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絕世珍寶
飛行器在一開始升空的時候,本來忐忑的服役者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想著:不過如此,也就是平時乘坐飛車時起飛降落的程度。
但是,很快他們就知道,他們太天真了!
隨著飛行器的快速升空,林凱文的麵色越發蒼白。
轟隆隆——
外麵似乎發出巨大的轟鳴聲,窗外一片通紅,他們所在的機艙,艙體劇烈抖動起來,仿佛遭遇故障而顛簸,內髒都產生共振,低頻振動的疊加和負荷的逐漸加重,讓人產生強烈的不適感,有些人痛苦地嚎出聲,哭爹喊娘的不少。其他人雖然沒有嚎得那麽凶殘,但也絕對不比前者好過。
在升空之前那名軍官說的靈魂出竅的感覺,服役的年輕人們此時才深深體會到。那種器官都要碎掉,仿佛自己下一刻就會死掉的恐懼,連掙紮都無用的絕望,不斷衝襲大腦,都以為自己真的要將小命交待在這裏了。
而與服役者相隔不遠的另一個艙體內,實驗員和工程師們所在的“特殊人群”艙內,卻平穩得仿佛另一個世界。
艙體的隔音效果很好,但他們也能猜到那邊正在發生的事情。這是他們每個人都經曆過的,有的人看向那邊的目光充滿了回憶,也帶著慶幸,還好他們不用再經曆一次那樣的恐怖過程。
“可憐哪!”一名實驗員歎道,也不知道是在感慨那邊正在遭受身體和心理雙重折磨的年輕的服役者,還是在感歎曾經的自己。
“林凱文更可憐。”一名采礦工程師說道。
他們這批即將前往白暨星的人裏麵,也就隻有林凱文需要遭受二次“折磨”。
“說起來,小方也是第一次經曆,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一名年過百歲的工程師說道。
他們這些人,不少都受過方召的幫助,尤其是年紀最大的那幾個實驗員和工程師,此刻眼神擔憂,心中隻希望方召不要被嚇出心理陰影。
服役者所在的艙體發生的事情,隻是模擬而已,模擬的是早期人類探索太空,技術不夠成熟時所遭受的苦難。
這不是針對方召,也不是針對某幾個人,而是整個服役製度下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一個是讓新手們經曆一番先輩們所經曆的事情,切身體會一下曾經那些為人類大業做出貢獻的先驅們,所遭受的掙紮於死亡邊沿的苦難。這是一個向先驅者們致敬的形式。
第二,就是為了磨一磨這幫剛成年不久的年輕人的性子。先把你折騰掉半條命,甭管你平時在家裏怎麽猖狂,出了星球都乖乖將爪子收起來,不然,有你們好受的!
這,是屬於服役者遭受的第一難,也是大多數服役者必經的、今後談之色變的一難。
就算有些服役者已經通過網絡信息了解過,或者一些親友為他們講述過,提點過,但真正遭受這一難,還是感覺痛苦得無法言喻。
好在,這種經曆也隻有半分鍾,半分鍾之後,艙體慢慢平靜下來。
半分鍾,三十秒,但在那種極度痛苦的狀態下,每一秒都是折磨!
終於熬過那三十秒的年輕的服役者們,隻覺得像是重獲新生一般,在艙體終於平靜下來的那一刻,腦子裏甚至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
這種時候,就體現出體質強弱的區別了,體質強的人明顯要比那些體質弱的人氣色好很多。體質弱的人,有人已經暈過去了,稍好一點的,雖然沒有直接暈過去,但鼻孔、嘴角都有血流下,雙眼布滿血絲,木愣愣坐在那裏。
一個月的軍訓,不說讓他們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但體質肯定是稍稍提升了那麽一點的,若是不經過軍訓直接遭受這麽一波,估計趴下的人更多。
急救人員淡定地走進艙體,為這些人治療。他們能通過每個人座椅上的監護設備,獲取每一個服役者的身體狀態數據,知道他們並無生命危險,所以並不著急。這種事情他們見得多了,每年的四月和十月都能見到。
林凱文麵色慘白,像是遭遇過重大事故一樣,但至少也比那些脆弱的人要好。
“喝點?”方召遞給林凱文一瓶水。
“謝謝。”林凱文大腦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聽到方召的話,接過已經打開瓶蓋的水瓶,匆忙灌了幾口,但很快,林凱文喝水的動作一頓,猛地扭頭看向旁邊的方召,視線來回打量方召好幾遍,像是在打量一個從未見過的外星人。
方召麵色不算多紅潤,但也不算蒼白,與平日裏沒有太大的變化,完全不像是經曆過剛才那一難的人。
“你……剛才一直坐在這裏?”林凱文不確定地問。
“嗯。”方召點頭。
林凱文張了張嘴,心中轉過許多疑問,最後還是問道:“你現在,什麽感覺?”
方召認真想了想,道:“新奇的體驗。”
林凱文:“……”他從來沒聽誰將剛才那種痛苦的經曆,形容得如此清新脫俗。
看方召不像裝的,林凱文嘀咕了一句:“體質這麽強?”不過想到平時方召背那些年紀稍大的技術員工時輕鬆的樣子,林凱文又釋然了。也是,方召的體質好像本就不錯。
很快,林凱文再次感歎自己的英明決定。還好他早有準備,沒打算將這個“上天”的過程直播,不然,丟臉丟大了!就算不看艙內的監控視頻,他也知道自己之前是怎樣的狀態,估計還沒開始就嚇得魂都快飛出,毫無形象可言。
飛行器指揮室,兩名負責運送服役者的校級軍官站在屏幕前,剛才服役者艙內的情形,他們都通過監控看到了。
“這一批人還不錯。”一名中校滿意地說道。他也是在起飛之前給服役者們說出那句“送你們上天,享受靈魂出竅感覺”的人。
雖然這批服役者裏麵,仍然有些人在剛才那短暫的半分鍾之內,或因身體承受不住,或因心理壓力過大而昏過去,但數量在可接受範圍內,總體來說,算不錯的了。當然,延洲軍區訓練新人的教官覺得,這是自己“教導有方”的結果。
“還行。”旁邊站著的一名上校,麵上並沒有多少情緒,隻是在看向屏幕上方召所在位置的時候眉頭動了動,抬手指向屏幕,“這小子,真就是星光計劃的五個明星之一?”
“沒錯,就是他,原以為隻是個運氣好的小明星,沒想到,還真有點本事。”
他們都知道,方召之前在一個月的軍訓期間,是同那些實驗員和工程師們一起的,訓練量肯定比不上其他服役者,按理說,這一個月的訓練成果,體質的提升程度,肯定也比不上其他服役者,但現在看來,能承受住那半分鍾的“折磨”,體質比其他人要好太多。
“其實也能理解,怎麽說,他也是體檢結果‘優’級的人。”
“也對。隻希望他後麵表現好點,別丟咱們延洲的臉。”
兩人並未因為這事而討論太多,他們隻負責將延洲的這批人送往空間站,任務就完成了,可以直接返回母星。
至於方召之後的表現怎樣,他們其實要求並不高。“星光計劃”五個明星裏麵,方召的劣勢太大,別看現在是吸引了一批中老年觀眾,但之後發展怎樣,誰說得準?
一般而言,想從那些理性的中老年觀眾手裏弄到錢,比從那些情緒易激動的年輕人手裏哄到捐款,難多了。
觀眾再多又能怎樣?捐款不夠,軍費提不上來,還不是比不上別人?
不過,在他們的期望裏,隻要方召不要被其他四個人甩得太遠就行了,畢竟方召的年紀和咖位擺在那裏,又不會哄粉絲,還是不要有太高期待的好。
服役者所在的艙內。
經過醫護人員的治療,剛才麵無血色的人,終於好了點。
“我們已經出來了?”一個年輕人說道。
“對。”
“從窗戶那裏能看到母星了。”周圍幾人有氣無力地應道。
這顆星球長什麽樣,不管是外星旅遊還是乘坐其他交通工具,他們不知看過多少次,早就失去了新奇感,就算是第一次出星球的人,也隻有片刻的新鮮感,之後就沒心情了,這年頭影像泛濫,他們看得太多。
他們有點想家了,不隻是他們自己的家庭,還有故土,總覺得,在那顆他們生長大的星球上,不管在身處何地,不管是自己洲還是其他洲,總歸是母星,腳下踏著的是實實在在的土地,什麽時候想回家,訂一張機票就能到家了。
但從現在開始,他們要遠離這顆熟悉的星球,有種雙腳懸空,心也跟著懸空的感覺。畢竟還年輕,第一次離家這麽遠,再一想到之後還得經曆一年的艱苦服役生活,一時間有些傷感,艙內變得沉默,有點壓抑。
方召就在這片沉默中,走到窗戶邊,看向外麵。
林凱文正準備跟方召在說些什麽,就見方召看著窗外的眼神柔和下來,像是在看一件絕世珍寶。
方召站在窗口,視線穿過透明的窗戶,震撼而執著。
蔚藍的星球,在茫茫宇宙之中,顯得如此渺小,卻承載了太多的情感和記憶。
不是從全息影像,不是從科教要聞,而是他用自己的雙眼,隔著這層窗戶,清晰、專注地去看那顆他出生、長大,奮鬥、抗爭過的星球,整顆球體縮進視野範圍內,霸占著焦距,距離近得仿佛觸手可及。
這是他死後五百年的星球,熟悉又陌生。
它又恢複了,雖然與舊世紀時期的樣子有些不同,但至少又變成了健康的顏色。何其難得!
突然湧起的複雜情緒,讓方召眼眶發熱。
往下看,是蔚藍的星球,往上看,是無盡的星空。
大腦中無數音符在跳躍,仿佛夜空突然炸開的絢爛煙花,又仿佛遇到了浩瀚宇宙各處閃爍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