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9

  6月底,黑山縣酷熱,絲毫不見下雨的跡象。黑山縣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幹旱天氣。


  經過上次曝光,鄰省放水,麥河水庫有了水,但麵臨的形勢異常嚴峻,水位已低於警戒線,極有可能再次引發吃水荒危機。


  為了應對旱情,西州市委書記郭金柱責成市長魏輔堂撥付專項資金200萬元,並要求全縣上下行動起來,眾誌成城,精誠團結,以樂觀的心態和不輸的勁頭全麵保障居民用水。


  陸一偉作為抗旱領導組組長,幾乎每日奔波輾轉打井工地現場,督促施工隊伍加快工期,務必要在短時間內完工。還要安撫群眾,讓他們知道政府在積極努力解決。同時,每天晚上召開碰頭會,聽取相關匯報,研究解決對策。


  這邊忙得焦頭爛額,那邊同樣不消停。範春芳每日必來電話,催促要拍婚紗照。家裏也是一個勁地催,讓他趕緊回家,一切等婚事完了再說。而陸一偉的答複每次都一樣,等忙完這陣子就回去。他的舉動惹怒了未來的老丈人範榮奎,親自到了黑山縣。


  “陸一偉,知道不知道你的態度讓我很失望?”範榮奎在陸一偉住處,黑著臉道。


  陸一偉本來對這場婚姻不抱任何希望,道:“範部長,黑山縣當前的處境您也看到了,我作為抗旱領導組組長實在是走不開啊。”


  “別找借口!”範榮奎勃然大怒,道:“你以為黑山縣離了你就不開展工作了?馬上放下手頭工作,一切等婚後再說。如果你不願意開口,我去和郭金柱說。”


  對於陸一偉,範榮奎有很多不滿意。盡管小夥子長得精神,事業心也強,但總覺得他是農村人,又是二婚,且沒什麽社會背景,可偏偏女兒看上了,他這個做父親的實在左右為難。他與其他人不同,不會逼迫女兒做一些不喜歡的事,特別是事關人生大事,哪怕得罪同僚,也得讓女兒過得開心幸福。奮鬥一輩子圖個什麽,不就是讓女兒過上好日子嘛。不管怎麽說,隻要女兒願意,付出多大代價都要成全她。


  壓抑心頭許久的怒火終於在此刻迸發出來,陸一偉不懼怕對方的身份,道:“範部長,你覺得你這樣做,你女兒會幸福嗎?我們沒有感情基礎,何況我從來沒往那方麵想,希望你和春芳慎重考慮。”


  “你在和我說話嗎?”範榮奎鐵青著臉道:“陸一偉,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一切由不了你做主。我們這一輩人還談什麽感情,見一麵就結婚,現在不也好好的嗎?沒有感情基礎可以慢慢培養,何況你們在一起相處那麽久,彼此也了解對方,我相信你是識大局的。好了,明天你到家裏來一趟,我有事和你說。”說完,起身離去。


  範榮奎剛走,張誌遠就來了電話。劈頭蓋臉斥罵了一通,讓他馬上回家。如果不回去,他親自過來,拉也要拉回去。


  苦悶,彷徨縈繞在陸一偉心頭,卻無力反擊。他不知道張誌遠在這件事上扮演的什麽角色,徹頭徹尾沒站到自己的立場上考慮問題,而是一味地遷就對方,自己反倒成了不知情的局外人,成為任人擺布的木偶。


  第二天,陸一偉回到了家。


  陸家人沉浸在喜悅中為陸一偉緊張忙碌操持著。鍾鳴的母親劉文麗甚至比兒子都賣力,主動承擔起老陸家的代言人,充分發揮領導才能,有條不紊地準備著一切事務。


  陸一偉最終還是沒扭轉乾坤,改變事實,在絲毫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婚禮如約而至。


  原本結婚應該在男方,但女方家要求在江東市舉行。婚禮當天,幾乎清一色都是範家的親朋好友,而陸一偉除了自家親戚外,沒有通知任何人。


  陸一偉喝的爛醉如泥,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回到家裏的。等醒來後,已經是第二天上午。


  “一偉,你醒來了啊,把我給嚇死了。”範春芳坐在陸一偉床邊,心焦地道。


  陸一偉努力睜開眼睛,揉了揉發脹的腦袋,接過範春芳端過來的水喝了一口,頓時覺得肚裏翻江倒海,立馬坐起來衝到衛生間,吐了以後才覺得舒暢了些。


  “一偉,你好點了嗎?”範春芳跟在陸一偉身後,擔心地為其拍著後背。從今天開始,他就是自己的男人了。


  陸一偉搖搖晃晃走出衛生間,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雙手揉著太陽穴。範春芳見此,趕緊倒了杯白開水端到跟前,又從茶幾下麵取出煙,小心翼翼地擺在前麵道:“一偉,你先喝點水,我馬上去做飯。”


  陸一偉這時才抬頭看了一眼範春芳。隻見她穿著新娘裝,披頭散發的,眼圈發黑,一臉無精打采。問道:“你昨晚一晚沒睡?”


  “呃……睡了……”範春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陸一偉起身道:“行了,你先去睡一會吧,我去做飯。”


  “不用,我來。”範春芳堅持道。


  “別硬撐著,身體要緊。”說完,起身回到臥室換上休閑服,開始了他的婚後生活。即便他一萬個不滿意,木已成舟,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必須拿出一個男人的擔當。範春芳是一個善良的女人,不忍心傷害她。


  範春芳失神地站在那裏,喜極而泣。她知道陸一偉並不喜歡她,但這一切都不重要。她相信,隻要努力認真地對待他,一定能夠擄獲他的心。就交給時間來證明吧。


  新婚之夜,本來是女人一生最重要的時刻。然而,範春芳卻是守著一個醉酒不醒的男人。即便如此,她心甘情願。


  第三天回門,範春芳的母親孫春雲迫不及待地詢問女兒新婚情況,範春芳紅著臉道:“哎呀,媽,你害臊不害臊啊。”


  孫春雲一本正經地道:“都是成家的人了怕什麽,你媽我馬上要退休了,迫切想抱上外孫,你們可得加把勁啊。”


  範春芳捂著臉頰道:“媽,你再說我可回去了啊。”


  “好了,好了,媽不說了。”孫春雲擔心地道:“要是陸一偉敢對你不好,我就讓你爸收拾他。”


  “媽!”範春芳一下子站起來,很認真地道:“一偉對我很好,不許你們以後這樣待他。他是你們的女婿,又不是下屬,幹嘛老是用這種口吻說話。”


  孫春雲在省婦聯工作,也算是個領導幹部,環境的影響下平時說話都帶著官腔,總害怕女兒受委屈。見女兒處處護著陸一偉,心疼地道:“芳芳,你這孩子心眼實,什麽事情都藏在心裏不肯和我們說,以後不在身邊了,媽就怕你受了委屈都不說,哎!”


  見母親唉聲歎氣,範春芳立馬撲倒在懷裏道:“媽,你放心,一偉對我很好。你們以後別總用那種口氣和他說話,聽到了嗎?”


  “好,好,媽知道了。”孫春雲摸著女兒的臉頰道。


  客廳裏,範榮奎在與陸一偉談話。


  範榮奎依然以領導的姿態對待陸一偉,道:“一偉,這婚也結了,就要一切以家庭為主。事業上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來替你運作。芳芳在江東,你在西州,時間長了不是回事,過段時間我想辦法把你調回來。”


  “範部長,謝謝你的好意。”陸一偉一時轉變不過來角色,依然叫著範部長,道:“我暫時還不想回省城,請給我點個人空間,我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回來,可以嗎?”


  “這怎麽能成?”範榮奎強硬地道:“這事不用你管了,我知道該怎麽做。另外,都成了一家人了,你還叫我範部長?”


  “爸……”陸一偉別扭地叫了一聲,堅持道:“我還是想自己……”


  “行了,這事不提了。”範榮奎強行打斷道:“我叮囑你一句,好好待芳芳,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委屈。”


  進入所謂的“豪門”,陸一偉壓抑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不管再怎麽努力,她家人始終拿他當外人,而且說話的語氣不是談心而是命令,時時處處彰顯優越的地位,凸顯身份的尊貴,自己總覺得低人一等。


  午飯間,範榮奎把一把鑰匙交給陸一偉道:“一偉,芳芳在省城上班,不可能每天回東州市。我原打算讓你們回家裏來住,考慮到不方便,還是過你們的二人世界吧。我在錦繡府邸有一處住房,一直空閑著,完了你們搬過去住吧。”


  陸一偉沒有接鑰匙,看了一眼範春芳道:“爸,這是你們的房子,我想和春芳自己買。”


  “讓你拿著就拿著,廢什麽話!”範榮奎道:“既然你進了這個家門,就是一家人,我的就是芳芳的,也是你的,靠你們那點死工資,啥時候才能買起房子?拿著。”


  範春芳不想讓陸一偉難堪,把鑰匙推過去道:“爸媽,一偉說得對,我們都結婚了,就不能再依靠你們,我們想自己努力買。”


  僵持不下,範榮奎最後妥協,道:“行,反正這房子遲早是你們的,想去住隨時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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