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5 五年時光
政府辦李建偉與陸一偉以前就一直合作,倆人關係走得很近,而趙東升是因為被打壓後才加入到這個小團體,四人同病相憐,苦苦相依。
李建偉因為身體胖,所以大家都叫他李胖子,他為人憨厚,也不計較這些,聽多了自然也就習慣了。
四人坐定後,紀檢委副書記趙東升先發話,道:“一偉,你們北河鎮的黨委書記魏國強估計要大禍臨頭了。關於他的舉報信雪片似的舉報到省裏、市裏,還有縣裏。據說,市紀檢委書記已經做出重要批示,要求徹查並嚴肅處理。哈哈,這倒是件好事!”
魏國強的人品在南陽縣出了名的差,不過人家走對了路線,直接攀上了縣委書記這棵大樹,成為劉克成眼裏的紅人,這些年混得風生水起。外界傳,說魏國強很有可能調任國土局當局長。
陸一偉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淡然一笑道:“萬事有因必有果,他魏國強被舉報是遲早的一天,看來老天爺要垂憐他咯。”魏國強要是能倒台,對陸一偉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趙東升抿了口茶道:“不過也不一定,要是縣委劉書記要力保他,也許就過去了。人家可是劉書記跟前的哈巴狗,搖著尾巴,拖著舌頭討主人歡心,換做我們,哪個能做到?”
李建偉抓起一把瓜子磕了起來,他使勁把粘到嘴唇上瓜子殼吐到地上,道:“劉克成在南陽縣專行獨斷,一手遮天,據說在一次常委會上,新調來的張縣長提出明年要大幹交通,劉克成一句‘縣裏沒錢’就給撅了回去。要我說,這位張縣長別看著年輕,身上頗有當年楚縣長的影子,無奈作為新人一時間還施展不開手腳,還真心希望他能為南陽辦點好事。那條破敗不堪的路確實是該修一修了。”
今年6月份,北州市委調整了南陽縣的縣長,給南陽選配了一位高學曆且有年富力強的縣長,下定決心讓這位縣長短時間內改變南陽貧困落後的麵貌,因此原市交通局副局長張誌遠坐著直升飛機就空降而來。
官場最講究出身,簡單地劃分就是“空降派”和“本土派”,這個概念不難理解,“空降派”就是指外地調任某一個地方,這種人一般都比較年輕,而且常年在機關坐班,沒什麽基層工作經驗,可這類人往往有著深厚的背景。“本土派”一般是指靠著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爬上來的,這類人工作經驗豐富,人脈資源廣,有一定的社會基礎。
打個比方,一個打拚了一輩子而建立一定客戶源的傳統手工藝豆腐坊,突然旁邊冒出一個沒有任何經驗,靠現代設備加工的豆腐攤與他競爭,肯定誰都瞧不上誰。傳統手工藝者說現代設備加工者浮躁,不踏實且太急於求成,而現代設備加工者說傳統手工藝者思想太守舊,固步自封,不敢突破條條框框,這一引申,就引到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唯物主義辯證關係,那麽到底誰才是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好像當年的“洋務運動”也曾經在這個問題上進行過激烈的爭執。
當然,官場上的派別遠遠不止這兩種,“同鄉派”、“同學派”等等還在中間錯綜交叉著,官場上可謂是有容乃大,百花齊放。可最直觀的派別就是利益聯盟,隻要有了共同的利益,甭管是什麽派別的都可以相互提攜,相互包容。
馬誌明原先在交通局當局長時就與張誌遠認識,那時候張誌遠不過是個市交通局運輸管理科的科長,沒想到人家幾年不見搖身一變成了縣長,不得不感歎人生無常。馬誌明對南陽縣的交通狀況最為了解,他深惡痛絕地道:“南陽縣的交通問題一日不解決,就甭想著有大的發展。‘要想富,先修路’的口號不知喊了多少年,人家其他縣市區都大辦交通,而咱南陽縣倒好,雷聲大,雨點小,年年三幹會喊口號,就不見有實質的行動,一口一個沒錢,你看看財政局新修的辦公樓,少說把一條路的錢給花咯,哎!寒心哪!”
陸一偉遠離政治,對縣裏的情況也不太關心,可看到曾經的“楚派”到如今還有如此鬥誌,心裏慚愧不如。可回過頭想,就算自己願意為南陽建設出一把力,可他這政治邊緣的人又有誰能記起他呢?
四人雖經常聚會,但談論的話題基本上圍繞縣裏的政治格局展開,略有不同的是,都是從自身的本職工作談起,政府辦李胖子每次必將縣委與政府的微妙關係,而紀檢領導趙東升喜歡給大家透露些領導官員的小秘密,旅遊局馬誌明雖是一把手,但縣裏的領導似乎忘記了旅遊局的存在,他一天到晚也是閑的無所事事,談論的話題永遠停留在過去。陸一偉就更沒有共同語言了,人家說政治,你說你的果園,人家說縣裏的領導,你說你的黨支部,明顯談不到一塊去,所以陸一偉很自覺地選擇沉默,通過這個聚會的窗口了解一些最新的,最及時的花邊新聞。
聚會結束後,陸一偉開著車送馬誌明回家。到了馬誌明家門口時,陸一偉突然問道:“馬局,最近楚縣長那邊與你聯係過嗎?”
聽到陸一偉如此問,馬誌明邁出去的一條腿又收了回來,靠在座椅上,點燃一支煙道:“最近的一次聯係也是他要出任市文化局局長的時候,後來再沒聯係過。”
陸一偉倍加失望,扶著方向盤有些失神地“哦”一聲。
馬誌明知道陸一偉想要問什麽,他歎了口氣道:“一偉,楚縣長也不容易,他有他的難處,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沒有忘記我們,到時候了自然會聯係我們的,你就放心吧。”
陸一偉沒有說話,抬起頭望向路邊。
馬誌明拍著陸一偉的肩道:“我知道這些年你受委屈了,可我不也一樣嗎?在這個時候,你我都不要泄氣,振作起來,在不久的將來,會好的。”
陸一偉冷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道:“我已經等了五年了,不在乎再等五年,可我還能等得起嗎?”
馬誌明沉默了許久才道:“這樣吧,你有什麽想法告訴我,我瞅準合適機會和楚縣長提一提,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