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雨萱說出隻做普通朋友那番話之後,這是她沒來練鋼琴的第一個周末,李暮陽有些不習慣,就連心裏也變得空落落的,這與他漫無目的來到這座城市的狀態又有何不同?或許是自己太過心急,太想讓雨萱全新的生活裏也能有自己的位置,可是欲速則不達,他終究還是嚐到了這苦果。
李暮陽起了個大早,他端著溫熱的咖啡站在陽台,不經意看著門口,他知道,或許這院子裏以後都不會再有她的身影了。從他在教室裏見到她,從她生疏地和自己點頭問好開始,或許,他便真的隻能以同學的身份出現在安雨萱的生活裏了,一切又回到了最初。李暮陽沉默地喝下口咖啡,隻覺得苦澀無比。
但他並不知道,這樣的痛苦,也絕不是完全由他自己承擔。葉婉芝漸漸察覺到雨萱開始喜歡把自己關在臥室裏,屋子裏時常傳來八音盒的聲音。
葉婉芝心裏明白,一定是雨萱有無法言明的心事,才會在家人麵前裝作那般笑容燦爛的樣子。做母親的自然是了解女兒的,所以她打算挑個時間和雨萱好好聊聊。
這天早晨,雨萱一個人背著書包靜靜地走下公交,跟在她身後下車的齊耀快步追了上去。
好久不見的兩個人,東拉西扯地說著些瑣碎的事。齊耀說唐宇成現在像換了個人似的,學習認真得不行,上次的月考竟然還衝上了前十名。
雨萱笑著說:“那有丁玲的功勞。”齊耀也便笑起來,忽地又問道:“最近沒有去琴房練鋼琴嗎?”
雨萱訕訕地說:“你怎麽知道我之前在琴房練鋼琴的事?”齊耀摸了下後腦勺笑著說:“那次和喬蓁偶然經過琴房門口,就看到了,李暮陽彈鋼琴確實很厲害。”
“是啊,他的才能應該更多地體現在比賽上。”雨萱不知道怎麽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好在齊耀並沒有過多地說及李暮陽,不然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
那個上午,語文課剛下,教室門口便來了個不速之客,朝教室裏喚了李暮陽的名字後,便安安靜靜地等著他出去。這樣的新聞在平淡無奇的生活裏無疑是勁爆的,同學們立馬議論紛紛,說得天花亂墜,雨萱坐在位置上,無意間聽到了“李暮陽女朋友”這樣略微刺耳的話語來。
她朝教室外看去,剛好看到路菱好看的側臉。這還是自那次琴房伴奏以後第一次見到她,不知怎的,雨萱竟然一下子就認出她來。
“同學,請問找我有事嗎?”李暮陽走出教室,淡漠地朝麵前的女生問道。
路菱笑起來,左臉的梨渦若隱若現,她爽朗地說:“說起來,你還得叫我聲學姐。不過,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拜托你在我參加小提琴比賽的時候給我伴奏。”
伴奏?李暮陽愣了下,路菱以為他沒聽明白,便又說道:“就是四月中旬的那場全國鋼琴、小提琴大賽。原本答應給我伴奏的同學臨時有事,我找不到別人,就想到你了。我知道你肯定也參加了,你放心,我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的,指定曲目出來以後,你隻要陪我練習兩天就好,其他的時間,你可以自由支配。”
記得最初還是給雨萱和雨藤伴奏,如今,自己似乎都隻習慣鋼琴獨奏了。李暮陽側身看了看在座位上安靜看書的安雨萱,猶豫著點頭答應了。
看李暮陽沒有拒絕自己的請求,路菱興奮地跳起來說:“真是太好了!”那一刻,她開始憧憬比賽的到來。
李暮陽確乎是真的在用心準備比賽的事了,作為音樂特長生的他,每天都花很長的時間呆在琴房練習。而安雨萱則在教室研究題海。
這天下午,雨萱正在演算試題,班主任不知怎麽出現在麵前,遞過來一個曲目表說是新定的曲目,麻煩雨萱給參加比賽的同學送到琴房去。
已經很久沒再去過琴房,雨萱硬著頭皮,朝音樂樓走去,才剛走到琴房的大門,悠揚的琴聲便飄飄然地出現在耳畔。
雨萱邁步朝李暮陽的那間琴房走去,剛到門口,便看到正在合奏的兩個人。
路菱正認真地拉著小提琴,李暮陽全神貫注地伴奏,一切都是那麽完美。忽然,伴奏聲戛然而止,路菱也停了下來,看見李暮陽正盯著外麵出神。路菱轉過身,透過玻璃,看見那個恬靜的女孩正站在門外。
看見剛才合奏的兩個人同時望向了自己,雨萱有一絲尷尬,她推開虛掩的門,走了進去,把曲目表放到了鋼琴上,解釋了幾句,便要離開。
“雨萱!”李暮陽起身叫住了她。安雨萱怔了下,轉過身看向李暮陽。路菱看了下眼前的情形,笑著說:“不如留下來給我們當觀眾吧,我怕到時候真的緊張呢。”說著拽著雨萱坐到了一旁的長凳上。
李暮陽看見安雨萱坐了下來,也便重新和路菱開始合奏。跟著旋律,雨萱輕易地便聽出這是勃拉姆斯的《第二號A大調》,古典又浪漫的曲目,柔和的鋼琴伴奏加上小提琴的完美演繹,使人的內心感到由衷的平靜與溫暖,仿佛能撫慰人心,兩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就連雨萱原本不安的心也不自覺地跟著平靜下來。
一曲結束,路菱笑著望向唯一的聽眾,拿了樂譜走到雨萱身邊說道:“怎麽樣,還能將就聽吧?”
雨萱點點頭,說道:“演奏得很好,但是中間有個地方,你把小二度的音程按成了大二度。”說著在樂譜上細心將位置指了出來。
路菱吃驚地看著安雨萱,隻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的失誤,就連學習小提琴六年多的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麵前的少女卻能那樣輕易地聽出來。
雨萱看看時間,對路菱和李暮陽說:“抱歉,我得回去了,你們接著練。”說罷在路菱驚異的目光中,輕巧地掩上門離開了。
“我怎麽覺得她才是專業的小提琴手吧?”路菱望著出神的李暮陽說道,李暮陽看著路菱手裏的小提琴,不發一言,默默地按動了琴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