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4(二)

  “別我了!”嚴步高瞪大眼睛道:“一偉,你是下來掛職的不假,但為了黑山縣的利益,你這個縣領導不能坐視不管啊。黑山縣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一個像樣的企業都沒有,要是這個企業真的能來投資,且不說稅收,最起碼有個撐門麵的,一改往日麵貌,不好嗎?你放心,隻要你爭取回來,我給你記頭功。”


  陸一偉掙紮半天,最終同意了。


  到了廣州,街上的行人個個戴著口罩行色匆匆,非典疫情已經在該地全麵爆發。陸一偉到了堇色公司,經理陳仲期熱情歡迎,握著手道:“陸先生,我們又見麵了。”


  坐定後,陸一偉開玩笑地道:“我說陳總,你這人真有意思,既然你想去黑山縣投資,和誰談判不一樣,非得找我,有些事我也做不了主啊。”


  陳仲期哈哈大笑,道:“陸先生,我們生意人萬事講究個緣分,在蘇州初次見麵就覺得你人不錯,我樂意和你合作。”


  陸一偉淡然一笑道:“陳總,不知你想過沒有,黑山縣距離廣州上千公裏,且不說運營成本,光距離上就吃掉不少利潤啊。如此做,你們還有賺頭嗎?再說了,蠶這東西你們可以就地養殖,何必跑到那麽遠?”


  “不不不!”陳仲期擺手道:“陸先生,你誤解了。我說過,我們做得是高端服飾,專門為高端人士定製打造,所以在原料的選擇上必須慎重。即便是增加成本,我們都非常樂意。至於養蠶,你說的沒錯,我們當然可以就近養殖,但蠶的生長環境直接影響到蠶絲的質量。通過考察,你們黑山縣養殖的蠶是我們所需要的。”


  “不僅如此,我們下一步打算深化合作,擴大白僵蠶的養殖規模,或者幹脆把醫藥廠就建在當地。你意下如何?”


  陸一偉對蠶一竅不通,道:“陳總,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麽好說的。那你對我們當地政府有什麽要求?”


  陳仲期道:“我們生意人,追求的就是利益最大化,成本越小,自然越好。我們公司董事會意向是兼並你們的蠶廠,無償提供土地使用權,並免去三年的稅收。”


  “這……”陸一偉深思道:“這個我決定不了。”


  “不著急,您回去可以商量,等有消息通知我就行。”


  回到黑山縣,陸一偉把陳仲期的想法一說,嚴步高想都沒想就拍板決定道:“這沒問題,我同意,今天就可以上常委會通過。”


  沒想到嚴步高如此急迫,然而,這事和靳榮光一說,立馬遭到反對。


  靳榮光有些生氣地道:“這比資本主義還資本主義,無償提供土地使用權,你知道現在土地多值錢,不行!”


  嚴步高不退步道:“有多值錢?縣裏廢棄的廠礦多得是,你說說哪塊地值錢?好不容易有個企業來投資,你作為縣長不積極支持配合,你是在為黑山縣著想嗎?”


  “我怎麽不是?”靳榮光瞪大眼睛道:“企業是來幹嘛的,就是來創造財富的。財富呢?連一毛錢都看不見就套走那麽大一塊地,萬一他圈地開發商業,給縣裏造成多大損失。”


  “即便他搞其他的我都樂意!”嚴步高悶著氣道:“自上而下提倡國企改革,那個蠶廠半死不活的,現在有人來輸血,這不是好事嘛,這事就這麽定了!”


  “我反正不同意。”說完,起身摔門離去。


  事後,嚴步高到市裏請示,市委書記郭金柱權衡後,同意嚴步高的做法。還不等正式實施,轉眼就到年底了。


  陸一偉打算帶一家人去海南過年,可考慮到範春芳的安全問題最後放棄。年後第三天,牛福勇生拉硬拽要帶他京城出去玩,迫於無奈,陸一偉勉強同意,提議到李海東一起去,遭到牛福勇反對。


  “帶他去幹嘛?就咱哥倆一起去。”牛福勇打心眼裏不喜歡李海東。討厭一個人,沒有理由。


  陸一偉也不知道牛福勇為什麽不喜歡李海東,兩人每次見麵話很少,他夾在中間有些尷尬。


  牛福勇神秘地道:“此次進京,我帶你認識個人,你肯定樂意。”


  去的路上,牛福勇道:“一偉,我聽說老潘走了?”


  “嗯。”提起潘成軍,陸一偉莫名的傷感,實在不舍。


  牛福勇繼續道:“你想過他為什麽要走嗎?”


  “他家裏有事。”


  “僅僅如此嗎?”


  “那還有什麽?”陸一偉不解問道。


  牛福勇冷笑道:“要我看,很有可能是被李海東給擠走的。”


  “什麽?”陸一偉驚愕,連連道:“不可能。”


  牛福勇一本正經地道:“一偉,現在就咱兩人,說兩句掏心窩子話。你知道我為什麽看不起李海東嗎?”


  陸一偉搖了搖頭。


  牛福勇道:“此人身上有反骨,別看著和你熱熱情情的,心裏做事。今天你陸一偉有本事巴結你,將來你有一天倒了,我保證他立馬就反水,你不信嗎?”


  “說什麽呢。”陸一偉道:“海東身上雖然有缺點,但我還是信任他的。他從小沒爹沒媽,有點性格是正常的,但總體來說不錯。”


  “一偉!”牛福勇加重語氣道:“你真打算把煤礦交給他?”


  “除了他,沒合適人選了。暫時先讓他經營吧。”


  見陸一偉如此固執,牛福勇沒再說話。提醒道:“我隻說一句,你要提防著這小子。”


  陸一偉淡然一笑,沒當回事。


  牛福勇見陸一偉如此,無奈地搖了搖頭。轉移話題道:“對了,今晚帶你認識個朋友,叫金鵬,地道的京城人。這小子別看著年紀不大,有兩把刷子。這次去京城除了玩,我還打算和他談筆生意。”


  陸一偉好奇地道:“你小子生意都做到京城了?”


  牛福勇道:“手裏有點閑錢,總不能放在銀行吧。這兩年京城的房價蹭蹭地上漲,我打算投點小錢試試水。”


  對於這點,陸一偉不得不佩服牛福勇的生意眼光。不過,想在京城開發房地產,可不是想象的那麽簡單。道:“你打算怎麽合作?”


  “金鵬這小子祖上是皇親貴戚,據說是那個親王的後代,我也不太懂,等見麵了讓他和你說。他說他能弄到地皮,我出資,叫你來給把把脈,看這小子靠譜不靠譜。如果靠譜,我想拉你一起幹。”


  陸一偉的朋友圈裏,還沒有如此“高貴”身份的朋友,到有幾分心思見識一下。


  到了京城,牛福勇帶著他來到一處藏匿於胡同裏的私人會所,陸一偉見到了金鵬。


  金鵬長相瘦小,賊眉鼠眼,眼神裏充滿傲氣,似乎有種天生的優越感,想用氣勢來證明自己不同於常人。


  “福勇兄弟啊,你可算來了,等你一天了。”金鵬操著一口濃厚的京腔道。


  牛福勇笑著道:“這不路上堵車嘛,來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我好兄弟陸一偉。”


  “一偉兄弟,幸會啊。”金鵬轉身問道:“這位也是大老板?”


  牛福勇點頭道:“對,大老板,他的生意比我大多了。”


  金鵬立馬變了副嘴臉,笑著躬身握手道:“陸老板,很高興認識你,來來來,快坐。”


  坐定後,金鵬開啟了吹牛逼模式。


  “不是和你吹啊,我可是正宗皇親國戚,八旗子弟,滿族鑲藍旗人。我爺爺的爺爺是愛新覺羅奕劻,晚清的宗室大臣,和碩慶親王,要擱到現在,我也能世襲親王帽子,咱根紅苗正的親王爺!”


  金鵬擼起袖子接著吹:“在大前門外大柵欄那地,我祖上可是有兩三處宅子,還有後海那地兒,也有我家的一處大宅子,可惜交公了。以現在的低價,最起碼都能買到千萬以上。”


  京城公子爺與山西煤老板一樣,成為時下比較關注的熱點。兩個群體既有相似之處,又不大相同。


  煤老板大多數農民出身,文化程度不高,一夜之間成為暴發戶,出手闊綽,揮金如土,把花錢當成一種快樂,肆意揮霍。他們有一個特點,衣著極其普通,出門相當低調,花錢從不用卡,總給人意外驚喜。這點,似乎從牛福勇身上能找到影子。


  牛福勇身上雖穿著名牌,但怎麽打扮都覺得別扭,身上的“土味”撲麵而來。家裏有好幾輛豪車,但出門時經常開著普通的桑塔納,一大摞錢裝在蛇皮袋裏往後備箱一丟,誰看能出這是個千萬級富翁?


  而京城公子爺一般分兩類。一類是所謂的紅二代,而另一類即為地地道道的老北京。前一類不做闡述,重點談談後一類。


  這部分公子爺幾代人長在皇城腳下,住在引以為豪的四合院裏,侃起來個個嘴皮利落,時不時往祖墳上刨,大談特談家族曆史,稍不留神就是個貝勒、格格,不知道皇城有多少皇親國戚。極少數公子爺繼承了祖輩的“優良傳統”,以前是遛鳥喝茶侃時政,現在遛狗泡吧談曆史,不學無術,坐享其成,真以為現在還是大清朝。要不是遇上城鎮化大搞拆遷,估計連最起碼的生活能力都沒有。於是,公子爺頭上又增加了一個名號“拆二代”。而坐在麵前吹牛的這位,是典型的京城公子爺。


  陸一偉故意道:“金老爺,這要擱在以前,我們見了你還得行叩拜禮呢。”


  “免了,免了!”金鵬一揮手,傲氣地道:“現在都啥年代了,咱不興那一套。”


  牛福勇見越扯越遠,打住道:“行了,別扯了,我都快餓死了,吃飯!”


  “慢著!”金鵬製止道:“你不是讓我給你找個電影明星作陪嗎?馬上就到!”


  “真的?”牛福勇瞪大眼睛,臉上露出壞壞的笑容。


  “那可不。”金鵬得意地道:“在京城這地兒上,隻要你能點出名的明星,我就能給你請來。”


  “鞏俐成不?”


  “這……”金鵬停頓了下道:“隻要你舍得花錢,我照樣能請來。”


  “開個價吧,我今晚就要見鞏俐。”牛福勇豪氣上來了,把金鵬給怔住了。


  “牛哥,這麽晚了……要不改天吧。”金鵬道:“今晚這個明星保準你滿意,臉蛋沒的說,關鍵是演技好。她出演過《四世同堂》、《雍正王朝》等等,就連《還珠格格》都參演過。要不是她那兩天生病,小燕子的角色就是她的了,那能輪得上趙薇。”


  金鵬吹牛皮的功力著實讓陸一偉大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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