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章

  013章


  敲門的人,是賓館的服務生。


  我們的雅興雖然被打破,但是只能啞巴吃黃連。服務生問我們還需不需要什麼服務,我們推辭不必。


  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曖昧氛圍,被服務生攪和了。我們沒有再繼續逗留,而是迅速地出了賓館,驅車返回。


  路上,由夢不無擔憂地說:「我擔心,我媽她不肯來這兒住呢!」


  我道:「怎麼會。既然來了總得有地方住吧。我們家那邊,實在是過於簡樸,我可不敢怠慢了我的老婆大人和岳母大人。隨便哪個找我點兒茬兒,我都是吃不了兜著走。」


  由夢興師問罪道:「瞧你說的!好像我們給了你什麼威脅似的。」


  逗著嘴,很快便回到家中。


  來我們家串門的人簡直是絡繹不絕,甚至連門口都有不少鄉鄰們在翹道眺望。


  我實在是搞不明白了,就一個新媳婦和丈母娘過來看看,至於讓整個村子的人興師動眾嗎?看這陣勢,好像是我們家窩藏了什麼寶貝似的,所有的人都想悄悄看上兩眼。


  將車停在大門外,我和由夢相繼下車。鄉鄰們頓時圍了上來,眼睛在我和由夢身上精確掃瞄。


  我一一向他們問好,隔壁的王嬸瞧著由夢沖我讚歎道:「全村人都在說,你找了個比仙女還漂亮的媳婦兒,我還不信,非想著過來瞧瞧看。你看你看,你姑娘這小模樣長的,比那仙女還美。」


  孫嬸也附和著說道:「就是,就是。不過咱們家趙龍長的也不賴!帥小伙兒,高個兒。也有文化。你看那肩膀上的星星,好幾顆星星……這得是多大的官兒啊?」


  迫於壓力之下,我和由夢靠過去跟諸位長輩聊了起來。


  王嬸摸著我肩膀上的星星,像是頗感興趣:「嘿,以為是塑料的,摸著像是金屬的。是鐵的吧?真亮。生不生鏽?一邊三顆星,一邊三顆星,一共六顆星,這是什麼意思啊?是不是說明你在部隊里,管六個人?」


  我撲哧笑了,但是卻不想打擊一位樸實婦女的純真,也不解釋。


  由夢也跟著笑,笑這種鄉村特有的樸實氣息。


  這時候一直保持沉默的劉大娘突然開了口:「你們倆這是少見多怪了吧?告訴你們,趙龍肩膀上扛的三顆星,是級別的象徵。兩個杠,三個星,就是,就是相當於團長。我說的對吧趙龍?」劉大娘沖我咯咯一笑。


  我微微地點了點頭。其實這也並不奇怪,劉大娘的兒子大前年參了軍,估計也會偶爾跟她談起部隊的一些事情。劉大娘是個聰明人,理解能力很強。因此了解軍隊的一些基本知識,也是不在話下的。


  王嬸卻打破沙鍋問到底:「團長,團長能管多少人啊?」


  劉大娘有些拿不準,只是模稜兩可地答道:「估計管個幾百人吧。反正我聽我們家孩子說,團長是挺大的官兒了!」


  我和由夢相視一笑,由夢終於憋不住,解釋道:「其實這個也很難衡量。一般情況下,像是在作戰部隊擔任團長,都能管個幾千人。但是在某些機關單位,管的人可能就少一些。比如說有很多技術型的或者特殊崗位上的,有的甚至是光桿司令呢!」


  幾位嬸子大娘有點兒雲里霧裡,仍然是王嬸率先發問:「那,那你們,你們手下有多少人?」


  由夢沖我苦笑了一聲,我也跟著苦笑。但仍然是由夢做出了回答:「這個嘛,我們屬於特殊編製,嘿嘿,具體情況不方便透露!這樣吧,阿姨們,外面有點兒冷,咱要不裡屋去坐坐吧?」


  幾位長輩連連搖頭笑了起來。劉大娘說:「不了不了。你們家都坐滿人了,也沒我們的座兒了。這樣,趙龍啊,有時間帶著你媳婦兒到我家裡坐坐,我們家孩子也在當兵,所以我見了穿軍裝的就親切。你在我心裡啊,就是半個兒。」


  我連連點頭:「是是是。聽說洪濤在部隊里表現不錯,還轉了士官。」


  我原本是藉機安慰一下劉大娘,激發一下她的興奮勁兒。誰想這話一出,王嬸又開始發問了:「士官是多大的官兒啊?」


  我心想看來今天的『答記者問』好像是很難收場了。但我還是給予了耐心的解答:「士官和軍官一樣,都屬於職業軍人。士官分為六級,從一到六。」


  王嬸轉而問劉大娘:「那你們家洪濤,是幾級的?」


  劉大娘笑道:「一級。」


  王嬸在劉大娘後面使勁兒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蛋子,開起了玩笑:「行啊你劉大屁股,養了個兒這麼有出息。一級士官!那他,他和趙龍比,誰的官兒大?」


  我們不忍心打破她們的天真,因此也不加解釋。在某些程度上來講,士官和軍官,雖然都帶一個官字,卻有著本質的差別。軍官是官,士官卻是兵。通俗一點也講,士官屬於骨幹的範疇,通常被稱作是兵頭將尾,或者是技術型骨幹。而且,一級士官是六個級別當中最矮的一級,這個一級並不是我們平時說的『一級產品、第一名、一級棒』之類的概念,而是按照通常的數字規律來衡量。數字越大,級別越高。一級士官和二級士官,只是初級士官的範疇,而五級六級士官,卻屬於高級士官。


  幾位鄉鄰的熱情頗高,問東問西地讚美了一番,已經是半個小時過去了。


  我們見如此下去,估計到晚上都應付不過來,因此婉言幾句,和由夢一起進了大門。


  果然,屋子裡已經是人滿為患,由母被當成是中心人物,你問一句她問一句。鄉親四鄰竟然有十幾人擠滿了並不寬敞的屋子,有的坐在沙發上,有人的則坐在馬紮上,甚至還有幾人乾脆站著。


  一個從北京來的丈母娘,怎麼會有如此大的號召力?

  轉眼之間一個小時又過去了,但是鄉親們竟然都沒有要走的意思,我不由得心裡有些著急,很多時候,別人一旦熱情過了頭,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由母是個和藹的貴夫人,初來乍到就被這麼多人上趕著問東問西,顯然有些不太適應。但她仍然盡量地掩飾住疲憊,笑容可掬地回答著鄉親們的問話。表面看似融洽的氛圍中,暗藏著由母的几絲忍耐。這種場面,如果是持續幾十分鐘,倒也未免不可,但是被這麼多人圍著,像回答記者問一樣回答著他們的問題,由母還是有些力不從心了。更何況,中午她還喝了不少酒。


  關鍵時候,還是由母巧妙地為母親解了圍,不失時機地沖由母道:「媽,我們找好了住的地方,現在我們過去看看?」


  由母微微一怔,隨即笑道:「好好好!」站了起來,沖諸位鄉鄰道:「謝謝大家對我和我女兒所表達的熱情,來到這裡我感到很高興,就像,就像是進了自己家門兒一樣。只是現在有些事情還必須得去做,那我就,就先失陪一會兒了。你們先坐著!」


  諸位鄉鄰紛紛地跟著站了起來:「去吧去吧,我們也該回去了!」


  「我家就是趙龍家對門兒,過去坐坐啊大妹子。」


  「從趙龍家往南數第四家就是我家,隨時歡迎你們。」


  「………」


  鄉鄰們終於陸續地離開了,由母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笑道:「真熱情。村裡的鄉親們,真熱情!」


  我的母親道:「是啊!都是些農村婦女,沒正規職業,平時誰家有個什麼事,都喜歡串串門湊個熱鬧。你擔待點兒,別見怪!」


  由母趕快道:「大嫂子,我怎麼會見怪呢!我感覺到了咱們這裡的鄉土民情,很好。很好嘛。」


  由夢不失時機地催促道:「走吧媽,我們去看看。」


  由母追問:「看什麼?」


  由夢道:「賓館呀!我們在鎮上賓館里開了間房。」


  由母微微一皺眉:「你們還真開房間了?我還以為——」由母肯定以為由夢是在找借口替她解圍,但又不好直說,只能接著道:「沒必要這麼奢侈吧,我覺得在這農家小院兒里住幾天,也挺好。」


  我道:「阿姨,家裡條件畢竟有限。而且,而且已經定好了房間。」


  由母沖我笑了笑,善意地道:「年輕人啊,要學會過日子。能省的,盡量省。」


  經過我的再三規勸,由母才終於同意今晚在賓館暫住一晚,等這邊將房間收拾利落,她就搬過來。由母說道:「其實呢我也不想麻煩你們,就是來一趟吧,覺得有很多話想跟大嫂子聊聊。我和大嫂子,可是一見如故啊!」由母輕拍了拍我媽的胳膊,會心地笑著。


  母親趕快道:「不能這麼說!你能來我們家,那我們都是很高興。我們還怕你嫌棄我們這小地方窮地方。」


  由母連聲道:「挺好挺好的。我喜歡這種環境。」


  母親道:「難得妹妹你不嫌棄,那就多住幾天,讓趙龍和小夢帶著你到處玩玩兒,爬爬泰山,逛逛夫子廟什麼的。我們山東,有些地方還是挺好玩兒的。」


  由母點了點頭:「一起去,一起去!」


  晚飯後,我開車送母女倆去了賓館。


  一切就緒后,我將由夢叫到一旁,交待道:「雖然說是在山東,但是該警惕的還是要警惕。岳母大人的安全,就交給你了!」


  由夢皺眉道:「畫蛇添足!有本姑娘在,安全工作一定滴水不漏!不過,不過你最好是留下一起住。」


  我趕快道:「別,別介!我要是留下不回家,那我在咱們村兒的純情少男形象,那就徹底損壞了!」


  由夢憤憤地追問:「你,你什麼意思啊?」


  我欲蓋彌彰:「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好了,本人告退,祝你和岳母大人晚上做個好夢。明天,我帶著你們去濟南逛逛。我得合理利用這些時間,進一步鞏固在岳母大人心目中的形象。」


  由夢善意地笑罵道:「就你心眼兒多!」


  將母女倆安頓下來后,我驅車返回家中。


  父母顯然是已經等候多時了!見我回來,母親臉上頓時洋溢出一陣特殊的喜悅:「安排下了嗎,都?」


  我點了點頭:「安排好了!媽,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母親神秘地笑道:「兒啊,媽睡不著。」


  我頓時愣了一下:「為什麼?您最近失眠了?」


  母親搖頭道:「沒!主要是親家母和媳婦兒一來,我這心裡,那個,那個激動啊!」母親用一副相當詭異的眼神上下觀瞧了我一番,說道:「沒看出來啊,我的寶貝兒子本事這麼大,把丈母娘都忽悠來家了!你是不知道,你丈母娘可把你誇慘了,說你聰明懂事,能幹,進步快……你這個丈母娘啊,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我撲哧笑了:「那還用您說,人家可以將軍夫人。」


  母親控制不住情緒的激動,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兒有本事!這下子咱們趙家臉上可有光了,光宗耀祖啊,簡直是。我聽你丈母娘那話音兒,她這次來,是不是想商量一下你和媳婦兒的事兒?怎麼樣,給媽透露個內部消息,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辦喜事?」


  我苦笑道:「媽您就先別刨根問底了行不行?具體的步驟,您跟由夢她媽商量,我這個中間商就不摻和了!」


  話畢之後我也覺得汗顏,怎麼自己一不留神,把自己形容成中間商了?


  婚姻不是兒戲,這又不是在做買賣!


  一陣苦笑,倒也釋然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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