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9(二)
“對,您是?”
男子不回答,打開車門道:“請跟我上車。”
鍾鳴上了車,叫陸一偉也上來,誰知男子一把拉住陸一偉道:“隻允許你一個人進,其他人在外麵等著。”說著,快速跳上車駛進了大院內。
陸一偉揉著發疼的胳膊,那男子的手勁真大。看著奧迪車極速駛了進去,心裏多少有些感慨。外界說,在京城隨便丟塊石頭都能砸到三品,自己連七品都不到,可見多麽的渺小。他觀察到一個細節,奧迪車除了擋風玻璃沒有遮擋外,三周都用黑色的窗簾遮擋著。
等待是煎熬的。陸一偉無聊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這個胡同比起後海的胡同要寬敞許多,四周幾乎看不到小商小販,因為軍區家屬院而顯得格外莊重和肅穆。
一個多小時後,那輛奧迪車駛了出來在門口停下。鍾鳴下來後與剛才那位男子熱情握手道:“榮政委,實在感謝您了。”
“不謝!”榮政委道:“我已經安排人給你們訂好回家的機票,待會讓我的車送你們到機場。”
“不用了,太麻煩了。”
奧迪車一路狂飆趕往機場,暢通無阻,讓陸一偉第一次享受了下京城的特權。
下了車,司機從後備箱拿出一大堆東西交給鍾鳴道:“鍾鳴同誌,這是榮政委特意安排的,您拿好。待會我送你們進vip候車室,那裏有專人接待你們。”
進了VIP候車室,果然有人熱情接待,時間到點後又親自送上了頭等艙。這趟京城之行,刺激著陸一偉的敏感神經。
飛機起飛後,陸一偉急不可耐地問道:“怎麽樣?”
鍾鳴神秘一笑道:“應該問題不大。如果順利的話,等我們回去後,範部長就該回家了。”
“真的?”陸一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鍾鳴道:“你看到剛才那位榮政委了吧,他當著我的麵給省委黃書記打的電話。榮政委不是求他放人,而是直接命令。我隱隱約約聽到,黃書記在電話那頭不停應承著。有了這層關係,一切輕鬆搞定了。”
“啊?”陸一偉難以置信,道:“榮政委直接命令黃書記,這怎麽可能?”
“嗬嗬,這你就不懂了吧。”鍾鳴道:“你知道榮政委的真實身份嗎?”
陸一偉搖了搖頭。
鍾鳴湊到陸一偉耳邊小聲道:“榮政委是我二姑父的手下,主要負責某位首長的安保工作。”
聽到此,陸一偉嚇傻了。愣了好大一會道:“哪位首長?”
鍾鳴道:“這麽和你說吧,總理下來誰的官最大?”
“哦。”陸一偉明白了。看來,剛才去的地方應該是衛戍區家屬院,鍾鳴的二姑父是衛戍區的某位大官。
這麽大的關係,如果再救不出範榮奎,那真就沒辦法了。
“謝謝你,鍾鳴。”陸一偉發自內心感激道。
鍾鳴不以為然道:“多大點事啊,不必掛在心上。既然有這層關係,不用白不用。我二姑剛才見了我,雖多年未見,照樣熱情接待。我是她從小帶大的,所以比較親近。”
陸一偉多少了解鍾家的恩怨情仇,勸說道:“鍾鳴,我們都這麽大年紀的人了,有些話就直說吧。不管你與你父親有多大的仇恨,現在你也結了婚,又有了兒子,應該把恩怨放下,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提及父親,鍾鳴一臉怒氣道:“哥,你別勸我了。我爸他壓根就沒管過我,年輕時候風流倜儻,老了照樣沾花惹草,我媽怎麽對不起他了,憑什麽如此對她?”
“那你打算怎麽樣?記仇一輩子嗎?”
“對!”鍾鳴決絕地道:“我曾經和他說過,隻要他不離開那個女人,我這輩子都不會接受他。”
鍾鳴與父親把關係搞得這麽僵,除了鍾石山做下糊塗事外,母親劉文麗也起到關鍵作用,潛移默化在影響改變著鍾鳴的性情和看法。愛之深,恨之切,說明他們還是很在乎鍾石山的。
陸一偉道:“好吧,該說的我也說了,不過我希望你能站在玲玲的角度,看在豆豆的麵子上去對待這件事。俗話說,血濃於水,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即便你不相認也無法改變血緣關係這一事實。”
鍾鳴不說話,頭轉向了另一側。
下了飛機,陸一偉剛開手機就接到範春芳的電話。
不出所料,範榮奎已經回家了。
陸一偉長長出了一口氣。他沒有回東州市,與鍾鳴匆匆道別徑直往家裏趕去。
進門後,看到範榮奎魂不守舍站在沙發上,目光呆滯,神情恍惚,似乎受了很大驚嚇。都說進局子褪一層皮,對於官員來說,接受紀委問話不亞於進局子。
“春芳,爸是不是有點冷,你去臥室給他拿件外套出來。”陸一偉看著範榮奎身子瑟瑟發抖,急忙道。
範春芳拿著外套給範榮奎披上,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
“一偉,謝謝你。”範榮奎開口第一句話道。
“謝我幹什麽啊。”陸一偉不打算把事情告訴範榮奎,道:“爸,我就知道您是清白的,出來就好。”
範榮奎臉色慘白,道:“爸這次進去真怕了,就怕我出不來,連外孫都看不上一眼。”說完,竟然抱著頭嚎啕大哭起來。
“爸,別哭了。”範春芳在一旁安慰道:“這是好事。”
“對,好事!”範榮奎抬起頭擦掉眼淚道:“春芳,一偉,爸爸警告你們,不管將來走到任何崗位上,絕不能動任何歪腦筋。別以為沒人知道,其實相關部門早就掌握你的情況了。一旦東窗事發,誰都跑不掉。”
陸一偉點頭道:“爸,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
“好了。”範榮奎道:“通過這件事讓我徹底醒悟了,也讓我徹底看清了某些人的醜惡嘴臉,這事我沒完,遲早會報此仇的。”
陸一偉勸說道:“爸,你不必太在意,認清他是什麽人就行了,何必要冤冤相報呢。”
“這事你不必管了,我隻有主張。”
這時,孫春雲回來了,進門就撲在範榮奎身上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道:“你個死老頭子,快嚇死我了。”
範榮奎和孫春雲的關係還算融洽,至少在陸一偉和範春芳麵前看不出什麽端倪。一家人經過一劫後再次團聚,愈加珍惜彼此的存在。這個家,一個人都不能少。
陸一偉盡管沒說,範榮奎後來還是知道了。他並沒有當麵感激,默默地記在心裏。
許壽鬆本想著掌握確鑿的證據徹底扳倒範榮奎,沒想到對方有通天本事,來了個金蟬脫殼,讓他倍感驚慌。他心裏清楚,隻要扳不倒,肯定會有瘋狂的報複。
事後,蔡潤年給陸一偉打來電話,說他如何在黃書記麵前求情的,費了多大勁才說通的雲雲。他這麽做,一是為了表功,一是為了那尊金佛收的心安理得。
陸一偉沒有戳穿謊言,在電話裏一個勁地感謝。
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不過牽扯出來的平康市文化園區項目一事沒有就此罷手。黃繼陽鐵腕深挖,不出意外地挖到了省長章秉同那裏。然後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間接地告知他,城鎮化步子邁得太大是行不通的。然而,這個反擊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幾千萬就這樣蒸發了。
平康市的領導班子幾乎無一例外因該項目受到牽連。但黃繼陽沒有繼續追查,一切點到為止。
事已至此,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陸一偉。範榮奎到底在該項目裏扮演什麽角色?他到底有沒有從中拿好處?不得而知。
隨著寒冬的來臨,此事被寒天臘月冰封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