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七 同桌共坐,故人已不識
劉火宅終於知道,這個叫陸嘉的青年為何不招南宮鈴待見了——話太多!
不是一般多,更加不是碎嘴,或許是文人通病,話雖多,句句有據可查,一旦引經據典開來,登時就如那長江流水,綿延不絕,又似黃河滔滔,一發而不可收拾……
只是頃刻,劉火宅就聽他從告子說到了孟子、墨子,將告子在墨子諸徒中的位置,在《孟子?告子》中的記載娓娓道來,逐字逐句剖析,此人為何當不得一個「子」字,只把兩個把門的說的面色如土,恨不能抽自己兩嘴巴,讓它犯賤
用個詞來形容其人其情其景最是貼切——目無餘子
實在聽不得這陸嘉把話說完,劉火宅先進去了
雖不在迎春樓幹了,畢竟曾經留下過威名,有過他的傳說,見劉火宅來了,早有夥計引著入座,端上茶水,奉上零吃,然後知趣的退下,沒人敢抱怨他空占桌子,既不叫姑娘,也不點曲子
坐下沒多久,香脆的花生米沒磕得幾顆,有三人被大茶壺引著來到劉火宅的桌
「火宅哥,實在沒空桌了,您老跟他們三個將就一桌,行不?」正是南宮鈴、陸嘉以及……列缺鳴三人
逛青樓帶女眷,跟劉火宅這樣的鐵公雞是同樣不受歡迎的
大茶壺說的客氣,劉火宅也就不為己甚,點點頭許了
南宮鈴仍沒認出劉火宅來,不過也是被陸嘉喋喋不休的:「鈴妹妹,這地方有什麼好逛的?咱們還是去牡丹花會!劉夢得曾言,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咱們這些外地人,第一該看的就是此盛會了且聽說到了晚上,花會裡還會點起彩燈,燃放焰火,屆時火樹銀花與綠葉紅花交織一處,燈光火光映著花影月光,別具一番風味呢!」
「不去!」還沒坐下,陸嘉嘚不嘚嘚不嘚已說了幾千言,直把個南宮鈴說的面罩寒霜,銀牙緊咬
列缺鳴在陸嘉另側坐下,向劉火宅抱歉的笑笑,劉火宅微微頷首算是招呼,心道,他果然沒認出自己,卻不曾注意,別過臉后,列缺鳴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列缺鳴刻意隔了一位坐,結果還是沒躲過,被南宮鈴揪住胳膊親昵的拉到身邊,嬌媚的道:「師兄,您坐這!」半邊身子靠到了標槍般的男子身上
師兄?對了,南宮老頭說過,這南宮鈴在武當山學道,理所當然便是列缺鳴的師妹了
那個時候,自己也還在山上呢,只是自己這個廢人,無人相識罷了,劉火宅哂然一笑,舉杯一飲而盡
南宮鈴借師兄撒嬌,陸嘉看在眼裡,殊無沮喪之色,若不是神經極其大條,便是城府極深了,不過看他神情,前者的面大:「不去嗎?也對,鈴妹妹你這麼漂亮,若去了花會,頓叫滿城牡丹無顏色,遊人去了花會,不知到底是去看你,還是去看花,確是不美呀!若不然,咱們去龍門石窟禮佛,去白馬寺上香?這龍門石窟和白馬寺,那也是極有來歷的……」
怪道書中自有顏如玉呢,這讀書人厚起臉皮來,才叫一個天下無敵呢!
死書生,臭書生,油嘴滑舌,油腔滑調……雖對書生不滿,馬屁畢竟拍的極到位,南宮鈴面上還得擠出几絲笑意,但仍舊搖頭:「不去!」
陸嘉有些犯難:「都不去嗎?牡丹花會,龍門石窟,白馬寺……除了這幾樁,洛陽其它幾景雖也不錯,終是差了一截……要去哪裡呢?哦,對了!鈴妹妹,有個地方你一定喜歡,慧心……」
「我要解手」南宮鈴粗魯的打斷了陸嘉,起身便走
劉火宅扭頭目視南宮鈴一路走向何五爺,情知這女子又要玩花樣
「聾子,你怎麼來洛陽了?且不是第一次來這了?把門的話我可都聽見了」走了南宮鈴,陸嘉換一幅神情,對著列缺鳴擠眉弄眼
列缺鳴,武當山太乙宮弟子
劉火宅曾對冬雨講,見過一人,被十餘人圍毆,卻死戰不退,震爆了一人眼球,咬掉了半隻耳朵,生生是將十幾人嚇的屁滾尿流再不敢挑釁,說的就是列缺鳴
此人看起來溫潤如玉,一幅謙謙君子模樣,只有跟他動過手的人才知道,他打起架來是多麼的血腥暴烈,與外表判若兩人
列缺鳴,姓列,名缺鳴,字無聲,聾子的稱謂怎麼來的大家都懂的,不過劉火宅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敢當面這般稱呼他,且他還不慍不火
這陸嘉與列缺鳴原來是極熟的
「你這酸丁,整天就知道舞文弄墨了,不曉得這迎春樓是什麼地方?」
「迎春樓?迎春樓?」陸嘉尋思片刻,恍然,「哦,這就是那煙雨閣……」
列缺鳴點頭,夾了幾個花生米入口:「我是為年余來的幾樁毒案來的,你們逍遙派難道沒收到消息?」
逍遙派,劉火宅側目,天下有六家頂尖宗門,中原獨佔兩家,然後牧州、西域、蜀川、江南地界各一家
若說起源遠流長、道學正宗,便止有三家了,中原的少林、武當,以及江南的逍遙派
其他三家論**層次是絲毫不遜的,但若論起門派底蘊,則就差一些了
不過天生萬物,存在便是道理,其他三門自也有其獨到之處,只是不適合從小便受佛道儒熏陶教化的中原人習練罷了,劉火宅尋道之初,便定下了拜師順序,武當、少林,而後是天涯海角的逍遙派,只是最後一步還未成行
這陸嘉看起來弱不禁風,不像功夫在身的樣子,竟然是逍遙派的?劉火宅驚奇
話到此處,一陣鑼鼓喧天的嘈雜傳來,大堂里人聲鼎沸……
表演要開始了,登將陸嘉與列缺鳴的對話,淹沒在人聲里
幾乎就在這時,南宮鈴巧笑嫣然的從何五爺處轉身回位,笑的像只偷了雞的小狐狸,而迎春樓門口,風蕭蕭施施然進了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