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飛機降落京城國際機場。許磊沒有停歇,拉著陸一偉準備飛往哈爾濱。
“去哈爾濱幹嘛?”
許磊依然保持神秘,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哈爾濱已經是晚上,兩人在酒店住了下來。許磊才揭開神秘麵紗,道:“我們此次來正是為山藤先生而來。”
“此話怎講?”陸一偉倍感疑惑。
許磊道:“我先前和山藤先生聊過,也側麵打聽過他的消息。山藤先生心中一直有個難以啟齒的隱痛,如果我們給他把隱痛治好,我想投資一事基本上就敲定了。”
“我不是和你說過嘛,山藤先生的母親的東北人。如果你按照他的年齡算算,他母親該多大了?”
“最少也在90多了吧。”
“嗯。”許磊道:“這裏麵涉及曆史問題,有些東西不知該怎麽說。他父親是軍人,當年從日本來到中國東北,參加了侵華戰爭。山藤先生回憶說,他父親壓根不喜歡戰爭,但被綁架到這裏又有什麽辦法。在這裏,他父親與一位東北姑娘相戀了,而且生下了山藤。要知道,東北當時日本統治時期,留下來的日本種相當多,但能帶回去的寥寥無幾。後來他父親被彈片炸斷一條腿,被遣返回家。當時他提出要帶東北姑娘和兒子一同回國,遭到拒絕,甚至連兒子都不準帶回去。後來,他把兒子藏到行李裏才算帶回了家。此後,再也沒有見到那位東北姑娘。”
“他父親幾乎每日思念這位東北姑娘,為了她終身未娶。臨死時,一再托付山藤先生,要他務必找到他母親。”
聽完這個感人的故事,陸一偉心裏不是滋味。問道:“那山藤後來找了嗎?”
“找了。”許磊道:“他先後三次回到東北,但東北那麽大找個人簡直是大海撈針,最後都無功而返,成為他心中的遺憾。”
陸一偉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幫他找到母親嗎?”
“對!”許磊道:“這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
陸一偉打起了退堂鼓,道:“山藤先生幾次回來都沒找到,我們能在這麽短的時間找到?簡直是開玩笑。”
許磊笑著道:“我知道你肯定會這麽說,沒關係,其實我早有準備。當初山藤先生委托我替他尋找,我做了,動用了可以發動的全部關係,廣撒網在東北找。終於找到了他父親回憶中的地方,不過令人遺憾的是,他母親早在他父親離開後的第二年就被日本人J殺了。不過我們找到了他母親的堂弟。但我們與這位堂哥根本無法溝通,一提到日本人就恨得咬牙切齒。在朋友的幫助下,堂弟總算放下了心結,聊起了那段往事。”
“然而,我們沒能找到他母親的墳墓,據說當年被丟進了亂墳崗。而我們這次要做的,就是做通他母親堂弟的思想工作,讓他與山藤先生見一麵。”
民族仇恨對於陸一偉一代來講已經有所淡化,但對於經曆過那段血雨腥風的人來說始終無法釋懷。做他們的思想工作,比登天還難。
第二天,兩人租了輛車搖搖晃晃行駛了七八個小時來到一個偏僻的屯子。
屯子並不大,甚至能夠看見當年的印記。一堵斑駁的牆上還寫著“打倒日本帝國……”,筆法鏗鏘有力,讓人能體會到當年的情景。陸一偉對此行並不看好,這好比給兩家仇人調解矛盾,怎麽可能輕易放下。何況又涉及敏感問題,不過看到許磊信心滿滿的樣子,放鬆了不少。
來到一家院子裏,玉米棒子掛滿屋簷,一個中年男子看到兩人後,警惕地站了起來,操著一口東北話道:“你們幹哈啊?”
“請問趙崇明大爺在家嗎?”
“在啊,你們是下來慰問來了?”男子看著許磊手中提著東西,咧開嘴巴笑著道。
“哦,對,慰問來了。”
“哎呀,老是麻煩你們,快進來。”說著,撩起門簾讓他們進屋。
陸一偉進去後,看到炕上躺著一位老人,瞪大眼睛看著他們。不出意外,這位就是趙崇明了。
男子張羅道:“今天是啥好日子,既不過年又不過節的,不過挺感謝你們的,還時常惦記著我們,快坐。”
坐下來後,男子衝著趙崇明大聲吼道:“爸,領導來看你了,你看,還提著東西。”
趙崇明沒有反應,始終瞪大眼睛看著他們。
男子解釋道:“我爸都八十二了,耳聾眼花,今年還得了老年癡呆症,甭管他。”
見此模樣,要見麵是不可能了。即便是見麵,又能說什麽。許磊從兜裏掏出2000元放在趙崇明手中,對男子道:“怎麽不帶你父親看病呢?”
“看過了,醫生說就那樣了,人老了,也沒辦法。”男子道:“你們是市裏來的?我聽口音不像我們東北人啊。”
“哦,對!”許磊順勢答應道:“這點錢給你爸買點營養品,看他瘦成什麽樣了。”
“嗨,好的。”男子眉開眼笑道。
閑聊了一會兒,許磊道:“你家裏還有什麽老物件或老照片嗎?”
“有啊,領導想要收?”男子頓時兩眼冒光。
“哦,那也得看看品相再說。”
“等著,我給你取去。”
不一會兒,男子抱著一大堆東西過來了,往炕上一扔,道:“都是些舊玩意兒了,雖不值錢但有紀念意義。前兩年我還賣了把日本刺刀,好家夥,老貴了。”
許磊翻看了下,沒找到想要的東西。道:“你家有以前女人穿的棉襖嗎?”
男子想了一會道:“這可說不準,我得給你找找。”說完,轉身又出去了。
過了十來分鍾,男子興衝衝地走了進來,將一件花棉襖放到炕上,拍了拍上麵的灰塵道:“總算找到了,這可是好東西啊。這是我媽當年結婚時穿的,那時候家裏窮,哪有錢做棉襖,所以一家子人輪著穿,誰出嫁誰穿。”
許磊忽然眼前一亮,指著棉襖道:“這件我要了,你開個價吧。”
男子聽到對方如此爽快,準備狠宰一番,道:“這可是老古董了,要不是家裏需要錢我才舍不得賣,這樣吧,你給兩千算了。”
一件破棉襖賣兩千,也是賣出了國際奢侈品的價格。不過許磊沒有絲毫猶豫,掏出兩千遞給他,買下了這件價格不菲的花棉襖。在別人手裏一分不值,可在他手裏,至少值一個企業。
許磊包好棉襖,拿著相機拍了幾張照片,又前往當年的亂墳崗取了一瓶土,小心翼翼地蓋上離開了屯子。
在車上,許磊道:“山藤先生讓我看過他母親的照片,身上穿著正是和這件一模一樣的棉襖。不管是不是這件,至少是一大家子的人。我們拿著這三樣東西交給山藤,不怕他不來投資。”
陸一偉對許磊的智慧折服了。有些事往往如此,如果你衝在前麵爭得頭破血流不見得能贏了,但繞到後麵輕輕一使勁立馬翻盤,這就是智慧。
“謝謝了。”陸一偉由衷地感謝道。
許磊笑了笑,沒有作聲。如果先前他並不打算下此番功夫爭取這個項目,但知道兩人極有可能是親兄弟後,那就是自己的事,這個忙一定要幫到底。
回到江東市,陸一偉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把這些東西交給山藤先生?”
“不急,先讓他們談著。”許磊道:“等恰當時機我再去一趟日本麵見山藤。”
“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分別時,許磊突然道:“假如鑒定結果出來後我們並不是親兄弟,我可以叫你哥嗎?”
“當然可以。”陸一偉笑著道:“如果以前因種種原因對你有偏見,但經過日本之行徹底改變了看法。你是個值得可信任的好兄弟。”
許磊深情地擁抱了下,點頭道:“等我電話。”說完,駕車離去。
回到家中,陸一偉迫切想把這一消息告訴父母親,但還是忍住了。盡管眼前的一切都表明兩人極有可能是兄弟,可還得靠科學說話。難道這真的是緣分嗎?
“喂,回來了沒有?”
接到石曉曼電話,陸一偉道:“你的電話真及時,我剛到家你就來電話了,說吧,啥事?”
石曉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一偉,你說得那件事我認真考慮過了,我這邊沒問題,不知張書記那邊怎麽樣?”
聽到此,陸一偉有些激動,道:“這是好事啊,隻要你這邊沒問題,張書記那邊肯定沒問題了。不過張書記畢竟是領導嘛,有時候抹不開麵子,不過那天我和他說此事的時候,表麵上不願意考慮,其實心裏還是在考慮的。”
石曉曼臉紅著道:“那怎麽辦,總不能我和他說吧。”
“要不這樣吧。”陸一偉道:“我正好要找張書記談事,今晚把他約出來,你倆見見麵。”
“這……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陸一偉機靈一轉道:“要不這樣,我今晚去他家,你一並過去做頓好吃的,怎麽樣?”
“能行嗎?”
“肯定行。”陸一偉道:“這事成不成就看張書記今晚的態度。如果他態度模糊就說明有戲。”
“那……好吧。”
陸一偉又想到一件事,道:“你現在有時間嗎?”
“有。”
“好,那你等著,我待會過去接你,正好一起去學校看看小楚。如果想要讓張書記接受,必須得過了小楚那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