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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時,登門訪客如同趕廟會似的,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把家門口巷子裏擠了個水泄不通。貌似春運買火車票,人貼人排著隊往進擠。麵對如此多前來道賀的,讓陸一偉有些誠惶誠恐,始料未及。更重要的是,這些人他壓根就沒邀請。
第一撥人是石灣鄉的。幾乎全鄉鎮的機關幹部以及村幹部都來了,還有一些煤老板,光這一撥人就把院子站了個滿滿當當。來者是客,陸一偉不能說其他的,趕緊好煙好茶招待。還不等喘口氣,北河鎮的也來了。讓他驚奇的是,曾經的死對頭何小天居然也出現了。見麵一掃往日的敵對,笑嗬嗬地拍著陸一偉的肩膀道:“我說一偉啊,家裏有這麽大的喜事怎麽也不告訴我?要不是牛福勇和我說,差點給耽誤了,實在不夠意思啊。”
陸一偉麵露赧色,搪塞道:“自家妹子出嫁,就是自己家人慶祝……來來來,快請進!”
“陸書記!”還不等將何小天送回家門,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陸一偉回頭一看,居然是東瓦村的李二狗。往後一看,好家夥!來了有三四十號人,幾乎全村的人都來了。
“哎呀!誰讓你們來的。”陸一偉假裝埋怨道:“這麽遠的路途,出來一趟不容易,是不是海東那小子告訴你們的?”
李二狗嘿嘿一笑道:“陸書記,你是我們東瓦村的大恩人,你家有喜事,我們怎麽能不前來祝賀?討一杯喜酒總可以吧?”
寥寥數語,讓陸一偉很是感動。他回頭吼道:“二毛,二毛,老家來人了,你趕緊過來招待一下。”
司機李二毛慌慌張張跑過來,帶著鄉親們進了隔壁鄰居家。
陸一偉站在巷口一看,陸陸續續有往這邊趕過來的人群,讓他倒吸一口涼氣。這麽多人來給自己捧場,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不管怎麽說,他都心存感激。他不知道這是自己的人緣好,還是所處的位置不同?
縣委辦、政府辦以及組織部的人也陸續來了。見麵依然是客套話,埋怨陸一偉事先不告知。又是一通費舌解釋,講得他口幹舌燥,喉嚨噴火。可那位都是座上客,客套話還必須得講。緊接著,縣領導也斷斷續續過來了,給足了陸一偉麵子,身份原因大多轉一圈就離去了。
“一偉!”亂糟糟的人群中陸一偉聽到了三條的聲音,回過頭一看,果不其然。三條,猴子,黑圈,甚至還有多年未見的裴軍。
陸一偉驚訝地張大嘴巴,走過去抓住裴軍的手道:“這不是裴大仙?哎呀,可真是多年未見了。”
三條在一旁嘿嘿笑著道:“怎麽樣?夠意思吧,本來打算給你個驚喜的,可裴軍聽說你家有喜事,說什麽都要過來,這下好了,咱606宿舍的除了劉東外,齊了,哈哈!”
陸一偉激動得溢於言表,道:“你不是在美國留學嗎,啥時候回來的?”
裴軍笑著道:“回來沒多久,我可想死你們了。”說完,給了陸一偉一個大大的擁抱。
“沒變樣,還是原來那個樣子,這次不走了吧?”陸一偉打量著裴軍問道。
“不走了,我和一朋友開了家醫藥公司,打算大幹一場。”裴軍信心滿滿地道。
“好好好,回來就好。”陸一偉看到一輛車子停了下來,連忙道:“三條,你帶著他們先進屋,中午我好好陪你們喝兩盅!”說完,又招呼其他人去了。
下車之人讓陸一偉倍感驚詫,居然是老領導楚雲池。陸一偉不敢怠慢,上前躬身握手道:“楚縣長,您怎麽也來了?”
楚雲池依然是不苟言笑,抬頭看了看空中飄著的氫氣球道:“我聽誌明說的。這我可得批評你了,家裏有喜事怎麽能不告訴我呢,我非常生氣!”
陸一偉知道楚雲池是在開玩笑,嬉皮笑臉道:“楚縣長,我向您賠不是了。”
“哈哈……”楚雲池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副縣長高博文的車快速駛了過來停下。剛下車就看到楚雲池,像做賊似的迅速鑽進車裏,爬在方向盤上靜靜查看。楚雲池的眼神不偏不倚瞟了過來,嚇得他趕緊埋下頭。等楚雲池的眼神離開後,趕緊發動車逃離。
高博文如此害怕楚雲池,其他人同樣如此。看到楚雲池來了,紛紛抄近道躲避,生怕被他看到。他們如此害怕膽怯,都是當初立場不堅定,倒戈劉克成,有的甚至參與了打壓楚雲池的事件,能不害怕嘛。
別的領導轉一圈就走了,楚雲池不然。他在馬誌明的陪同下上了樓,一直到酒席結束才離開。
中午時分,娶親的隊伍浩浩蕩蕩進了縣城。本以為李海東布置的場麵就夠奢侈了,沒想到鍾鳴家更加一等,十幾輛迎親車,不是寶馬就是奔馳,還有最近比較流行的悍馬。更誇張的是,前麵還有兩輛警車開道,場麵一點都不遜於領導下來視察。
鍾鳴的舅舅劉文剛先行下了車,走過來得意地道:“一偉,這迎親隊伍夠氣派吧?”
陸一偉驚得回不過神來,無奈地點點頭道:“文剛兄弟,這……這……這也太……”
“太什麽?”劉文剛打斷陸一偉的話道:“這可是我親外甥結婚,一輩子就這麽一次,我能虧待了他嗎?再說了,我們家可是大戶人家,隻有這場麵才配得上。”言語之間,滿是自豪。
陸一偉不能說什麽,趕緊往家裏請。然而,劉文剛的舉動再次讓陸一偉大跌眼鏡。隻見他從車裏取出一塊碩大的紅牌子,遞給一旁的男子道:“就掛在這裏。”
紅牌子掛上去後,引得圍觀的人群唏噓不已。隻見上麵寫著:“彩禮10萬元,東州市高檔小區住房一套,寶馬車一輛……”每一項都讓人怦然心動,心跳加劇。如此高調的做法,給老陸家長足了臉麵。
意外遠遠不止如此,就在中午快要開飯時,張誌遠竟然神奇地出現了,這無疑是今天到場嘉賓的重量級人物。一同隨行的還有白玉新,見麵並沒有太多的客套話,隻是關心道:“需要我做什麽?”
陸一偉感激萬分,道:“張書記,您不是在京城學習嗎……”
“張書記知道你家有喜事後特意趕回來的。”一旁的白玉新附和道。
一切盡在不言中,張誌遠用實際行動給陸一偉撐場麵,這是多大的麵子。陸一偉同樣沒有多說,隻是不停地點頭感激。
中午吃飯時,還有不少趕來的嘉賓。原本打算準備20桌飯,沒想到加到50桌都坐不下。急的飯店的老板楊建國把所有的客房都騰出來,從其他飯店借來飯桌,湊了80多桌才勉強坐下,還不算不吃飯的客人。陸衛國和劉翠蘭臉上一直掛著笑容,看得出,老兩口無比開心歡喜。這一切,都是他兒子爭取來的。
中午吃過飯,迎親隊伍要離開時,已經說好了不哭,可母親劉翠蘭還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淚,惹得一向強硬的陸玲也跟著哭了起來。女兒一旦走出這個家門,就意味著成了別家的人了,辛苦養育了這麽大,就這樣無情地離開了家。都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陸衛國至始至終沒掉一滴眼淚,一直掛著笑容,可他心裏在滴血,小棉襖長大了,以後還有誰來溫暖他的心?
陸一偉作為娘家人跟著迎親隊伍去了東州市。鍾鳴家住的是單元樓,場麵相對低調一些,不過他父母親都是高官,接觸得大多是社會名流,比起自家的排場,簡直不是一個檔次。一直折騰到晚上十點多,陸一偉婉拒了鍾鳴家人的挽留,連夜回到了南陽縣。
李海東已經把家裏收拾幹淨了,比起白天的火爆,夜晚到顯得格外冷清。親朋好友都回去了,隻剩下老兩口坐在客廳睹物思人。陸衛國不停地愁悶煙,而劉翠蘭眼睛腫的似核桃般獨自暗傷。
“都完了?”陸衛國問道。
“嗯。”陸一偉有氣無力地坐到沙發上,這一天可把他給累壞了。
“鍾鳴他爸和他媽沒發生什麽爭執吧?”陸衛國又問道。
陸一偉驚奇地坐起來問道:“你都知道了?”關於鍾鳴家的事情,他一再叮囑陸玲要保密,主要是不想讓父母親擔心,可還是知道了。
“嗯。”陸衛國點點頭道:“玲玲都告訴我了。”
“哦。”陸一偉道:“他爸和他媽都是當官的,場麵上的東西還是能顧全大局的,兩人相敬如賓,不知道的以為兩人感情很好呢。”
“那就好!”陸衛國歎了口氣道:“不知道玲玲在那個家會不會受委屈……玲玲那孩子我了解她,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會和我說。一偉,你要多過去看看她,有些事還是你出麵比較好。”
“嗯,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陸一偉道:“咱不是圖他們家的條件,主要看著鍾鳴這小夥子還不錯,對玲玲很好,有這一點就足夠了。”
“但願如此。”陸衛國起身道:“行了,累一天了,都早點休息吧,天大的事等明天再說。”
陸一偉上了樓,翻看今天的禮金本,看到一共收了20多萬時,把他嚇了一大跳。這裏麵90%都是衝著他來的,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啊。一旦有人拿此做文章,夠自己吃一壺的。他翻看了一遍,禮金最大的是李海東和牛福勇,都是壹萬元整。接下來是石灣鄉的煤老板,5000元;而大學同學都是2000元,張誌遠、楚雲池、白玉新以及馬誌明是1000元,其他有500的,還有200的,就連東瓦村的村民都是100元。要知道,時下的物價水平還遠遠低於其他市縣,老百姓之間隨禮50元就算多的,如此“闊綽”,著實讓陸一偉受寵若驚。
盡管不能用金錢來衡量孰近孰遠,但可以看得出來,李海東和牛福勇還是自己的鐵哥們。而煤老板們,無疑是像借此巴結他。至於張誌遠他們,能來道賀就不錯了,竟然隨了這麽大的禮,這個人情他記在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