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3 扭轉局勢
出了縣委大樓,陸一偉站在台階上有些迷茫困惑。在這座南陽縣最高的權力中心,每天都發生著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權力鬥爭,似乎是永無休止的鍾擺,從左滑到右,再從右滑到左,不偏不倚,不東不西,在時間的軌道裏記錄著活動軌跡,永遠沒有停止的意思,除非時間靜止。可能嗎?
陸一偉經曆了太多的權力鬥爭,明槍暗箭,血雨腥風,不寒而栗。有時候他在想,這樣做有意義嗎?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卻極其深奧。甭說人類,隻要是自然界的物體都在時時處處鬥爭,這與人體釋放的激素有關。誰不喜歡站在巨人肩膀揮斥方遒,指點江山,而利益是一切本源的出發點和落腳點。
陸一偉有些累了,甚至厭倦了。這些年來,他經曆了太多的鬥爭,從老領導楚雲池倒台,後有劉克成敗走麥城,張誌遠差點遭人構陷,再到自己身上經曆的是是非非,可謂是跌宕起伏,驚心動魄。官場如此,人生如此。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棋盤上風雲變幻,黑白相爭,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麵對殘局,卻可能峰回路轉、柳暗花明。有的人下棋,落子如飛,但忙中出錯,方寸大亂;有的人開始顧慮重重,導致捉襟見肘、左右逢源。有的人下棋,不到最後關頭,決不認輸;有些人下棋,稍見情勢不妙,就棄子投降。陸一偉如同與高手過棋,不過是一個小卒而已。
他真的厭倦了,更多的是南陽官場的失望。巴掌大的地方,就那麽幾個人,成天你追我打,爾虞我詐,心思完全不再發展上。與這樣一群人為伍,簡直是在虛度光陰,浪費生命。
以前,他有抱負想改變家鄉的麵貌,義不容辭返鄉發展。可現實與理想差距太大,一點點在消耗他的信心和耐心。幹實事的張誌遠要是走了,誰還能改變南陽?靠楊德榮?簡直是癡心妄想。
或許自己目光太短淺了,當初真應該聽取他的意見離開這個地方。而現在,這種願望是越來越強烈。可真想要走的時候,卻找不到一個很好的出路。
跟著蘇啟明幹?還不如在南陽縣虛度人生。此人太過軟弱,沒有主見,跟著他學不到丁點東西,到最後還會牽連到自己。這種人十分不靠譜,這也是他當初不願意給他當秘書的原因。
跟著郭金柱?這倒是個不錯的選擇。郭金柱行動果敢,有膽有識,是個有能力的領導幹部。可想想他在西州市的處境,現在前往絕不是明智的選擇。
跟著張誌遠?這是陸一偉一直想要的結果。不過張誌遠既然把他安排進了常委,已經清楚地告訴不可能帶他走。
想了一圈下來,陸一偉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前途在何方。但肖誌雄被雙規的事,實在對他觸動很大。他下定決心,一定要離開這裏。靠誰都是假的,隻能靠自己。
有了這個目標,陸一偉對一切反而看得淡然了。但肖誌雄的事,卻讓他難以理解和釋懷。難道張誌遠真的同意處置肖誌雄了嗎?如果真是那樣,張誌遠也太窩囊了。
張誌遠變得太快了,快得讓他有些看不清。如同霧裏看花,猜不透他到底是怎麽想的。不過他猜想,張誌遠肯定與自己一樣,對南陽縣已經失去了信心。
肖誌雄一定是栽贓陷害的,這是陸一偉的直覺。所有人都放棄了肖誌雄,陸一偉不能放棄,他要揭開事實真相。看到組織部長閆東森的車停在樓下,他拐到了組織部。
“陸常委!”陸一偉剛上樓,眼尖的辦公室主任許敬業就大聲呼喊起來,興奮地道:“陸常委,自從你到了石灣鄉後,這可是第一次回娘家啊,是不是該管大家夥吃頓飯?”
陸一偉笑笑,道:“不就是吃頓飯嘛,時間地點你定。”
聽到陸一偉如此大氣,許敬業高興地直搓手,道:“好好好,這事我來安排,大家夥好好給你熱鬧熱鬧。”
“閆部長在嗎?”陸一偉哪有心思吃飯,直截了當問道。
“在,在,我現在就過去報告。”說完,許敬業快步往閆東森辦公室走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許敬業盡管身上毛病多,但不可抹去他的優點。對工作兢兢業業,充滿活力。就憑這一點,好多年輕人都不如他。
陸一偉要進去以前,許敬業一把拉住他神秘地道:“陸常委,聽說了吧?肖誌雄也被規了。”
“哦。”陸一偉冷淡地道。
看到陸一偉如此表情,許敬業有些失望。本以為陸一偉會激動異常,卻沒看到應有的效果。他隨即轉向另一個話題,道:“陸常委,我老家是許寨溝的,還希望老領導多多支持我村的發展啊。”
“嗯,我心裏有數。”陸一偉不想與他糾纏,應付了事。
“對了,你應該認識許六吧?那是我侄子,您可得多多關照他啊,這孩子不錯。”許敬業不顧陸一偉臉色繼續道。
“嗯,我知道了。”陸一偉不再理會他,直接去了閆東森辦公室。
陸一偉進去後,閆東森正坐在那裏打盹。看到陸一偉後,抬起手臂伸了個懶腰,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神道:“一偉來了啊,快坐!”
閆東森也是個有個性的領導幹部。性子急,脾氣大,說話直,經常因為說話得罪人,被人冠名為“閆大炮”。此人做事幹脆利落,執行力特別強,就因為這樣的性格招惹的其他領導都不怎麽喜歡他。尤其是劉克成主政時期,直接架空他的權力,剝奪了他的組織工作,成了名副其實的“傀儡”。張誌遠上台後,把組織人事權力交換於他,一般人員調動調整他可以做主,但涉及重大人事調整還需要經過常委會決定。
陸一偉和閆東森的關係還算不錯,雖幫不上什麽大忙,但在關鍵時刻最會旗幟鮮明地支持陸一偉。為此,陸一偉很感激他。不過,此人的性格決定了他的前途,在南陽待了快十年了,絲毫不見挪動的跡象。
陸一偉沒有客套,直截了當道:“閆部長,您知道肖誌雄的事嗎?”
閆東森拿起桌子上的煙,丟給陸一偉點上道:“我也聽說了,深表惋惜。”
陸一偉道:“閆部長,您不覺得此事蹊蹺嗎?”
閆東森冷笑,道:“心知肚明,可你有什麽法子,把柄落入人家手裏,就算你說破天,也於事無補。”
陸一偉歎了一口氣道:“閆部長,我雖然與肖誌雄接觸時間不長,但我相信他的人品。您想啊,張書記一下子把他從機關事務管理局調到財政局的位子上,不熟悉業務有情可原,但犯原則性錯誤我覺得不大可能。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有人陷害他。”陸一偉小聲地道。
閆東森笑了笑道:“有些事啊,就是禿子頭頂的虱子,明擺著嘛。你可以同情肖誌雄,可不能感情用事證明他的清白。現在是法製社會,沒有確鑿的證據一切免談。”
陸一偉點頭道:“閆部長所言極是。肖誌雄是個好人,我不能讓他蒙受冤屈,不明不白落入別人的圈套,我想救他,需要你的支持。”
閆東森起身在地上踱了兩圈,道:“一偉,我知道你的想法,但張書記不在家,僅憑你我之力根本不可能扭轉乾坤,何況這是市裏的決定……”
“您相信這是市裏的決定嗎?”陸一偉突然問道。
閆東森木訥,忖度道:“不管是不是市裏的決定,我們必須服從。一偉,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好自為之吧。”
陸一偉聽出來了,閆東森並不想參與此事。曾經的“大炮”在這個密不可分的甕壇子裏呆久了,慢慢就會磨去棱棱角角,倒不是說領悟了人生真諦,而是藏起枝枝蔓蔓,伺機等候。至於等候什麽,隻有他自己清楚。
陸一偉沒有為難閆東森,道別後出來給宋勇打電話:“宋勇,你現在趕緊回來去一趟財政局,肖誌雄出事了。”
正在酒桌上激戰正酣的宋勇聽到這消息後,手中的酒杯落到桌子上,蹭地站起來道:“好,我馬上回去。”
“回去以後你趕緊調查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是哪筆資金出現了問題,我要詳實數據,真實情況,務必在一個小時後打聽清楚,聽到了嗎?”陸一偉用嚴厲的口吻道。
“好,我這就往回趕!”宋勇與肖誌雄相處時間也不長,但肖誌雄為人厚道,給予宋勇足夠的權力,任憑他自由發揮。聽到宋勇要追隨陸一偉去石灣鄉,心裏難過了好幾天,最後還是放手了。臨走時,肖誌雄給他送了一份厚禮,以表心意。
不能再等了!陸一偉要趕在召開常委會前扭轉局勢。既然是市裏決定的,他決定去市裏找找常務副市長蘇啟明。想到此,陸一偉快速下樓,發動了車,急速向市裏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