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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可憐蟲

  冥兒沒有接話,而是問,“下一步呢?”


  “去會一會海斯林德的爪牙,”安禮說。


  根據銀匠的殘留記憶,他了解到海斯林德的爪牙是一夥義賊,常常將劫掠來的財物分給貧苦的民眾。而他們分發財物的方式也極為神秘,一些貧苦的人往往會在第二天醒來時在門前拾取到一些錢幣或者其他物品。


  他們分發財物的範圍不僅局限於附近村莊,就連戒備森嚴的鐵霧鎮的窮人也時常會收到。


  在越來越多的傳說裏,海斯林德的爪牙的據點也幾乎被所有人確定為荊棘山脈的一處地區,而偶有獵戶也會遇到一些海斯林德的爪牙蹤跡,幾乎在廣大民眾心中都確認了海斯林德的爪牙的據點位於荊棘山脈的女王峰處。


  想要抵達那裏,首先需要找到離開這座城的方法,不過安禮並不擔心這個問題,老銀匠孤身一人,並沒有人知曉他已經死亡的事情,即便他此刻大搖大擺的離開城鎮也不會讓人產生懷疑。


  事實也確實證明了他的想法,守衛僅僅讓他摘下鐵麵,當看到他那張潰爛的臉龐時連忙擺手讓他離開,大主教的到來讓生活在這座城鎮的人有一種格外的安全感,守備自然也就鬆懈了下來。


  安禮沿著通向南部的必經道路上前進,天色也漸漸暗淡下來,安禮就那麽默默走著。


  “喂,你確定你可以走到地方?”


  冥兒現出身形並肩站在安禮身邊,精致的靴子踢打著路上的石子,但雨水卻透過他的身體,落在她的身下。


  “靈魂之果隻能維持一天的時間,即便這具軀殼隻是感染瘟疫,但越瀕臨死亡,軀殼便會愈發虛弱。”她背著手悠閑地走著,目光注視著遠方。


  “不用走到地方,”安禮淡淡地說,“會有人來接我們的。”


  “接我們?”冥兒有詫異,但她忽然停下腳步朝後方望去,鐵霧鎮在大雨中酣然入睡,陰沉的霧雨中一輛馬車從黑暗中鑽出,朝他們緩緩駛來。


  安禮聽到了她低低的笑聲,似乎帶著讚許地味道。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何人不識君?”安禮忍不住感歎,然後炫耀似的瞥了眼身旁的女人,冥兒的臉頰埋在兜帽下,但他聽到了她的笑聲,隱約帶著讚許的味道。


  車夫披著寬大的雨衣,動作熟練的架著馬車,而露天的車板後站著一個少女,銀白色的長發隨風飛舞,她一隻手壓著草帽,另一隻手扶著欄杆,仿佛在巡視她的領地。


  “籲!”車夫在安禮身旁停下,手指在胸前劃出一個圓環,然後詢問道。


  “吾主庇佑,先生你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煩。”


  安禮相信有些人一眼就可以讓你牢記,車夫就屬於這種人,他大約四五十歲,有著一頭銀白色長發,一隻眼睛上戴著黑色的眼罩,另一隻眼睛則佩戴著單邊眼鏡,胡須打理的整整齊齊,裁剪得體的衣服罩在身上,臉頰棱角分明,有幾分滄桑的感覺,像是海洋探險小說中的神秘船長,亦或者是茫茫戈壁中的優雅賞金獵人。


  “不知先生要去往哪裏?如果順路的話我想可以載先生一程,”車夫微笑著說。


  安禮也回以微笑,“灰澤鎮。”


  “剛巧,”車夫跳下馬車,“我們也要去那裏。”


  “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去一趟女王峰,”


  安禮旋即改口。


  氣氛一下子沉默起來,安禮隻聽見雨聲中傳來兩個笑聲,一個來自冥兒,一個來自馬車上的少女。


  少女語氣不善,“我們不去那裏,先告辭了。”


  說罷便抱著雙臂扭頭坐了下去。


  “那麽真是太遺憾了,”安禮略帶可惜地說。


  “女王峰離這裏並不遠,我想我們可以送你一程,在荊棘山脈前我們再分別,”車夫說。


  安禮也不打算再戲耍他們,“兩位是?”


  “旅行商人,”車夫指了指馬車後的區域,“剛販賣完貨物現在開始了新一輪的旅行。”


  安禮倒是對旅行商人了解很多,這種職業常常獨自一人駕車穿梭於各個村鎮之間,他們往往是將一個村鎮的物資以低價收購或者是用一些商品來換取,然後再倒賣給鎮子裏的商店或者別處的村莊,與記憶中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販不同,因為外界盜賊魔物時常出沒,旅行商人多數都身懷絕技,盜賊也往往不會劫掠這類人,畢竟收益很小,風險很高。


  不過旅行商人多是獨身一人,這種帶著個小女孩的倒是很少見。


  “那麽有勞了,”安禮禮貌表示。


  “蘇娜,來坐前麵來,”車夫向坐在車後慪氣的少女說。


  少女冷哼一聲,然後扭過頭去,車夫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那麻煩先生與我同坐了。”


  “多謝,”安禮跨上馬車與車夫並排而坐,車夫一揚韁繩,馬車緩緩運動起來。


  “哦,還未請教閣下名諱?”安禮率先開口。


  “雷恩斯,”車夫微笑說,“先生為什麽要去女王峰那裏?”


  “那裏有什麽問題嗎?”安禮不答反問。


  “女王峰是一夥山賊的據點,他們可不是善茬,最好還是不要輕易靠近那裏,”雷恩斯提醒道。


  “海斯林德的爪牙不是一夥義賊嗎?”安禮不解。


  “義賊?”雷恩斯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不過是一夥盜賊,他們將搶劫來的財物中的三成分發給民眾們,便贏得了義賊的名聲,其實他們獲得的更多,多到也許你無法想象。”


  “可民眾沒損失什麽,白白賺了財物,自然會把他們看做義賊,”安禮並不認可雷恩斯的言論。


  “但他們的行為也稱不上光明磊落,那些富有的人也並不一定是窮凶極惡之輩,”雷恩斯卻說。


  “可窮人辛勞獲得的遠沒有那些城堡之中隻知道享受的人獲得的多,縱容這種局麵的維持並不比那些義賊善良,”安禮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雷恩斯對此種論斷不以為然,“倘若他們秉承著為民眾而辛勞,那麽我自然無話可說,但那群義賊不過是把劫富濟貧當做了生存之道,他們過著和那些堡中之人無異的生活,他們既不需要勞作也不需要奔波,隻需要劫掠他人的財物。”


  安禮忽然想起一句話,屠龍者終成惡龍。其實這是一個聽起來很有哲理,但其實漏洞百出的話,龍並不一定全是惡的,當世界上存在龍這個角色時,就注定了不斷會有舊龍代替新龍,屠龍者興許隻是變成了龍,但遠比從前的惡龍善良,人們厭惡的是龍,而不是惡龍,人們永遠會恐懼於那些可以掌控他們命運的存在。


  “況且以前的海斯林德的爪牙可連義賊也算不上,”雷恩斯又說,“燒殺擄掠的事情可沒少幹。”


  安禮對於這個事情倒是有些耳聞,據說在被魔女收複之前海斯林德的爪牙與那些窮凶極惡之徒並無二致。而隨著海之魔女的到來,那群盜賊被魔女收服,成為了魔女信徒,開始宣傳海之魔女的聲名,也逐漸成為了義賊。


  “那看起來魔女反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安禮說。


  雷恩斯並沒有接這句話,“但你相信一個壞人能在瞬間變為一個好人嗎?”


  安禮搖了搖頭,他當然不信,興許海斯林德的爪牙隻是畏懼魔女的力量,或者魔女真的有手段可以控製人的心智。


  “不過民眾們確實獲得了財物,看起來那群義賊做事倒是一絲不苟,也許有人真的想做一個好人也說不定,”安禮想起了一些事情,忍不住笑道。


  雷恩斯也哈哈大笑,笑聲仿佛驚動了天上神庭,雨水小了不少,夜色開始漸漸深了,他點燃了提燈,掛在馬車前麵,昏暗的燈光照亮了前路。


  話題也隨即終止,馬車在黑夜中緩緩行進了,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條岔路,雷恩斯拐進了其中一條,兩側的空間陡然收縮,似乎走進了一條山穀之中。


  “籲,”雷恩斯勒停了馬匹,然後抬手指著前方,“往前走不遠有條小路可以上山,一直到山頂你就能看到女王峰了。”


  安禮站起身大致望了望,四周黑漆漆一片,他什麽也看不清,但既然雷恩斯話已至此,他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跳下馬車,然後躬身表示感謝。


  “哦,對了,最初的話題似乎還沒有回答,”雷恩斯忽然問,“你去女王峰做什麽?”


  “我想見一下海斯林德的爪牙,”安禮淡淡地說。


  “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雷恩斯語氣低沉了下來,“海斯林德的爪牙不久前被教會戒律團剿滅,海斯林德的爪牙組織三百五十二人無一幸免,全部被處死。”


  安禮身體猛的一僵,一股冰涼的氣息滲透了他的衣服。雷恩斯下了馬車,取下提燈朝前方走去,而在他的前麵,無數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那些屍體無一例外全部被割下了頭顱,雷恩斯在黑暗中轉身,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起來,眨眼間化為了一頭巨大的狼形生物,他縱身躍起,將安禮撲倒在地,鋒利的狼爪抵住了安禮的喉嚨。


  “你究竟是什麽人?”一直坐在馬車後的少女開口道。


  “你們覺得呢?”安禮淡定反問。


  “你與魔女組織的關係是什麽?”雷恩斯居高臨下俯瞰著安禮,狼口中吐出人語。


  “為什麽想知道這個?”


  “告訴我答案!”雷恩斯猛的咆哮,吼聲回蕩在整個山穀之中。


  “我隻負責傳話,”安禮語氣中透露著笑意說,“魔女大人想見你們,亞頓大師會告訴你們該做什麽。”


  “我們?”雷恩斯變回了人形,“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安禮從地上站起身,盯著雷恩斯說,“海斯林德的爪牙,銀狼與白鷂。”


  “銀狼與白鷂已經死了,和海斯林德的野獸一起死去了。”雷恩斯語氣冰冷。“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是伊利維德王國聖伊席布教區大主教近衛騎士雷恩斯與蘇娜。”


  “教會騎士?”安禮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們不過是兩個可憐蟲。”


  “你難道不是嗎?”雷恩斯說。


  安禮點頭,並不否認,“我當然也是,我們都是,無論是海斯林德的野獸,還是海之魔女的信徒,亦或者教會的近衛騎士,我們都是神的玩偶,主的仆役。”


  “最後問你一遍,你的上級是誰?”


  “我已經說過了,我隻負責傳話,去找亞頓,他會告訴你答案。”安禮鄭重說,“我保證。”


  雷恩斯不再追問,他的手中閃過一陣亮光,安禮隻覺得脖頸處傳出一陣劇痛,意識快速墜落進黑暗深淵之中。


  蘇娜跳下馬車將老銀匠的頭顱割下,抓著頭發提在手中,抬頭望著雷恩斯。


  “我們該怎麽辦?”


  “回去查一下他的身份,然後等待大主教的消息,”雷恩斯低聲說。


  蘇娜靠近雷恩斯,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掌,“你好像情緒很低落……”


  雷恩斯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重重吐出。


  “你很在意他的話?”蘇娜又問。


  “他說的沒錯,我們都是可憐蟲,”雷恩斯伸手撫摸著蘇娜的頭發,“但蟲子並不可憐,因為它們也會想吞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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