎麽?今天你們也要聚麽?”雨萱有些好奇。
丁玲挽緊雨萱的手說:“不是為了慶祝你出院嘛.……”
葉婉芝聞聲轉過身來,對三個人說道:“那就直接去我們家,阿姨跟你們做好吃的。”
“好噢,”丁玲歡喜地說道,“那我們也叫上喬蓁和齊耀吧。”葉婉芝便笑著點點頭說:“嗯。”
安敬之專注地開著車,葉婉芝坐在副駕駛,不時被三個孩子的打鬧逗得發笑,她看著後視鏡裏女兒開心的笑臉,欣慰地笑了起來。多希望,女兒臉上會永遠是這麽明媚的笑容.……
喬蓁和齊耀趕到雨萱家的時候,廚房裏已經傳來了香噴噴的味道。葉婉芝帶著圍裙對幾個孩子說:“今天咱們吃火鍋。”
聞言,一群人便歡欣鼓舞起來,濃鬱的火鍋香氣伴隨著歡笑聲,從安家的客廳越飄越遠。那個上午的氣氛,是熱烈而歡快的,也是久違的。
飯後,葉婉芝和丈夫特意出門散步,讓雨萱他們一群人在客廳裏閑聊休息,唐宇成忽地像想起什麽似的,他說:“誒,雨萱,你發現沒有,上次我們來你家小聚還是因為你生病。這次竟然也是……”
喬蓁讚同地點點頭,說道:“相聚雖好,可是,真的不希望每次都看到雨萱病怏怏的。”他看了眼臉色還有些蒼白的安雨萱,繼續說道:“雨萱,你可要多運動,增強體質。”
雨萱深知大家是為自己著想,心裏已是感動不已,她笑笑說:“每次都讓你們擔驚受怕,實在是抱歉。”
丁玲便揶揄道:“擔驚受怕的人自然是有的,我們嘛,頂多就隻算得上友情讚助。”說罷還對著喬蓁一陣壞笑。
喬蓁便對雨萱無可奈何地聳聳肩,也是一副沒太明白的意思。
過了沒多久,丁玲和宇成說要研究最新的單機遊戲,把齊耀也拽了過去。
客廳裏便隻剩下雨萱和喬蓁兩個人,房間忽然靜下來,讓喬蓁有些不太習慣,他漫不經心地打開電視,邊切換節目邊對雨萱說:“看你臉色還是不太好,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雨萱搖搖頭說沒有,便盯著喬蓁調好的電視節目,茶幾上,手機震動起來,雨萱連忙把手機拿了過來。看到路菱的名字時,臉上還是露出了些許失落,她以為李暮陽至少會給她回個電話,可是,離他回家已經五個小時的時間裏,竟然連一點音信都沒有。
“雨萱,我今天實在太忙了,都沒來得及去接你出院,你還好吧……”路菱在電話那邊說道,雨萱的腦海裏卻隻能想起李暮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