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第220章 我的心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鳳霞宮，香薰嫋嫋，寒夜如水涼，宮中卻悶熱，幔紗靜如壁，半分風動也無。


  朱紅欄綠，卻有豆大兒的水珠直往外沁，大片朱門潮濕，深紅一片似血染淋漓。


  寢殿內，桂嬤嬤正半跪著身子，為這鳳霞宮的主人捶著腿，但一臉憂色更顯得心思重重，連帶著手下的力道也有些不均。


  偏偏假寐的謝皇後眉間淡然，對於桂嬤嬤的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許是感覺到寢殿內的氣氛有些異樣，負責夜間伺候的一等宮女鳶禾，悄悄領了其他宮人退了出去，自己則候在門口，若是謝皇後有需要，可以隨時喚她。


  “鳶禾去書房請皇上吧，就說本宮身體不適。”


  一直未動的謝皇後卻突然叫住了她，鳶禾領命退下，桂嬤嬤一聽現在要去請皇上過來，卻是全身一震。


  她仰頭，看著榻上神色微涼的女子，捶腿的手止不住的發抖，額間汗珠滾落，不知是因空氣沉悶，還是背後忽來的一襲寒風陰冷。


  “怕了？”


  謝皇後鳳眼輕眯，看著桂嬤嬤的神情，像是憐憫又像是悲傷。


  她輕笑，風華豔絕，望著空蕩的寢殿，紅唇微張：

  “他以為我真的忘了呢，二十年，我整整忍了二十年，看著桑兒長大成人，我卻不能認她，看著銅鏡中我華發漸生，我卻仍守在這寂寞宮廷裏，每日每夜，梟離死在懷中的模樣，我從來沒有忘記！”


  桂嬤嬤聽著榻上的女子沒有以本宮自稱，卻是目光冰冷的自言自語，她原本顫抖的身體，再聽到“梟離”這個名字時，如被定在原地。


  她有些慌張地望向女子，話語間竟帶了哽咽：

  “娘娘，您果真還記得，這麽多年，奴婢在您跟前伺候，從未聽您提過，二十年前那件事情發生後，皇上登基為帝，如願封了您做皇後，可您卻從未給過皇上一分好臉色，所以才會讓紫薇那丫頭得了皇上的寵幸……”


  “你明知道我是不在乎的，我的心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謝皇後神色無波，仰頭去看寢殿頂上，用九十九顆夜明珠鑲嵌而成的天壁，落寞一笑。


  依稀記得白衣少年，在盛夏的蒲葦地裏橫衝直撞，漫天的螢火比星星還璀璨，岸上的少女笑聲如鈴，她聽到少年說：


  “要是你嫁給我，我就每年都帶你來看。”


  如今，她抬頭便可看到，比那夜螢火還要璀璨的星空，卻再也笑不出來，因為那人，早就不在了啊。


  殿外腳步匆匆，看得出來人有幾分心急，也是，皇後娘娘身體不適，自然聖上心急，如今誰人都知皇後娘娘聖寵正濃。


  菏澤於延，撫舟國的一國之帝，此時麵上帶了幾分惶恐，大步地邁進鳳霞宮中，身上還是在書房時穿著的錦衣。


  微有倦怠的麵容，眼下青灰，似乎好久也未曾休息，俊朗的五官，在時光的打磨中逐漸有了蒼老的痕跡。


  皺紋毫不留情地蠶食了這個男人的眼角額頭，連胡須也開始泛出花白。


  寢殿中伺候得宮人，早已經退得遠遠的，被皇上帶來的隨從驅到了偏殿，連一向在皇後身邊服侍的桂嬤嬤也被帶了下去。


  空蕩沉寂的寢殿裏，沒有宮人想象中的情濃蜜語，也沒有噓寒問暖的擔憂與關懷。


  大雨欲來的沉悶，浸染了整個寢殿，壓抑的沉悶的，堵得人心發慌。


  鳳霞宮的主人，卻自菏澤於延進來起，便沒有挪動半分，依舊是那麽神色恙恙的躺在臥榻上，不看撫舟帝一眼，更不用說起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