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翌日清晨,傅珩坐在床邊,盯著躺在地上的女人。


  這小丫頭把自己裹得如同蠶蛹一般,幾番掙脫不開,臉都憋紅了。


  窗外亮光打在了眼皮上,薑蕪慢慢睜開眼睛——睡的倒是挺安穩,就是被子裹得太緊,一晚上過去胳膊都有點疼。


  “大…大人。”她醒過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傅珩,嚇得她差點沒結巴。


  傅珩淡淡頷首,忽然蹙眉看她“你到底是誰?”


  薑蕪一愣,下意識答道“我是錦衣衛後廚的小丫頭啊。”


  突然,旁邊伸出一隻手來,捏住了她的耳垂。


  對方指尖冰涼,薑蕪瞪大了眼睛看他,下意識就開始掙紮。


  可對方顯然更快,傅珩昨夜本就沒睡,現在連下榻的動作都不需要,單腿屈膝抵住她的被子邊緣,一隻手掐住她意欲掙紮的雙手抵在頭頂,以一個標準的審問姿勢完全鉗製住了她。


  傅珩身形高大,當他整個人傾身下來的時候,薑蕪整個人都被一團黑影籠罩住了。


  男人帶著厚繭的指腹捏了捏她的耳垂,聲音帶著清晨的冷冽嘶啞“你耳朵上這個胎記,倒是似曾相識。”


  胎記?我哪有什麽胎記?

  薑蕪眨眨眼睛,努力往被子裏縮“我哪有什麽胎記,可能是小時候摔了的疤。”


  傅珩狐疑,“是嗎?”


  薑蕪還沒照過鏡子,甚至不知道自己長什麽樣子,更別說什麽胎記了,傅珩說什麽胎記的事她也很茫然。


  “我小時候腦子不太好使,磕了碰了也未可知。”她露出一個狗腿子的笑容,又適時動了動手腕,可憐巴巴的說:“大人,待會還得驗屍,我的手要是廢了……”


  廢了?傅珩心中暗笑,自己的力道他當然清楚,哪有廢了這麽誇張。


  “廢了又如何?”


  薑蕪一臉正氣“廢了就不能為大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傅珩“……”


  她的覺悟實在太高,傅珩的臉色又出現了短暫的凝滯,他冷著臉甩開了手,站起身走到一旁“給你一炷香時間,收拾好了去偏廳用飯。”


  薑蕪眼睛一亮,心想這活可真劃得來,包吃又包住。


  她倒是沒想到,傅珩居然是和千戶們一起用飯的,隻不過傅珩坐在長桌的首位,而她……在末位。


  因著傅珩在場,也沒什麽人敢打打鬧鬧,吃個飯的氣氛跟上墳似的,就這麽吃了一會兒,也許由於她是在場唯一一名女子,有那脾性好的人,就想著緩和緩和氣氛“小姑娘,你姓甚名誰?”


  薑蕪哽著脖子咽下一塊饅頭,細聲細語道“薑蕪,生薑的薑,蕪草的蕪。”


  因著有人開了一個頭,眾人也七嘴八舌起來,不過話題大多集中在她身上,“薑姑娘,你是如何學會的驗屍之法?”


  薑蕪“從小便喜歡看些書,久而久之便……無師自通了。”


  眾人大驚,這小姑娘天賦異稟啊。


  “之前住在何地?可曾也驗過屍?”有人看她雙頰微紅,以為是害羞,便想聊一個輕鬆些的話題。


  實際上薑蕪是被饅頭噎的,她勉強順了氣,回答“之前住的遠,從前也驗…也在書上見過許多案例的。”


  她差點說禿嚕嘴了,她不是官府中人,怎麽可能驗屍?


  那人也意思到說了句廢話,訕訕地摸了摸腦袋,又拋出一個問題,“看的什麽書?有什麽特別的案例嗎?"

  薑蕪此時已經心想你話怎麽這麽多能不能好好吃個飯,心下就起了點壞心思。


  隻見她聳聳肩,坦然自若道“那是自然,我曾經見過一具屍體,炎炎夏日在水裏泡了半個多月,撈上來的時候渾身腫脹不堪,一觸便流膿,搬運時不小心,整個炸開了。”


  提問的人已經隱約感到了這個話題的不對勁。


  薑蕪滔滔不絕“炸開之後,數以萬計的蒼蠅和蛆蟲滿地亂爬,脂肪全化成液態了。”


  說完,她頂著所有人鐵青的臉色,輕輕“咦——”了一聲,指著盤子裏沒吃完的饅頭,說道“那蟲子和饅頭差不多白。”


  語罷,人們麵麵相覷,風卷雲殘,三兩下把沒吃完的食物裝進布袋“大人,我剛想起來急著去喂貓,告退。”


  “我去喂狗。”


  “我去查案…”


  不過片刻時間,長桌上的人就全走了,隻剩下她和傅珩。


  薑蕪倒是無所謂,她正好清淨。


  傅珩放下筷子,不耐煩的瞧著桌麵“還沒吃完?”


  薑蕪動作一頓,看著傅珩,戰戰兢兢“我還在長身體。”


  傅珩這廝毫無人性可言,他居然說“沒什麽可長的。”


  薑蕪氣得翻白眼,三兩下把饅頭全塞進嘴裏,“我去驗昨天那具屍體了。”


  ……


  “死者女,周身傷口共二十一處,燙傷七處、擊打傷五處、右小腿骨折過三次以上,左手指甲全部脫落,肚皮上有刻字。”


  隻見死者的肚皮上,被利器刻上了“賤人”二字,劃痕頗深,且旁邊的肌肉尚有生活反應,是生前刻上的。


  從屍體上看,這是一個非常典型的虐待致死,死者脖子上有勒痕、掐痕,兩隻牙齒脫落,肋骨斷裂。


  傅珩踏進驗屍房,薑蕪正用刀子剖開死者的肚腹。


  她下的是y字刀,屍體內裏已經腐爛變色,從胃容物上看,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飯後,再結合一下周全傷口,必然是虐待過五日以上了。


  “死者遭受過五日左右的虐待,凶手分別采用了錘子、蠟燭、繩索、釘子等工具,在虐待死者的過程中,並沒有提供飯食,而是隻喂了些水,但在最後那一次,也許是凶手決定要殺死她,所以給她提供了一份還不錯的飯食。”


  薑蕪低聲說“另外,大人……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傅珩頷首“你說。”


  “我懷疑這個死者和殺死李嬌嬌的,是同一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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