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薑蕪驚了。
周顯恩,說要娶她?
也許是薑蕪此時的表情太奇怪,周顯恩解釋道“薑姑娘有所不知,大人偶爾脾氣會有些古怪,薑姑娘跟在他身邊,恐怕會惹人口舌,若是……若是姑娘願意的話,我可娶你入府。”
薑蕪的表情一片空白。
周顯恩臉很紅,甚至連脖子都紅了,他不敢直視薑蕪的臉,隻敢拱手垂著頭說“薑姑娘性情爛漫,我……本官…我的意思是,我如果迎你入府,一定會對你好的,我保證不納妾,不在外麵花天酒地,不……”
如果時光能重來,薑蕪寧願自己永遠不要打開這扇門。
周顯恩的確是個很好的人,他位高權重,為人忠厚,而且長得還很帥,如果不是薑蕪,換做任何一個姑娘,恐怕都會答應這場“求婚”
但薑蕪不會。
她猶豫了一會,隻是問“大人這樣說,難道是傾慕於我?”
周顯恩抬起頭,張了張嘴剛要說話,隻聽從他背後又傳來一個聲音“當然不是。”
兩人同時向那人看去,竟是去而複返的傅珩。
薑蕪眨了眨眼睛,感覺今天到目前為止的所有經曆簡直可以尷尬到用腳趾摳出一座三室一廳。
周顯恩還沒來得及說話,傅珩比他更快“你想娶薑蕪?”
周顯恩鈍鈍地點了點頭。
傅珩又看薑蕪“你想嫁給他嗎?”
薑蕪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最終還是慢慢搖了搖頭,她小聲說“周大人若是擔心我飽受非議,也大可不必這樣……犧牲自己,周大人應該和一個真心喜歡的姑娘共度一生。”
她這個人對愛情談不上多向往,她也不認為周顯恩求娶是因為對她的喜歡,大概隻是因為看到了剛才傅珩和她的那一幕,被嚇到了。
他是傅珩的下屬,不能反抗傅珩,但又想要保護薑蕪,便隻能提出這個法子了。
傅珩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周顯恩,心情似乎又好了。
周顯恩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既然薑姑娘不願意,是我打擾了。”說完他便轉身下樓了。
薑蕪現在看傅珩雖然不如之前那麽害怕了,但還是本能地有些發怵,她幾乎是瑟縮了一下,“大人你怎麽又上來了。”
傅珩眉梢輕蹙“聽你的意思是我我不該上來?我隻不過是回我自己的房間。”
薑蕪乖乖點了點頭,也不想和傅珩多說什麽了,沉默地回了房,花了好大力氣才把這扇破門關上。
結果她趴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居然聽見他又轉身下樓了。
這人到底圖什麽?上樓來鍛煉腰腿的嗎?
……
嶽綺娘換了一身衣服,端坐在桌前。
傅珩並未進門,他站在門口,嶽綺娘遠遠的看著他,便覺得心裏湧起一股柔情,她十歲的時候,傅珩也才堪堪十六歲,雖然是個少年,卻已經有了少年將軍的風範。
她全家都被殺了,她也被帶到了叛軍的帳中,她這麽小的姑娘,本來是要直接殺掉的,但是叛軍說她長得好看,帶到草原中能賣個好價錢——她現在還記得那天晚上,黑黝黝的叛軍和點著篝火的營帳,少年將軍馬上揮槍,一擊正中了敵人的心髒。
她連同其他俘虜一起被傅珩救了下來,央求傅珩帶她一起走,別的俘虜都有地方可去,可她沒有,她已經沒有家了。
但傅珩也並沒有答應帶她一起走,而是把她交給了玉樓班的班主。
六年過後,她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得知傅珩還未娶妻,並且要坐這條船,她央求班主帶她一起去,初次登台,她做了萬全的準備,甚至花了大價錢提前打聽好了傅珩平常愛吃的菜色,隻會了那天傅珩吃到她做的菜時,能一展笑顏。
他是錦衣衛指揮使,想巴結他的人排隊能排出二裏地,哪怕隻是一份菜譜,都花了她許多積蓄。
昨天晚上,她那麽高興,她想著美夢終於成真,她知道自己出身差,知道自己哪怕是成了玉樓班的花旦,她也隻是個下九流的賤籍。
她不敢奢望做他的正妻,隻敢成為他的小妾,甚至不奢求寵愛,她隻想看著他,遠遠的看著他就好。
可是今天一大早,傅珩說……昨晚的人不是他。那不是他,又會是誰呢?她昨晚看的清清楚楚的。
傅珩隻是站在那裏,便讓她眷戀非常。
可是接下來傅珩說的話,卻叫她直墜到了窟窿裏。
他說“昨天晚上的人並不是我。”
嶽綺娘麵如金紙,她還未來得及張口,眼淚便是撲簌簌掉了下來,“所以我…是被人輕薄了麽。”
傅珩臉色陰沉,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犯事,這人怕是不要命了。
傅珩蹙眉道“你放寬心,我會幫你查清楚,會將那人繩之以法。”
嶽綺娘點了點頭,忽然又笑了,“大人知曉我的心意吧。”
傅珩垂眸。
嶽綺娘也沒希望他回答,她的眼淚一直往下滴,臉上卻還是詭異的笑著“我如今已經是殘花敗柳之身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奢望嫁給大人了,隻是如果大人抓到了那人,可否交給我來處置?”
傅珩頷首“自然可以。”
嶽綺娘點頭,笑著說“左右無事,那大人可否留下用午飯?你嚐過我的手藝的。”
他站起身,“不必了。你好好休息。”
嶽綺娘望著他的背影,慢慢的,她擦幹了臉上的淚,輕慢的站起身去廚房了。
班主瞧著她,十分擔心,小廚房裏還有人竊竊私語,說她被人汙了清白,不想著後半輩子青燈古佛,還想著攀咬指揮使大人,指望著以自己的殘花敗柳之身平步青雲呢。
班主怒斥,讓那些人離開了,關切地看著正在切菜的她“你別想那麽多,不是什麽大事,我們師徒二人從南闖北,什麽沒見過,什麽沒經曆過?”
是啊,什麽沒經曆過?
嶽綺娘笑起來,她看著班主慈愛的麵容,心裏卻在想
對不起了班主。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樣的自己,不能眼睜睜看著玉樓班因為我而染上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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