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萬柳柳
說實話,在她開口之前,沒人會把她看做是北鎮撫司的人,北鎮撫司,錦衣衛,那都是些什麽人?一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麽可能會是北鎮撫司的人?
楊父冷哼一聲道:“宋小姐,往日裏我們念著你的身份,和您說話時不敢輕了重了,我兒去世已經兩年有餘,若是汙了你的名聲,你大可找別的方法去澄清,又何必纏著我們孤兒寡母的不放?”
宋琦則道:“可此事不僅關乎名聲,楊鍾本就是先死了再墜樓的,這兩年來我一直記得此事,可是到現在為止也沒有抓到凶手,難不成就因為要與我作對,你們便連自己親生兒子的死因也不再追究了嗎?”
楊父還欲再說話,薑蕪卻明白他們這樣吵下去是吵不出任何結果來的,於是她選擇了用實際行動來阻止——她拿出了自己的仵作令牌。
“楊老伯,若真如宋姑娘所言,此案另有凶手,你們就忍心看著楊鍾九泉之下不得安息?”薑蕪長得顯小,往常不說話往那一杵還有幾分招人的可愛,沒想到一開口卻是自然而然的帶上了冷意,宋琦都被她這個變化驚了片刻。
楊父主要是被薑蕪的仵作牌子驚著了,這小丫頭居然真的是北鎮撫司的人。
半晌後,他忽然哭道:“你們一定要查?”
薑蕪點了點頭。
楊父和楊母對視片刻,楊母忽然折返回屋裏拿了一炷香出來,朝著其中一間臥房的位置拜了拜,口中喃喃道:“楊鍾我兒,是父親對不起你,讓你死後還要受叨擾…隻是官府的人欺人太甚,這次之後,我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薑蕪和宋琦對視一眼,後者微歎了口氣。
莫說是古代了,就算是現代,時隔幾年之後,說要把棺材刨出來重新驗屍,死者家屬通常也無法接受,更何況在古代還傳言說掘人墳墓是要祖上都受到牽連的。
倒也難怪他們不想驗——或許對他們來說,比起所謂的,還不知道有沒有的縹緲真相,還是專注眼前的日子,這人死了,但日子總是要過的。
薑蕪問:“那二位若是沒有意見,可否帶我們去墳地看看?”
這兩人哪裏是沒有意見,是不敢有意見。
最終還是楊母抹著眼淚說,“你們跟我來吧……我們楊家祖祖輩輩都住在這裏,墳地就在後山上。”
薑蕪頷首,準備跟著楊母出發的時候,身後卻忽然響起了一陣陣馬蹄聲,薑蕪和宋琦聞聲扭頭,竟是有一隊人,個個騎著高頭大馬,為首那人一身玄色大氅,一個簡單的下馬動作也是氣宇軒昂。
薑蕪呆愣片刻,“大人?”
來人正是傅珩。
她看了一眼宋琦,小聲說:“你報官了?”
宋琦猛搖頭,連忙表示:“我這事壓根就不能聲張,我怎麽可能去報官?我若是要報官,又何必求你?”
薑蕪一想,似乎是這麽個理,於是又扭頭問傅珩:“大人,是有人報案嗎?”
傅珩看她一眼,目光卻是對著那邊的楊家父母:“本官接到報案,說是兩年前楊鍾死亡一事另有隱情,今日便過來查探。”
楊家父母被這陣仗嚇得不輕,險些以為楊鍾生前是惹到了什麽大人物,走路都有些哆嗦了。
於是就變成了幾人一同上山,並且由於錦衣衛人數眾多,臨縣是個小地方,沒見過這般熱鬧的場景,又聽說楊家的小子的死恐怕另有隱情,個個都抄了小路打算去瞧個熱鬧。
傅珩問道:“你今日是因宋小姐之托?”
薑蕪點點頭:“根據她的描述來看,楊鍾的死的確是有些蹊蹺在裏麵,兩年前,極有可能放跑了真正的凶手。不過大人……今日怎麽你親自前來了?”
傅珩畢竟是指揮使,很多事情並不會親自出麵,若是每一件案子都要他親自懲辦的話,恐怕他就再也不用休息了。
傅珩垂下眼簾,本不想說那些涉及到宮中的複雜事情,但是畢竟她人都已經來了,此時不說她也遲早會知道。
他頷首,淡淡道:“我接到密信,兩年前,楊鍾即將參加科考,可是臨考前一個月,卻忽然性情大變整日流連青樓,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受到了威脅。”
薑蕪愣住:“威脅?科舉……難不成大人的意思是說朝中有人想把控科舉?”這話說到後麵,連她自己都忍不住覺得駭然了!
科舉之事,何等重要,大鄴如今的皇帝雖然是個不成氣候的,但好歹是年紀大了,在位時並沒有犯過什麽錯,也並沒有格外寵幸哪個妃子攪的朝廷動蕩不安,再加上朝中有一眾老臣把持匡扶著,才能讓大鄴平平安安風調雨順的到了現在。
這其中,官員選拔製度透明合理,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居然有人敢把手伸到科舉上麵來,若是有人通過這樣的手段成了榜眼探花,那豈不是成了那人將來手中最有利的刀?更何況,若是有人辛苦讀書數十載,卻被人因為錢財的關係頂替,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
“所以楊鍾的死可能也和這個有關?他流連青樓,想讓幕後之人看到他已經無心科舉,但是沒想到對方居然這樣都不肯放過他……”
如果傅珩接到的密信無誤,這背後到底是怎樣的一個龐大組織?
說話間,便已經到了後山,楊鍾的墓立在那裏,墓前卻還跪著一個女子,那女子身形單薄,梳著婦人的發髻,聽見了來人的聲響,也隻是雲淡風輕的微側了側頭,淡淡道:“各位是來重查我夫君舊案的?”
宋琦上前一步想去拉她,口中輕喚道:“柳柳……”
這人便是萬柳柳了,她並不是那種一打眼的好看,而就像宋琦說的,她是個很特別的女子,長相並不十分柔美,卻有著自然而然的獨特氣質。
萬柳柳站起身,向眾人行了個禮:“妾身萬柳柳,拜見各位大人。”
楊母忙上前將她拉起,對眾人道:“這是我那兒子的兒媳,今日恰好來此掃墓。”
薑蕪卻是一眼看出,楊鍾的墓前擺了新鮮的瓜果,墓碑也是一看就知道有人經常擦拭的樣子,雖在戶外,卻連灰塵都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