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咒衣（四）
船一靠岸，四個人來不及思考什麽，小娟的父母已經趕來，淒厲的哭聲響徹整條邕河，相信用不了多久，這裏就會圍滿了人。
“說吧，你們要多少錢？”阿金突然對著阿娟的父母道：“人不是我們害的，要是你要得多了，大不了就報警。”
小娟的屍首被言書雅拿織好的衣服和李天笑的上衣蓋上，那件快完功的針織衣整好覆蓋著小娟的身體，竟真是如此合身。她的屍首是被阿牛和阿金合力從河底拖上來的，現在阿牛和阿金的身體濕漉漉，夜風一吹，兩人就禁不住抖了抖。可就是這樣，兩人也沒心情去找衣服替換。
小娟說到底是他們相識頗久的女孩，又是性情相合才湊一起玩的，突然之間不明不白的死了，這真是叫人心底難受。
四人定定的望著小娟的屍體難過的時候，小娟的父母開著車趕到了，他們一上船就哭嚎著要報案，否則就要賠錢。看到女兒屍身全裸，小娟的母親還叫囂著小娟是不是給奸過了，說他們是一幫禽獸，這樣對待她的女兒，說來說去無非就是一個，奸過價格更高。
看到這樣的父母，言書雅心底就湧現出一陣嘔吐和煩燥的感覺。
阿金不耐煩了，小娟是他的幹妹妹，出了事情他自然也有責任，但卻不是她父母所說的那樣。
“報案吧報案吧”阿金說：“我們什麽都沒做，警察來了自然會查，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到底隻是一群十幾二十歲的小夥子，突然發生了死亡事件，又提到警局，話雖然是阿金說的，但三個男生的臉上都浮現出了一絲難色。
他們都不願被這樣的事情牽扯上，甚至糾纏不清的成為嫌疑人。
小娟的父母看到阿金的模樣，知道逼迫不得，他們互相對望了一眼，奇怪的沉默了。
小娟的電話裏，究竟說了什麽？
言書雅的心裏犯起了嘀咕。
“好吧……你們這些小夥子，不懂事的孩子……晚上出來遊河也不注意安全，可憐我這一個獨生的女兒啊……”小娟的父母突然道：“養這麽大至少花了十幾萬，你們一起賠給十五……二十萬，我就不拉你們去警局。”
談判最後敲定，阿金的家裏竟然還是一個小富商，阿牛的家也不差，都是做生意的。因為生意太忙了，反而忽略了孩子，又常使用極端的教育方法，才至使兩個富少在叛逆時期成為街頭的混混。
李天笑家不如他們兩個寬裕，但他爸爸竟也出乎意料是言書雅學校的老師。就因為這些，他們不願意因為這事被帶到警局，事情一旦曝光了，任何一個人的家庭都不會輕易的饒恕他們。
想到家裏的暴力，三人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二十萬……好吧。”阿金帶頭咬著牙應承下來。事情本就是意外，如果小娟的父母不在這事上糾纏的話，按意外處理，一般也不會被帶到警局去，尤其是小娟曾打過電話，隻要他們說，女兒曾在電話裏說要下河遊泳的話，其餘人就更沒有關係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繁瑣了，救護車，殯儀館車，片區警，記者等等，都將集中到這裏來發表一份少女遊河意外溺亡的事件。
在他們沒有來之前，李天笑說太累了，提出讓言書雅先回去休息，眾人同意。
中山街離這裏很近，假若警察堅持要錄口供的話，到時還可以再來。
言書雅的臉色蒼白，在李天笑的攙扶下，慢慢的跨下船沿。在她的腳踏上地麵的那一刻，倏地，感覺到腳後跟被一隻冰冷的手柔若無骨的拂過，一種寒毛直豎的感覺立即浸入毛孔。她僵住了，動彈不得。感覺到後麵有一個人的寒氣緊緊的貼浮在自己的背部，它似乎是從船艙裏爬過來的，它抓住了自己的腳，然後順著小腿一點點的上挪，最後將冰冷僵硬的手臂繞過她的腰，圈在身前，濕漉的頭發則垂在自己的肩膀，靠近了她的耳根，它張開了嘴，似乎想說句什麽。
“啊——”
言書雅發出淒厲的尖叫，身子軟軟的倒下。
“怎麽了？”李天笑及時攬住她的腰，將她穩穩扶著。
言書雅不答，事實上她已答不出來了。她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已被耗光，依托著李天笑手上傳過來的力量才能勉強站立。她的麵色青白，汗如雨下，整個人就像剛由水裏被撈出來了一般，李天笑抓著她的手，能感覺到那上麵源源不斷冒滲而出的冷汗。
她在害怕，非常害怕。
李天笑很想把她擁入懷中，給予她安慰。但他看著言書雅的樣子，他懷疑現在哪怕隻是一點點踏死螞蟻的外力，也能令她陷入暈厥。
她太脆弱了，而她這般恐懼著的模樣，竟然他牢牢吸引了他，讓他覺得她連害怕時的樣子，也美得不可思議。
……
言書雅終於還是回到中山街租住的房子裏了。是李天笑打橫抱著她回來的，她終是支持不住，嘴唇泛白的暈了過去。
小娟的父母見她被嚇至如此，也不好再攔著他們。後來的事情，都是他們和阿金阿牛處理了，再也不用叫言書雅去錄口供。
言書雅從昏睡中醒過來後，發現李天笑就坐在她的床邊，守了一夜。
“書雅，沒事了。”李天笑見她醒來，立刻倒了一杯水到她的床邊，安慰著說：“後麵的事，都交給阿金他們處理了。”
李天笑說話的樣子很是溫柔，有一種男朋友的暖暖溫度。
言書雅木然的接過杯子，抬頭轉向李天笑，卻並沒有看向李天笑，而是越過李天笑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後，看著房子的屋頂，角落，天花板。
“沒想到會把你嚇成這樣。”李天笑的語氣越放越柔，怕嚇著了她：“真是對不起，第一次帶你遊船河就出了這種事，這事誰也不想，也不知道小娟是怎麽落了水的，不過，阿金他們賠了這麽多錢給她父母，她應該也安息了吧……”
“不……”言書雅顫巍巍的打斷他。
“沒有了，沒有了……到處都沒有了”
“什麽沒有了？”李天笑疑惑，不明白的看著言書雅在房內毫無目標四處尋視的眼神，他擔心這麽美的女孩不會就這樣瘋了吧。
“神光，佛氣，這幢房子裏留下的味道，沒有了，全都沒有了……”
“她要纏著我，她為什麽要纏著我，不是我害她的，小娟為什麽要跟著我，為什麽”
看著言書雅扯著頭發淒厲恐懼的尖叫，李天笑心裏一頓，又是心痛又是發毛，大手使了力氣將她的肩膀死死摁住，一字一句望著她的眼睛的問道：“言書雅，你說什麽，你在說什麽？”
“為什麽說小娟，為什麽你要說小娟？”
李天笑的眼睛泛出一種言書雅從未見過的光芒，莫名其妙的使她的情緒恢複平靜。言書雅望著他，覺得他有些不一樣了。
他身上的氣場不同了。
“你能看到什麽？”他重新發問。
“……”言書雅沉吟了下，“我能看到，魂。”
“別人不能看見的，我從小就能看見。”
“你看到小娟了？”
“沒有……”言書雅搖頭：“但是我感覺到她，她要跟著我，她身上有很強的恨意和怨氣，這些怨氣跟著我回到了這裏，就把這裏殘留的神佛之氣全都驅逐了……她太強了，我能感覺到。神氣一無，到了夜間，這裏就將成為地獄之地……不，我不能留在這裏，我要馬上走，馬上走”
“冷靜點，書雅”眼見言書雅又將陷入瘋狂，李天笑使了力氣大吼一聲：“你去到哪裏，她都會跟著你的！”
是的，我去到哪裏，她都會跟著我。
李天笑絕望的閉上眼睛，這種充滿怨恨的鬼魂，她曾見過，隻是當時那些鬼魂都不是衝著她的，所以她隻要巧妙的避開就可無事。但這次不同，小娟對她的恨意如此之深，她逃到哪裏她就會跟到哪裏，永遠也逃不掉，永遠也逃不掉。
“她為什麽要跟著我？不是我害的她啊……”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跟著你，但是，或許我們可以想個辦法對付她。”李天笑說。
“一直不好意思告訴你，我從家裏出來，是因為我不想接替父親做學校的老師，我喜歡修練，背著父親我暗地裏拜了一個師父，她會一些驅魔避邪的法術，或許我們可以找她幫幫忙。”
李天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你的師父是？”
“道士。”
原來他是道士。難怪他能令她安神，可是他為什麽……言書雅奇怪的望望他。
“道士……也可以娶妻的。”
李天笑的臉紅了紅，瞬間拘促得一如他第一次見到她。為了回避尷尬，他又接著道：“這裏房子的光，我也能感受到的，所以我也選擇了來這裏居住，修行。不過，我看得沒你清楚。”
“今天晚上我就能把師父叫來，我和師父合力，一定能讓小娟安息”
言書雅搖搖頭，她感覺到小娟如此凶猛，恐怕不是那麽容易。
奇怪，小娟隻是死了幾個小時，又是因為自己不慎淹死的，她從哪來的這股強大的怨氣呢？
冷靜下來之後，言書雅才開始慢慢的思考。這其中，一定有她還沒有察覺的隱情。她死得太突然了，而且，又太凶猛了。凶猛得好像，不隻是她一個人的力量一般。
“啊這附近的一間房子裏還有一個供奉的神龕，你去那裏吧，有神龕的罩護，小娟就找不到你了。”
李天笑一擊掌道，緊接著就聯係他的師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