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3
陸一偉回到宿舍,把錢放到茶幾上,坐在那裏愣著發呆。
他該如何處理這兩才萬元?
正想著,範春芳來了電話。
“一偉,吃過飯了嗎?”範春芳站在陽台上,凝望著遠處的夜景。這才不到一天功夫,心裏無比思念。
陸一偉斜靠在沙發上,把皮鞋一蹬,道:“剛吃過,你呢?”
聽到陸一偉關心自己,範春芳心裏暖意融融,道:“我也剛吃,你晚上沒喝酒吧?”
“喝了點。”
範春芳頓時蹙眉踮腳,心切地道:“你少喝點酒,喝多了傷身子。”
“嗯,知道了。”
範春芳努力在尋找話題,可想了一圈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或許,她有太多話想說,可話到嘴邊……
“你早點休息吧,我還有事,就先掛了。”陸一偉及時避免尷尬。沒有感情基礎,始終是空中樓閣。
範春芳依依不舍掛掉電話,失神地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母親孫春雲見狀,上前道:“芳芳,陸一偉這些天對你怎麽樣?”
範春芳收起慌亂的眼神,笑著道:“挺好啊。”
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即便受了委屈也不願說出來。孫春雲道:“芳芳,別啥事都藏在心裏,有事就和媽說。”
“嗯,我知道了。”範春芳低下頭扒拉著額頭的頭發。
如果從外貌上講,範春芳一點都不輸佟歡。高挑的身材比例適中,一頭烏黑的頭發垂至腰間,清秀的臉龐多了些單純溫良,尤其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沒有多少城府。性格溫和,沒有獨生子女的驕橫霸道,更沒有因為家庭的優越而炫耀。正是這種性格,才能在石灣鄉深藏兩年多,旁人愣是不知道她的來曆和身份。
這種人對待感情專一,隻要認準的絕不會隨著時間推移而改變。陸一偉剛到石灣鄉時,她並沒有像電視劇裏一樣一見鍾情,反倒覺得對方有些遲暮。可經過工作上的交流,尤其是因為石灣鄉中學一起到市裏,陸一偉處處維護著她。再到後來處理礦工一事,發現自己漸漸愛上了他。這種感覺是非常微妙的。
如果說陸一偉不到黨校培訓,或許她會把他當作一個夢,深藏在心裏。可老天偏偏讓兩人再次相遇,不得不說是緣分。於是,她展開了愛情攻勢,陸一偉卻絲毫不動心。她並不想通過父親的手段讓陸一偉屈服,可父親知道了,固執地采用這種方式。某種程度上,她默許了,她迫切地希望得到心愛的人。
範春芳知道陸一偉並不喜歡她,但她有信心來挽救這份來之不易的愛情。即便這條路艱難,她都要義不容辭走下去。
正想著,父親範榮奎醉醺醺地回來了。
“爸,你又喝酒了。”範春芳走過去扶著道:“不是和你說了嘛,你有高血壓,少喝點。”
範榮奎興致很高,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摸著女兒的頭高興地道:“芳,別的酒我可以少喝,但今天這酒我必須得喝。你猜我和誰在一起喝了?”
“我那知道。”
“告訴你吧,今晚我和組織部趙部長喝了。”範榮奎得意地道:“酒到興中,我就勢把一偉的事給提出來了。趙部長為人爽快,當場就拍板敲定,同意等過段時間把一偉調回來。你說今晚的酒我該不該喝?哈哈。”
聽到能把陸一偉調回來,範春芳同樣高興,追問道:“那趙部長說沒說調到哪個部門?”
“人家答應你就算不錯了,問那麽多幹嘛,先調回來再說。”範榮奎道。
範春芳突然想起陸一偉臨走時叮囑自己的話,連忙道:“爸,我看這事還是算了吧,一偉他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回來。”
“哼!就憑他?再等十來年吧。”範榮奎不屑地道:“他能有今天成績,還不是全靠張誌遠嘛。張誌遠也是個半斤八兩,能送到今天這一步已經倒頭了,還有什麽指望?這事你別管了,爸既然答應你,就一定能辦到!”
在範榮奎眼裏,女兒就是她的一切。隻要女兒高興,即便付出多大代價都樂意。如果不是心疼女兒,怎麽可能讓她倒貼著嫁給陸一偉,簡直是癡人做夢。
範春芳堅持道:“爸,你也是男人,男人是需要尊嚴的。一偉他不想活在你的陰影下,希望你給他點時間。如果實在不行,你再想辦法調回來。”
“這不行!這次我不能聽你的。”範榮奎道:“一方麵我是替你考慮,兩地分居成何體統。另一方麵,我今年都54歲了,說不定下一屆就退居二線了。如果挪開這個位置,誰還肯舍我這張老臉?所以,我必須得抓緊時間了。乘我在位,爭取把該了結的都了結了,即便我退了,也無他憾。”
範榮奎說著這麽傷感,範春芳鼻子一酸,依偎在懷裏道:“爸,謝謝你。”
範榮奎歎了口氣,感慨地道:“女大不中留啊,我養了你一輩子,就這樣便宜那小子了,哎!”
“爸,你別這麽說,我不在你身邊嘛。即使以後我都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範春芳動情地道。
“好啦,不說了!”範榮奎起身道:“因為你,我把你省紀委的許叔叔可得罪慘咯,估計這會還生我氣呢。得!我現在拿兩瓶好酒給他送過去。”
陸一偉想了半天,起身穿上鞋,拿著錢來到隔壁縣紀委書記吳世勳宿舍。
吳世勳屬於大隱之人,即便縣裏幾派爭得你死我活,他都無動於衷。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為人處事十分低調。這類人在官場非常普遍,說得好聽點是大智若愚,難得糊塗。說得難聽點,占著茅坑不拉屎,浪費國家資源卻不辦實事。可身在官場,諸有身不由己。
一般情況下,領導喜歡兩類人。一種是溜須拍馬,阿諛奉承之人。這種人處事圓滑,思維敏捷,一點就透,不需要費太多口舌,這類人往往升遷速度非常快。而另一種人就是所謂的大智若愚之人。平時嘻嘻哈哈,從不表態發言,你說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絕不多一句廢話。在領導眼裏,這種人識時務大局,聽話且易掌控。在兩派爭得不可開交之際,這種人往往能夠漁翁得利。
但不要忘了,獵人永遠躲在草叢裏,他能看見你,你卻看不見他。一旦得勢,其手腕不亞於任何人。
生存在夾縫中的,往往是實幹家。這類人容易走極端,要麽飛黃騰達,要麽沉匿雪藏。在現如今的體製內,實幹家很難出頭,即便得到大力提拔,總有一天,曾經打壓過的人會把你推下神壇,結局不容樂觀。
吳世勳到底是哪種人?不得而知。
“吳書記還沒睡覺啊?”陸一偉進門,看到吳世勳正躺在沙發上看書,仔細一看,居然是《聖經》。
吳世勳摘掉老花鏡,把書放到茶幾下起身道:“你不也沒睡覺嗎?”
“哈哈。”陸一偉把一罐茶葉放到茶幾上,道:“這是祁門紅茶,我又不懂,就給你拿過來了。”
吳世勳視茶如命,拿到手裏左看右看,迫不及待地衝了一杯,細細品味,發出讚歎聲:“果然是好茶!”
“你要喜歡喝,下次我多給你弄點來。”
“那就謝謝老弟了,哈哈。”
寒暄一陣,陸一偉把口袋裏的錢放到吳世勳麵前,道:“吳書記,這錢你收著。”
陸一偉的舉動把吳世勳嚇了一大跳,連忙推過去,嚴肅地道:“一偉,你這是幹什麽,快拿回去!”
見吳世勳誤解了,陸一偉連忙解釋道:“吳書記,這錢是胡國興送給我的,我現在交公。”
吳世勳一怔,驚奇地打量著陸一偉。這是他擔任紀委書記以來,第一次有人主動上交贓款,年紀輕輕的陸一偉不為錢所動,能做到這點的,鳳毛麟角,實屬罕見啊。
見吳世勳不說話,陸一偉補充道:“吳書記,這是胡國興剛剛給我的,我一分未動,直接拿過來了。如果需要寫情況說明,我現在就寫。”
吳世勳相信陸一偉說的話,擺擺手道:“不必了。一偉,不瞞你說,這是我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情,你不簡單啊。行了,放這吧,明天我拿到單位,完了給你開具相關證明材料。不過,這事要是報到市紀委,還需要你配合調查啊。”
陸一偉臨危不懼,道:“完全可以。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稍晚些上報?”
“嗯?”
陸一偉摸不清吳世勳的底,小聲道:“這要是報上去,是不是就要啟動相關程序調查胡國興?”
“那是自然的,何況鐵證如山。”吳世勳錚錚道。
“那你覺得能成功嗎?”
“這……”
陸一偉道:“吳書記,我雖然不懂紀檢程序,但此事並不足以對胡國興構成威脅,說不定他倒打一耙,調頭針對你我。局勢不明朗,還望您三思而後行。”
吳世勳詭譎一笑道:“和你開玩笑了,我還不至於做這種蠢事。這事完全縣紀委就可以解決,沒必要上報市裏。讓我好奇的是,你怎麽和胡國興糾纏到一起了?”
陸一偉道:“我分管教育。”
“哦。”吳世勳明白了,道:“一偉,我勸你離他遠點,他今天既然送了錢,就要從你身上獲取利益。如果你滿足不了他,嗬嗬,有些話我不說你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