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騙子大師
不大的房間裏擠滿了人，空氣中發出令人作嘔的魚腥味以及腐爛的臭味，牆壁上掛著曬幹的魚和一些穀物，窗簾並未拉上，但在陰雨天也很難照來陽光，隻有中間的區域擺放著幾根高低不齊的蠟燭提供些微光，那些燃燒程度不同的蠟燭，想必是從各家各戶湊過來的，畢竟在這個時代，蠟燭十分珍貴。即便在如此擁擠的空間裏眾人依舊空出了一片區域，用來擺放著一張破舊的紅色毯子和一張簡易木桌，頭發斑白的老人坐在桌後，右眼處覆蓋著一塊金屬器械，器械中間是一片鏡片，這刷新了安禮對這個世界的科技認知。
“亞頓大師！快幫我看看我未來的妻子長什麽呀。”一個肥胖的家夥伏在桌前，泥濘的褲腿將毯子弄髒，頭發油膩而淩亂，衣服破出數個大洞，周圍人紛紛捂住了嘴鼻，也許他便是惡臭的根源。
那位亞頓大師倒是一臉淡定地打量著胖子，許久之後沉聲說：“也許你會孤獨終老。”
“啊！怎麽會……”胖子顯然對這個結果有些難以接受。
“我隻是說也許，”亞頓大師不慌不忙地從身下取出一個罩著黑布的罐子，輕輕晃動了下，然後推到胖子麵前。
“將手伸進去，當有東西進到你手中時，拿出來就好了。”
“您需要什麽報酬嗎？”
“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幫我找一些貝殼回來。”
“沒問題！”
胖子小心翼翼地將手伸進罐子裏，一秒之後，便抽回了手，攤開髒兮兮的手掌，掌心赫然是一顆指甲蓋大小的紅色寶石。
“我覺得會是一位十分漂亮的女士，”亞頓從胖子手中取走紅色寶石，接著捏著紅色寶石放在桌子上，“來，讓我們看看究竟它會帶來什麽。”
紅色寶石忽然散發出一陣微光，亞頓的手臂極為自然的轉動起來，紅色寶石在他手中猶如一隻畫筆，所過之處，留下一些散發著熒光的紅色碎屑，亞頓表情悠閑，整個手臂仿佛脫離了身體的控製而自動在桌子上塗畫。
安禮對這種詭異的情況並不陌生，恐怖電影裏的筆仙就是這樣。
幾分鍾之中，一副栩栩如生的女人畫像便展現在木桌上，畫中的女人有著精致勻稱的五官，麵龐給人感覺一半颯爽，一半溫婉，既像是戰場上殺敵的戰士，又像是花園裏的賞春的仕女。
“跟你很像誒，姐，”科爾扭頭看了眼露維西，
“哪裏有像？頂多隻有我一半好看，”露維西盡管這樣說著，卻依舊偷偷去瞄書桌上的人。
“好像確實和珮莎姐姐更像，”科爾又看了眼之後說。
安禮倒是不奇怪為何科爾會產生這樣的錯覺，桌子上畫的人雖然很美，但幾無辨識度，與其說是一個天生麗質的美女，不如說是精心縫製的人偶。
亞頓手離開桌麵時，那塊用於繪畫的紅色寶石消失不見，他看著麵前滿臉震驚的胖子，微笑著說：“也許你未來的妻子十分美麗。”
胖子猛地站起身，目光開始在人群裏亂竄，在露維西臉上停留了一秒，在珮莎臉上也停留了一秒，最終目光落在一個角落裏，那裏的村民紛紛讓出空位，一個有著燦金色長發的少女被顯露了出來。
已經洗地掉色發皺的布裙襯托著少女曼妙的身姿，少女的右手握著左臂，低垂著頭顱，似乎在思考什麽事情，此刻察覺到旁人的移動而抬起頭，如同海水般碧藍的眼眸對上了胖子的目光，長長的睫毛微微眨動，下一秒，臉上顯露出憤怒。
“死胖子！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
胖子先是顫抖了身子，隨即又像是感受到某種力量一般，直勾勾的盯著少女的臉頰，聲音沉重地說：
“布姬，亞頓大師說你未來會成為我的妻子。”
村民一陣哄笑，為安禮引路的婦人指著胖子說：“布姬，快看，那是你未來的丈夫。”
村民又是一陣哄笑。這種無形的壓力讓少女失去了理智，眼中露出殺意。
“我看你是活膩了！”少女快步走了過去，一巴掌扇在了胖子臉上。
胖子卻像是癲狂一樣笑了起來，他雙眼充斥著詭異的欲望，笑容逐漸扭曲：
“亞頓大師說你會成為我的妻子，你會成為我的妻子！一定會的！一定會的！”
少女抑製不住憤怒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胖子捂著發紅的臉頰，一邊狂笑，一邊朝外邊跌跌撞撞的跑去，口中不斷念著：
“布姬是我的妻子！布姬是我的妻子！……”
聲音在樓梯中久久回蕩，而眾人視線焦點的少女布姬隻是呆愣在原地，一言不發。
“也不是很像啊，”露維西小聲嘀咕著。
安禮死死盯住那個造成了這一切的幕後黑手，占卜大師亞頓，他從始至終都坐在那裏，臉上掛著微微笑意，旁觀著這一切。那隻機械右眼仿佛洞穿了一切。
安禮隻覺得這個老家夥不簡單，他的所謂占卜會給人一種極強的心理暗示。胖子想必是個並不受歡迎的人，長期遭受村民排擠與鄙視勢必會心理扭曲，而且一個成年男性很難不對異性產生好奇和愛意，久而久之，就會在腦海中誕生一個臆想對象。或是傾心已久的女人，或是許多女人的組合體，而在這個偏僻落後的漁村，見到的年輕女人本就不多，亞頓壓根就不用什麽特別的方法，隻要留心觀察村中年輕女性，然後畫出一個符合大眾審美的美人圖像，很容易就會使人代入其中。
很顯然，那個胖子一直愛慕的應該就是這個叫布姬的女人，胖子看到這張畫像第一反應會認為是布姬，而且其本身就對亞頓大師的占卜深信不疑，如此一來，更是認準了布姬就是他未來的妻子。而亞頓似乎十分樂意於看到這一幕。
村民們開始議論紛紛，原本並未覺得布姬與桌上女人相似的人在多看了幾眼之後，也會覺得莫名有些相似。
沉默的布姬忽然抬起手想要毀掉那個桌上的畫，一個枯老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亞頓大師嘴角上揚，“占卜隻是將萬千可能性中的最大的一種顯現出來，信與不信其實完全取決於自己，而且這是他的占卜，與你無關。你又在懼怕什麽？”
布姬確實害怕了，她的手忍不住顫抖。
“還是說你隻是迫不及待想要占卜。”亞頓說。
布姬像是握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聲音顫抖地說：“我要占卜，占卜我的丈夫。”
亞頓鬆開了手，示意布姬坐下，然後手掌輕輕在桌上一抹，構成女人畫像的粉末重新聚合成原本的紅色寶石，亞頓將寶石放回黑布罩著的罐子裏，看著麵前神色凝重的女孩。
“可以，不過我希望得到一個東西。”
“什麽東西？”布姬問。
“你最珍貴的，”亞頓保持著笑意。
“我最珍貴的？”布姬愣住了。
“你知道那是什麽，”亞頓將罩著黑布的罐子放在身前，而未推過去，“想清楚了給我答複。”
布姬呼吸一時間變得沉重了起來，她雙手不安的在身前開合，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點了點頭。
“很好，”亞頓將罐子推了過去，布姬剛剛抬起的手被一人用力打了下去。
“好個屁！臭流氓！”露維西一腳踩在了罐子口上，“還以為你多厲害呢，到頭來就是騙子。”
“閣下是？”亞頓禮貌詢問。
“你不是會占卜嗎？”露維西俯視著亞頓，“猜猜我是誰？”
亞頓絲毫不惱怒，沉思片刻後說：“貝利蒙特伯爵新招募的騎士，紅騎士露維西—瓦裏多安。”
露維西愣了一秒，嘴裏強撐了一句：“肯定是調查過我們。”
亞頓淡淡地說：“我確實用占卜探查過這片區域的契約者，而你也在其中。”
“別狡辯了！”露維西冷聲說，“伯爵大人說這片領地不歡迎你。”
“是嗎？”亞頓轉頭看向安禮，“伯爵大人您真的不歡迎我？”
安禮緩緩說：“除非你能證明你不是騙子。”
“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亞頓好像十分傷腦筋地敲了敲腦袋，嘴角忽然勾出一抹笑意，“幫伯爵大人占卜出靈魂之魚的位置可以證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