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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範榮奎的話,陸一偉一直在思考著這事,以至於中午吃飯都心不在焉。
下午,陸一偉本來說在家裏好好陪陪妻子和兒子,誰知張誌遠一個電話打亂了計劃。電話裏告訴他,晚上七點在東湖會所吃飯。
別人的飯局可以推辭,但張誌遠的絕對不行。何況是在東湖會所,一定是有重大事情發生。陸一偉看了看表,已經是下午四點。在家裏帶了會孩子,晚上六點提前一個小時趕到了東湖會所。
陸一偉到了後,張誌遠已經提前到了。
電話裏,張誌遠並沒有詳細說明,陸一偉與他已經成了超越一般關係,講話自然隨便,問道:“張書記,晚上都有誰參加?”
張誌遠道:“還是老人手,徐才茂,白宗峰,還有郭金柱。”
前麵提到,東湖會所是特定的圈子特定的活動場所,一般人想進來都進不來。這個圈子一直是以大學教授蔡潤年為核心的,讓人意外的是,核心人物居然不參加,陸一偉預感到什麽,不過還是問道:“蔡教授不來嗎?”
“你說呢?”張誌遠一個反問,解答了所有疑問。
隨著原省委書記黃繼陽的調離,曾經紅極一時的大紅人蔡潤年好運也到頭了,如此結局實在有些落魄。
蔡潤年原先不過是個大學教授,一輩子專研學術,誰知在一次學術界座談會上意外被黃繼陽看準,成為帳下得力智囊團成員。他的作用不是為領導起草講話稿什麽的,那是秘書的事,他主要專研上級的政策方針,為領導做決策時提供政策依據。同時,對西江省的發展情況做宏觀把握,高屋建瓴製定頂層設計,說白了,就是為領導的政績提供智力支持。而黃繼陽謀劃的國有企業改製正是出自蔡潤年的手筆。
黃繼陽走得時候並沒有把蔡潤年一並帶走,多少有些意外。不過細細一想,也不意外。大中國的文化學者千千萬,遍地都是,不差你蔡潤年一個。再說了,你又對鄰省的情況不熟悉,帶你過去有何用?還有,蔡潤年畢竟年紀大了,有時候思維固化,跟不上時代節奏,別的不說,國際貿易他完全一片空白,能跟得上形勢嗎?
黃繼陽一走,原省長章秉同上來了。因為發展理念不同,兩人本身就有摩擦,現在他掌權了,自然而然對其幕僚帶有情緒。這不,剛上來不久,直接把蔡潤年趕回了西江大學。從來哪的滾回那裏去。
蔡潤年失勢,自然也沒有可用之處了。別人以前尊稱你一聲蔡教授,現在連吃飯都不叫你了。物是人非,人走茶涼,現實就這麽殘酷。
不管怎麽說,蔡潤年都是他大學教授,而且也幫過自己忙,陸一偉多少有些歎惋。不過想起為了範榮奎的那一跪,心裏不是滋味。
“那今晚的主題是什麽?”
張誌遠道:“提前和你說了也無妨,白宗峰升官了,出任江東市市長。”
“啊?”陸一偉張大嘴巴,有些難以置信。
白宗峰如今是省住建廳副廳長,一下子跨到省會城市當市長,這步子邁得可真夠大的。
看到陸一偉發愣的表情,張誌遠淡然道:“沒什麽大驚小怪的。白宗峰本來就是正廳級,這次算是平調。另外,人家是從京城下來的,一切皆有可能。”
此話不假,白宗峰當年從一個不知名的單位一下子調到省建設廳當副廳長,要是沒有深厚的背景怎麽可能?關於他的身世一直是個迷,就連張誌遠都不清楚。有的說他父親是高官,有的說他有親戚在國務院,不管怎麽說,都能與上層扯上關係。
另外,說是平調,其實是提拔。到省會城市當市長,這就是為下一步入常做準備。按照西江省的慣例,江東市的一二把手最後都能順利進入省委班子,最次也是個人大副主任,不過大多數上去後依然掌握著實權。比如原省委秘書長,現省委統戰部部長羅中原當年就是從江東市市長位子上上來的。
西江省是不大不小,不強不弱的小省,比不得其他經濟強省。省會城市與其他地級城市級別一樣,同屬於正廳級別。全國隻有十五個城市為副省級別,包括直轄市、省會城市以及計劃單列市。
不過各地有各地的不同,江東市雖為正廳級別,但距離副省僅有半步之遙,自然比其他地級城市高人一等。
白宗峰一下子蹦到市長位置,是在為下一步鋪路。
張誌遠補充道:“一偉,既然能進入這個圈子又能得到大家的認可,以後就要多走動。你不要顧及我,你能與各位的關係超越我,那是本事。尤其是白宗峰這條線,千萬不能斷,以後會大有用處的。”
兩人聊著,徐才茂和郭金柱已經嘻嘻哈哈地走了進來。見到張誌遠笑著道:“誌遠,你說這個郭大炮,得理不饒人啊,非要和我爭論,我是說不過他啊。”
張誌遠嘿嘿一笑道:“徐書記,郭書記性子直,您別和他見怪。話說回來了,郭書記有事都掛在嘴上,不會有彎彎繞,這才比較真實嘛!”
“這倒是。”徐才茂坐下道:“就因為老郭是這種性格,我才願意和他交朋友,要不是這樣,搭理都不願意搭理,哈哈……”
郭金柱突然臉一黑,指了指道:“老徐,你現在可是外人啊,信不信我仨待會一起灌你?”
徐才茂左看看右看看,哈哈大笑起來,道:“可不是,都是你的部下,我甘拜下風了。”
郭金柱得意地道:“我有左膀右臂,還怕你不成,哈哈。”
“你們在樂什麽呢?”說話間,白宗峰大搖大擺進來了,身後還跟著一位不速之客。
丁昌華的出現讓現場氣氛瞬間凝固了,郭金柱藏不住事,頓時黑下臉坐在那裏一聲不吭。倒是張誌遠和陸一偉沒有過多情緒,微微地點了點頭。
丁昌華啥時候和白宗峰走到一起了,讓陸一偉頗為驚訝。不過想到他是搞房地產的,白宗峰又在建設廳,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丁昌華是郭金柱一手培養起來的,但他一直推崇有奶便是娘,郭金柱還沒走,已經和市長林海峰暗自勾結,攬下不少城建工程。因為此事,郭金柱一直心懷耿耿,養了個白眼狼。
陸一偉對丁昌華恨之入骨,因為東華煤礦礦難綁架女兒,這種損陰德的事都能幹出來,虧他還是個企業家。不過今天的主角是白宗峰,麵子上的事還是要應付的。
丁昌華進來後同樣吃驚,本來臉上掛著笑容,一下子僵在那裏。
按照職務大小排次序,丁昌華剛好夾在陸一偉和張誌遠中間,而且正對著又是郭金柱,如同坐在火爐上,備受煎熬。
白宗峰知道丁昌華與郭金柱的過節,今晚正好借此機會化解兩人的恩怨。看到郭金柱一臉不快,他沒有多言,而是天一腳地一腳地開著玩笑。
酒席開始,徐才茂主持,道:“大家都到齊了,今晚的主角是老白,恭喜他榮升,我提議,大家一起敬他一杯酒,來!”
徐才茂端起酒,其他人也陸續端了起來。郭金柱與白宗峰碰了一下,直接喝了下去。
因為丁昌華的存在,現場氣氛格外緊張。徐才茂想著法子調動氣氛,甚至拿郭金柱開玩笑,可郭金柱依然繃著臉,一絲苦笑了事。
按道理說,郭金柱到了這個層次的領導應該宰相肚裏能撐船,至少場麵上的事情應該應付過去,但他就是這樣的人,一輩子如此,想要改都改不過來。
徐才茂見郭金柱無動於衷,和丁昌華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敬酒。丁昌華連忙端起杯敬白宗峰,白宗峰瞟了瞟旁邊的郭金柱,讓從他開始。
“郭書記,我敬您一杯。”丁昌華站起來端著酒杯伸過去,等了半天,郭金柱都無動於衷,隻顧拿著筷子夾菜。
“老郭,昌華敬你酒呢。”旁邊的白宗峰看不下去了,用手肘頂了頂提醒他。
郭金柱放下筷子,緩緩抬起頭看著丁昌華,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笑容道:“你還認識我?”
丁昌華一臉尷尬,急忙道:“郭書記,我怎麽能不認識您呢,是您當初把我從一個快倒閉的廠子拉了出來,才有我今天的成就……”
“住口!”郭金柱突然大聲一喝,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潑到丁昌華臉上,道:“丁昌華,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少把我和你扯到一塊,我不認識你。”
郭金柱的舉動讓所有人都驚呆了。隻見丁昌華愣在那裏不動,用手抹了把臉繼續恭敬地道:“郭書記,是我對不起您,今天當著白廳長、徐書記的麵請求您原諒……”
“原諒個屁!老子認識都不認識你,那來的原諒一說。”郭金柱怒不可遏道。
白宗峰見氣氛不對,急忙攔住道:“老郭,有些過了啊,幹嘛呢這是,老丁好歹跟著你十來年,有什麽疙瘩非過不去,今天給我個麵子,別把事鬧這麽僵,成不?”
“啪!”郭金柱突然把筷子重重一放,起身將椅子挪開,狠狠地丟下一句話:“丁昌華,你他媽的就是一條狗,一條養不家的狗!”說完,憤憤離去。
好好的一頓飯吃成這樣,讓白宗峰實在沒麵子。愣了半天對丁昌華擺了擺手道:“坐下,坐下,他不吃咱們吃。”
徐才茂見此,歎了口氣起身道:“老白,你真不應該帶他來。”說完,跟著走進出去。
這下讓張誌遠和陸一偉尷尬了,在也不是,走也不是。
白宗峰坐在那裏忖度半天,一臉不快起身道:“散了吧,散了吧。”說完,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