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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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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三章


  而縣丞大人比他們得到的信兒更早,不光知道桃樹灣出了個秀才案首,而且更知道那人就是眼前的劉金才。瞧見秀才案首都來給張記當狀師了,縣丞大人不由得覺得有些不好了。


  要知道,得了秀才在縣裏算不得什麽。可若是哪個地方出個案首,那可就是種子選手了。不說他以後考中舉人了會給縣裏帶來多大的榮耀,就是說到了考評官員時候,這可都是一大項呢。


  更別提,那天知道案首是自己管轄之下的村子裏出來的,他可是差點沒高興的蹦起來。能當案首,那考舉人就十拿九穩,以後得了狀元也是極有可能的。


  可現在,這人放著人的恭維跟吹捧不聽,跑來管人命官司?想到這裏,縣丞的眼神不由鄭重了許多,看向林寶珠跟張滿囤時候,也越發謹慎了。


  說不得,這位劉金才就會是他們縣的貴人,要知道舉人之後就能入仕。若是中狀元,那可是能直接麵聖的。天子門生,可比他這種隻堪堪考過舉人的地方小官吏前途好的多。


  反正思來想去,無論從哪一點來考量,這人是不能得罪。若是周家犯了事兒,他也不能包庇徇私。


  那周家大老爺並不知道劉金才的來曆,不過瞧著那人穿的寒磣,自然也沒放在心上。見他是來給張記撐腰的,不由冷哼一聲,對著堂上的縣丞大人拿起了嶽丈架子,直起身子給了女婿一個眼神,然後冷笑道:“大人,這人到了大堂不跪,是藐視公堂,這可是重罪呢。”說著,還幹咳了一下,示意自家女婿重罰。


  可縣丞大人會嗎?顯然不會,不僅不會,而且還拍了驚堂木讓人不得喧嘩。說的是誰,估計堂下幾個心裏都是清楚明白的。


  “劉金才身有功名,可不跪衙門知縣,怎算藐視公堂?”


  沒等他再說什麽,就見捕頭壓了周家管家而來。那管家見自家老爺也在跟前,自然是有恃無恐,還賠笑著叫了縣丞一聲姑爺。好讓外麵的人一番唏噓跟懷疑,自然也成功的使得縣丞大人黑了臉。


  “公堂之上不得放肆。本官且問你,你是如何跟陳仵作串通,又是如何汙蔑陷害張滿囤的,還不從實招來。”縣丞大人唯恐他再叫喊出什麽別的話來,驚堂木隨著問話連連拍響。


  接下來的事兒倒是方便許多了,有人證物證,再加上劉金才這個心思通透的秀才案首在,哪裏容得了周家管家狡辯?他越是說,漏洞越多,眼看就要牽扯到周家老爺身上了,逼的周家大老爺露出一個猙獰的表情,怒道:“你居然辦下這等昧良心的事兒,我隻讓你跟我兒商量買下張記茶山之事,卻不想你暗室欺心居然歹毒的教唆人害了人命。”


  得,這下好了,周家大老爺自己招了人張記的茶山是人自個的,他想要就讓管家跟周家少東家去商量購買呢。不過中間出了岔子,之後也不必在多審了,一個誣告是跑不了的了。


  那管家一聽老爺這話,知道是要讓他認罪。他有心想爭辯,可轉念想起自家一家人都是周家的家生子,就算脫了罪,轉頭也是活不成的。不如替老爺頂罪,說不定事後老爺還能尋了姑爺的門路撈自個出來,也能讓他再落個好,在周家更加體麵一些。


  見縣丞大人臉色不好,又想要動刑,管家趕緊連連喊著要交代。衙門的板子可不是好挨的,若是挨了打,指不定半條命都要丟了。還不如早早交代了,然後等老爺救他出去。


  “我說我說,是我鬼迷心竅想要從中得利。這才辦下了這種糊塗事兒。”管家苦著臉,但卻並沒像陳仵作那般驚恐懼怕,隻是臉色有些不好罷了。他交代的徹底,從昧了主家給的買茶山的銀子開始,一直說到是怎麽讓人傳出謠言,又是怎麽摸黑張記的。


  原本還覺得管家要誣陷張記實在是沒道理的人,這會兒也從一頭霧水的狀態變成了恍然大悟。原來是周家大老爺給的那筆買山的銀子惹的禍,使得那管家生了貪念,這才有了現在這事兒。


  接著,之前在衙門大堂上哭哭啼啼扮演苦主的陳胖子跟那小娘子也被壓了來。見倆人拒不認罪,縣丞大人直接讓人各大十五大板。


  陳胖子倒還熬得住,可奈何小娘子是個婦人又沒受過這種大罪,剛被打了幾下就哭喊著撂了。有了她的供詞,被打的開始哆嗦的陳胖子哪裏還能撐下去,剛被拖進大堂也就緊跟著交代了。


  有了這倆人指認,結合管家自個的供詞,案子基本明朗了。周家大老爺失察,且沒讓人抓住把柄,所以隻是被訓誡了一番。至於誣告之事,因著並沒有開始審理,倒也不予追究。


  其實這點,也是縣丞大人有些偏私了。想著人命官司了了也就算了,旁的能壓就壓了,也省的他真的親手把嶽丈送入大牢。


  大義滅親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是難得很。


  反正不管怎麽樣,案子是結了。因著並沒有直接殺人,不過是教唆幾句,所以周家管家隻按誣陷罪,鞭笞三十,苦役三個月。


  至於陳胖子跟那小娘子,殺人償命,待稟報藩府之後秋後處斬。


  隨著張滿囤跟林寶珠脫身離開衙門,這宗官司總算落下帷幕。而此番波折,倒也讓倆人看清了人心。最起碼,那些個在他們落難之後,急著撇清關係甚至落井下石的魑魅鬼怪算是暴露無遺。


  而留下的,則是實誠的跟張記往來,實打實為他們兩口子憂心的人。其中自然有安平茶行,有興隆酒館,還有守著作坊跟茶坊的眾人。還有為了保住張記而四處奔走的張裏正跟族長等人。


  回到桃樹灣,得了消息匆匆趕來的田大娘跟馬嬸子拿著柚子葉,給倆人煮了水撩了幾下。去過晦氣之後,已經累了好些日子的人各自散去了。


  林寶珠這幾天是精神跟身體都緊張著,如今乍一放鬆,還真是渾身酸痛。而張滿囤也沒好到哪去,雖然看著還精神些,可身上卻因著在大牢裏陰暗的環境待久了,全是一股子黴酸味。


  他看了一眼自家累的趴在炕上不願意說話的媳婦,然後先洗了洗手,把人裹進被子裏,就想著去洗洗身上。卻不想,還沒等他轉身呢,媳婦居然一躍而起直接摟住了他,腦袋還在他腹上蹭了蹭,甕聲甕氣道:“這次真是嚇死我了,知道害人的是縣丞大人的嶽丈,我都差點死心,想著幹脆去州城告狀了。”


  媳婦的話一落,張滿囤剛剛因著她動作而生出的火熱漸漸撲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暖暖的,卻又有些後怕的心驚肉跳。


  去州城告狀,要付出的代價何止是一二?一個女子,且不說要經過多少磨難跟辛苦,就算去了,告贏了,救了他,媳婦那也是要被問罪的。


  他抿著嘴,伸手摸了摸媳婦的頭發,眼中的柔情慢慢地被一種不知名的堅定替代。麵上的心疼跟疼惜也漸漸換做堅毅,這一次是好運氣,那下一回呢?


  茶山跟媳婦的手藝有多難得,他現在是一清二楚。在如今這個等級分明的世界裏,身無建樹,卻有發家致富的法子,是何等危險?


  若以後碰上別人,又該如何?他拿什麽保護媳婦,保護他們的家?

  以前從未想明白,隻覺得有他在,就能守護媳婦。他們好生過日子,紅紅火火的,又會遇上什麽難事兒呢。卻不想,現實給了他當頭一棒。


  想起老二當年投到睿王殿下麾下之時說過的話,他心裏升起了波瀾。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林寶珠不知道自家漢子的心思,隻是說著說著話就慢慢迷糊著了。不過就算睡著了,手裏依舊緊緊攥著他的一方衣角。


  “媳婦,我去洗洗,這麽些日子了,身上又髒又臭。”張滿囤把媳婦安頓到炕上睡下,然後小聲在她耳邊說道。


  林寶珠似是有感覺,呢喃了幾句話,翻了個身接著睡著了。看著媳婦安然的神色,張滿囤心裏異常柔軟安穩,他是個男人,想要守住媳婦這點安然。


  去匆匆衝洗了一下,連衣裳都沒穿,他就跑進了屋裏,然後摟著媳婦喟歎一聲,安安穩穩的睡了個踏實。而在睡夢中的林寶珠,也無意識的往自家男人懷裏鑽了鑽,然後才心滿意足,嘴角勾起個笑來。


  驛站之內,秦晉睿看著身邊侍衛從衙門拿來的那份半道出現的狀紙。又聽他細細說了那劉金才的種種,這才笑起來。


  “沒成想桃溪縣當真是藏龍臥虎,出了一個張滿囤已然讓我吃驚,如今又碰上個劉金才。”說罷,他揮手讓人下去,待到人快到門口時候,又開口道,“讓人傳信去州城給朱能,讓他速速來桃溪縣。”


  等人應了是退下,他才又細細看起那張狀紙。當真是一手好篆書,排列整齊,行筆圓轉,卻不失讀書人的耿直正氣。陳情明了簡單,卻字字珠璣,若是不再參加科考,就是當狀師,著陳金才必定也能出人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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