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6 七夕之約1
簽約的日子就到了。各項籌備工作盡管還不經如意,但時間不等人,就算沒有準備好,該來的總會來。
8月6日,天氣晴朗,萬裏無雲,盡管難以抵擋炎熱的天氣,但大山深處的曙陽煤礦卻吹來絲絲涼風,為簽約儀式送來了早到的秋風問候。
曙陽煤礦辦公樓前,條幅遍地,彩旗飄舞,氣球漫天。鮮紅的紅地毯在強光的照射下更加刺眼。現場營造的氣氛遠遠比上次通亞集團要強許多,看來新上任的政府辦主任李建偉確實下了一番功夫。
南陽縣四套班子領導大部分都跟隨蘇啟明到通亞集團考察去了,就剩下組織部長石福東和政協主席段長雲留守,就連自己一手提撥的政法委書記蕭鼎元都一同前去了,讓張誌遠著實有些心寒。如此一來,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明白,誰是與張誌遠站在一邊的人。對於此,張誌遠看得很淡,畢竟自己是縣長,是二把手,別人追隨一把手是正常的。
讓他沒想到的是,他邀請了分管工業的趙副市長居然爽約,借口有事來不了。很明顯,這是不給他麵子。然而,市委副書記郭金柱和市政法委書記侯永誌不請自來,為他加油打氣。這讓張誌遠很是感動。
對方出席簽約儀式的陣容早前就一直溝通,可對方遲遲定不下來。就在今天早上,還在打電話溝通,依然不確定。快要開始之前,對方才敲定下人選:省發改委副主任徐家興和宏泰集團董事長楊同耀一同出席。有了這兩位重量級的人物,簽約儀式的格次頓時上升了一個檔次,讓張誌遠頗感欣慰。
與此同時,省市縣電視台和報社的記者都不負眾望趕了過來,還有一家國家級的報社記者也出現在曙陽煤礦,這讓負責宣傳工作的陸一偉很是激動。事成之後,一定要好好感謝一下蘇蒙。
由於天氣炎熱,簽約儀式提前進行。先是鼓樂手吹拉彈唱,又有縣文化館的舞蹈名家助興演出,緊接著又是鞭炮齊鳴,禮炮齊響,把整個簽約儀式的氛圍推向了一個小高潮。
接下來,縣長張誌遠代表縣委縣政府致歡迎辭,並簡單介紹了南陽的情況以及曙陽煤礦改製的決心。市委副書記郭金柱代表市委對百泰公司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省發改委副主任徐家興又發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講,一通下來,就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等到各位領導依次發完言後,簽約儀式正是開始。張誌遠和李春妮在合同書上簽下自己的大名,並親切握手。現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長槍短跑“哢嚓哢嚓”作響,精彩的一瞬間定格在曆史的長河裏。
領導們擺拍受累,陸一偉和李建偉他們依然不輕鬆。忙活著準備中午的飯菜。按照陸一偉建議,依然以南陽當地的特產和家常菜為主,不需要太過奢華,李建偉采納了他的建議。在中午吃飯時候,領導們嚐到風格迥異的家鄉風味,都紛紛伸出大拇指稱讚。
吃過午飯,領導們風塵仆仆地離去,各路記者們也拿著豐厚的紅包離去,唯獨《西江日報》的記者留了下來,要對張誌遠做一個專訪。一向低調的張誌遠一開始不接受采訪,但在陸一偉的鼓勵下,勉強答應了采訪,並首次提出了企業改製的“南陽模式”。
簽約儀式全部結束後,相關人等都累得筋疲力盡。領導們可以休息,但陸一偉作為工作人員還得進行善後工作,一通忙完已經是下午5點多了。
休息下來,他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才發現有20個多個未接來電。他翻開一看,居然全是夏瑾和的。今天太過於忙碌,以至於他連看手機的時間都沒有,加上現場太過吵雜,根本聽不見鈴聲。
夏瑾和打了這麽多電話,肯定有事,陸一偉趕忙回了過去。
此時的夏瑾和正在宿舍裏生悶氣,看到陸一偉回過電話來了,氣憤地掛掉,重重地躺在床上。
陸一偉有些莫名其妙,又撥了過去。幾次來回,夏瑾和依然不接,這讓他有些著急了,於是打給了姚娜。姚娜聽後,趕緊替陸一偉聯係,在得知緣由後,氣得痛罵陸一偉:“陸一偉,今天是什麽日子你都忘記了嗎?”
陸一偉聽著稀裏糊塗,道:“今天不是百泰公司和曙陽煤礦簽約的日子嗎?”
“豬腦子!”姚娜罵道:“你再想。”
陸一偉想了半天,始終想不起來,隻好道:“娜姐,我真不知道是什麽日子,你提醒我一下。”
“今天是七夕。”姚娜淡淡地說道。
“啊!”陸一偉猛然覺醒。忘了,都忘了,因為這次簽約儀式把這麽重大的事情都忘在腦後了。原來,夏瑾和他約定,在中國情人節這天,正式登記結婚。
“你讓瑾和等著,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說完,陸一偉匆忙掛掉電話,顧不上請假,回家找到戶口本,奪命往市區奔去。平時本來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而今天,陸一偉隻用了40分鍾。
陸一偉站在夏瑾和門口拚命敲打著門,道:“瑾和,我知道你在裏麵,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請求你原諒。”
來來回回求饒了好長時間,夏瑾和依然不開門。這時,胡子拉碴的眼鏡男走過來道:“怎麽?鬧別扭了?”
陸一偉不想搭理他,繼續公關。眼鏡男看到陸一偉如此,心中竊喜,道:“這種女人你降不住,人家天生就是富貴命,待會兒就有小轎車來接咯!”
聽到眼鏡男在外麵胡說八道,夏瑾和趕忙起身開門,把陸一偉拉了進來。陸一偉還在回味眼鏡男剛才的那句話,於是問道:“小轎車來接?什麽意思?”
“別聽他瞎說!都是沒影的事兒。”夏瑾和辯解道。
陸一偉也沒太在意,拉起夏瑾和的手就道:“快走!距離下班還有一段時間,我們一定能趕上。”
夏瑾和掙脫開陸一偉的手,生氣地坐到床上,道:“這麽重要的日子你都能忘記,我怎麽放心把我的一生交給你啊!”
“瑾和,真對不起。我確實有特殊情況,你不信問姚娜,她可以作證,這些天真的很忙。”看到夏瑾和臉色不對,陸一偉立馬改口道:“對!是我的錯,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應該放下,我真誠地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一次,以後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看到陸一偉誠懇的表情,夏瑾和心軟了。但還是板著臉道:“說吧,怎麽原諒吧?”
聽到有門,陸一偉站起來道:“你說吧,隻要你說出來我保證答應,就算再大的條件我都答應。”
夏瑾和“撲哧”一笑,道:“我要天上的月亮你能給我摘下來嗎?”
陸一偉抓頭一笑,道:“月亮我摘不下來,我的心比月亮還要清澈,我可以挖出來讓你看。”
“挖呀,我現在就要看!”夏瑾和開玩笑地道。
沒想到陸一偉從桌子上拿起一把剪刀來,刺啦撕開襯衣,真把鋒利的剪刀對準胸口刺了進去。
“哎呀!”夏瑾和見陸一偉的胸腔流出了血,匆忙把剪刀奪去,緊緊地抱住陸一偉,喃喃地道:“你怎麽這麽傻啊,我信了還不成嗎?”
見夏瑾和原諒了自己,陸一偉強忍著疼痛道:“我說過,為了你我什麽都可以做。”
“你以後可不能如此犯傻了啊。我看看傷口。”夏瑾和看到陸一偉的胸腔還在流血,急忙找出紗布棉簽仔細清理起來。而陸一偉很享受這種過程,尤其是看到夏瑾和關切的眼神時,心裏甭提多高興。
包紮完畢後,夏瑾和從櫃子裏取出一件嶄新的襯衣遞給陸一偉,道:“穿上吧。”
陸一偉拿起襯衣仔細翻看著,樂滋滋地道:“這是你給我買的?”
“美得你,垃圾堆裏撿來的。”夏瑾和挑眉道。
陸一偉趕緊穿上,大小正合適,連忙稱讚夏瑾和會買衣服,讓夏瑾和氣消了一大半。
話題又回到領結婚證上,陸一偉還在為自己的行為自責,夏瑾和開脫道:“你別自責了,你想今天結婚人家都不給辦,今天正好是星期天。”
“啊?”陸一偉有些無語。不過女人都是有小脾氣的,他沒有責怪夏瑾和騙自己。
“我想好了,8月8日也是個好日子,我們就後天去領證,怎麽樣?”夏瑾和一掃不快,興奮地熬。
“好啊,我完全讚成。”陸一偉附和道。
夏瑾和嘟著嘴巴道:“你都多久沒見人家了,你就不想我嗎?”
“想啊,當然想啊,每天晚上都想。”陸一偉道。
“隻有晚上想,白天就不想嗎?”女人最會摳字眼,讓陸一偉無言以對。
打情罵俏後,夏瑾和又道:“我今天叫你來,一是特別的想你,二是宣布一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
“看!”夏瑾和不知從那掏出一串鑰匙,在陸一偉麵前晃蕩著,幸福地道:“我分到房了,我們終於有自己的家咯。”
“真的?”陸一偉同樣激動萬分,抱著夏瑾和在房間旋轉起來。
“咯咯……”夏瑾和笑個不停,充分享受著與心愛男人的二人世界。也隻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找到生活的意義。對於陸一偉的依賴程度,遠遠超出了想象。
“走,看房去!”夏瑾和從陸一偉身上跳下來,美滋滋地將鑰匙拋到空中,又穩穩地回到手中。挽住陸一偉的胳膊,往樓下走去。
陸一偉同樣高興,一邊開著車,一邊與夏瑾和眼神交流,不時地還互相笑一下。他深情地道:“瑾和,對不起,這段時間本應該陪在你身邊,可我實在太忙了,等過了這段時間,我一定會陪你出去玩一陣子,好嗎?”
“真的嗎?”夏瑾和一個激靈,坐起來激動地道:“那太好了!”然後摟住陸一偉的脖子在臉頰上長長一吻,又道:“我早就盼著這一天了。”
被夏瑾和一吻,陸一偉真心實意感覺到二人世界帶給自己的那種幸福感,點了點頭道:“我說過的話,什麽時候錯過?”
拐出宿舍樓,正要出校門時,一輛嶄新的黑色奧迪車駛來進來,與陸一偉的車擦肩而過。由於是新款的奧迪車,愛車的陸一偉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緊,那醒目的車牌號讓人眼前一亮。“西0-00088”,這種靚號絕對配得上奧迪車的價值。
出於職業的習慣,加上政治敏銳性,陸一偉從這個車牌號可以解讀出一些普通老百姓看不懂的密碼。
北州市的車是“西E”,而這輛車是“西0”,如果身在政治圈的人一眼就能認出,這是小號。在那個年代,小號還不是公安係統專用,而是隻有廳級以上領導幹部才能享有,至少西江省是如此。
鎖定了身份,接著往下走。“000XX”這種號碼也不是普通人享有,而是極其罕見。在陸一偉印象中,西江省處級以上的領導幹部的車都是以“9”開車,享受著“九五之尊”的待遇。而以“000XX”開頭應該不是北州市委市政府的。
不過,他猛然想起省委省政府領導的車牌。有一次他陪縣長楚雲池到省委辦事,一輛“西0-00001”的奧迪車從大院裏駛出來。楚雲池告訴他,那是省委書記的座駕。按此推斷,這應該是省委領導的車。可這位哪位領導?到北州大學幹什麽?一連串疑問湧上心頭。
陸一偉是疑問連連,而夏瑾和是神色緊張,臉漲得通紅,眼神漂浮不定,手裏緊緊攥著手機不停地摩挲著。眼睛偷瞄著那輛奧迪車,看到車往宿舍樓方向駛去,更加緊張萬分。而這一切,陶醉於愛情的陸一偉並沒有察覺。
車子行駛到市委大院時,陸一偉目不轉睛地看著並不宏偉而頗有氣勢的市委大樓。沿著大樓整整齊齊停放著小轎車,一位領導昂首挺胸,手背到身後,氣定神閑地往大樓走去。而跟著身後的秘書,一手提著公文包,一手拿著水杯,弓著腰在後麵小跑著。在不遠處,又有幾個領導站在大院裏眉頭緊鎖談論著事情,煙頭扔了一地,看得出已經聊了很久。再往過移,偌大的草坪裏修建著蜿蜒曲折的汀步小路,延伸到中央是一個八角樓,這一景色在政府機關大院很是尋常。但在這裏上班的,那有閑心到這裏坐一坐,久而久之就成了擺設,成了裝飾品。鏡頭往回拉,低矮的大門兩側有武警站崗,在查驗著進進出出的轎車。
從古至今,作為地方一級的辦公場所,往往是一座城市的標誌性建築。奢華、宏大、氣派、威嚴等這些詞用在這上麵一點都不為過。它象征著權力,象征著地位,象征著官威,披著神秘的外衣,讓百姓望而卻步,敬而遠之,甚是生畏。尤其是門口的兩對石獅子,怒目圓睜、血盆大口,正威風淩然、麵目猙獰地注視著來來往往過往的行人。
越是神秘,人們越是向往,甚至趨之如騖、擠破腦袋想走進這個大院,那怕是一個清潔工,幹一輩子臨時工,也心甘情願。走出去別人問,你在哪上班。你可以很自豪地拍著胸脯高聲回答:“市委大院!”然後隨時等待別人投來羨慕的眼光。
說到底,這是官本位思想在作祟。裏麵的人故意把高貴的頭顱昂起來,滾圓的肚子聽起來,瀟灑的步伐走起來,麵癱的表情擺起來,隨時接受別人恭維的話語和謙恭的姿態。而外麵的人自覺把身子壓低,堆滿笑臉,說一些違心的話,做一些違心的事。國人的劣根性和奴性體現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