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逃出來相機(一)
林飛儒還在極力尋找千雪。他每天都會經過佳佳100便利店,經過的時候會一動不動的盯著人家店麵門口看上至少兩分鍾,目光凝重又犀利。連我站在他身旁時都能感覺到自他身上發出來的陣陣淩厲之氣。
我沒有告訴他千雪的店其實沒搬,他也沒走,隻是營業時間改為從午夜零時到二時。(在此之前便利店隻是普通的便利店,隻有千雪在時才會是那間詭異便利店)
林飛儒的眼神讓我覺得如果被他知道千雪其實沒走的話,他會找千雪扛上一架,或者去砸店。我為了保住我那小小的地盤,安安靜靜的和千雪相處每晚兩小時,便自私自利的對林飛儒的執著和苦惱視而不見。
日子就這樣在我的沉默中飛逝而去。我還沒來得及鼓起勇氣與千雪發展些什麽,中考就來了,學期結束了。
我在宏大學校的初中生活,進入了倒數計時的階段。
在這裏,我就不公布我的中考成績如何了。反正,還足夠我進入本市一所最普通的高中就讀分數,哪怕是掛在末尾的,總算是險險掛上了。
小麗考上的是重點高中分數線,市內的市外的隨她選。
林飛儒的成績與小麗不相上下,甚至更優。我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勉強分出一些參加完考試,便一心一意回家等晚上。是以他將會上哪所高中就讀,是否仍在本市,我竟然忘了過問。
張傑和劉鬱也是普通的分數線,若無意外,應該會繼續與我上同一所學校。
臨畢業前夕,班上突然要組織一次畢業旅遊。
“異像森林公園?”班長沈佳麗皺皺眉頭看著手上的提議表,道:“誰提議去那裏的?那裏不是早就被封了嗎?”
“是啊,被封了好幾年了。”
學習委員黃梅梅說。“聽說是因為進去旅遊的人都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政府出動了全市警察結果連一根頭發也找不到。”
“何止是人不見,早些年公園剛建成的時候,據說其實是要建成動物園的,所以進了幾頭獅子老虎進來,花了十幾萬塊錢呢。後來一夜之間,鐵門沒壞,鎖頭沒開,那些獅子和老虎卻憑空消失了,公園虧了很多錢呢!”
“是被偷還是死了?”
“不知道啊,就跟那去遊玩的人一樣,全消失了。”
“太邪門了!”
異像森林公園的事情我也聽說過,這個公園原本因為生態環境好,曾被政府例為我市促進旅遊發展的景點之一,公園的麵積大,林木茂密,以其原始的生態麵貌受到過極大的重視。早些年的時候,政府投資十幾萬從外地購了幾頭猛獸回來,欲建成一個規模動物園。因為是一邊營業一邊改造的,所以動物園還沒完全建成,遊人已經可以開始進去觀賞。
動物的失蹤發生在一夜之間,當時真的驚動了很多人。大家以為動物是自己跑出了籠子,結果檢查的時候發現籠子根本無絲毫損壞。
改造成動物園的事情因為這次損失,無疾而終。
而遊人消失的事情,也是發生在這個公園內。據我聽到的不可靠消息稱,失蹤的人足有二十多人,是某一個幼兒園裏的老師和學生。孩子隻有三四歲大,正是天真可愛的年紀。他們是在幼兒園組織的一次郊外春遊中,在森林公園裏走失的。
異像森林公園大歸大,但到底不是十萬大山或是神農架之類的深山老林,一個班的孩子老師全失蹤了,若是起殺人事件,該多麽轟動恐怖啊?於是在報警當天,市長便知曉了這個消息,在公園的工作人員與刑警共同搜索皆一無所獲之下,市長果斷下達了命令,抽調了全市的警力人員,申請了直升飛機支援,對石門森林公園進行一次全地毯式的大搜索。
那一次的搜索,可稱為掘地三尺,估計當時公園裏的每顆樹的樹根都被翻找了三遍。可結果,這一個班的學生老師就如同那一夜間消失的猛獸,無影無蹤。
經兩起神秘消失事件之後,異像森林公園被迫封園了。
此事至今一直是一個謎,每當提起這詭異邪門的失蹤案件,人們總是不由自主的感到汗毛張開,背脊發涼。
再不信邪的人攤上這事也說不出個科學道理來。神婆神公請來了不少,為了尋找自家的親人,人們總是不遠千裏不計酬勞的尋訪名人名神。但無論請來了誰,裝神弄鬼的也好,真材實料的也罷,最終仍舊是一無所獲。
那消失的人和獸,就這麽不見了,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趁人們轉身之際,悄無聲息的抓走了,永遠消失在我們這個世界中。
事隔多年,沒想到今天,公園又重新開放了。
也是,政府要搞建設,我市依傍著這麽一個天生的自然景區,不用來開發開發,挖掘經濟潛力,多浪費啊。
本市人不願去玩,還有外地人嘛……
“你們確定要去這個地方嗎?”小麗站在講台上,由上而下的俯瞰著全班同學,不知道誰寫了異像森林公園這個選擇地址,又不知道有多少個人往這上麵投票。此刻,在異像森林公園,青池旅遊景點,龍門江景點幾個畢業旅遊選擇中,異像森林的得票數最高。
青池旅遊景點和龍門江景點相對於異像森林來說,都是票價比較高,而且距離本市比較遠的地點。若說作為畢業旅遊地點的話,這兩個景點都比石門森林公園更有玩頭,自助燒烤,露營,特色旅館,溫泉,野戰,漂流等各種旅遊節目都已經形成固定的一條龍模式。選擇這兩個地方,玩得盡興自不必多說,還安全又環保,交了錢帶好泳裝便萬事OK。
而異像森林公園,因為是歸屬我市地區範圍的,一句話來說是自家家門口的後院。隻不同的是,這個後院被塵封了多年,一直被視為禁地,不可進入。現解封了,沒想到對於我們本市人的吸引力,竟比外地人還大,還要來得強烈。
政府因著原來的失蹤案件原因,再重開公園前,曾做過一次設施增加和補給。但這些設施都是在公園各處增加了視頻攝像機和帶GPS的報警點等安全裝置。對於娛樂性的東西,一點兒也沒考慮過。此時去那裏玩,便隻能是純粹的逛公園,看風景,別的什麽玩頭都沒有。
“那裏可什麽玩的都沒有的哦……”
小麗最後一次征詢大家的意見。
沒有人敢第一個舉手回應,一律沉默。但是在小麗轉身麵向黑板的時候,不知誰突然叫了一句:“去公園。”
接著,全班的同學就像被傳染了一般,個個舉手回應:“去公園,去公園,去公園!”
被壓抑了多年的禁忌一旦被衝破,誰也阻止不了去探險的衝動。哪怕這意味著我們中學的最後一次旅遊,必須像小學生一樣,自己往書包裏帶上麵包和水,零食和糕點,然後徒步在黃泥草地中行走一天,直至累得半死時回到家這麽無聊。
七十一章逃出相機(二)
我想不出去異像森林公園有什麽好玩的,除了想起那兩個失蹤案件時有點心跳加速之外。
媽媽得知我的畢業旅行是去公園玩,特意將一個帶有GPS定位信號的手機送給我,並緊張兮兮的叮嚀我千萬不要和大部隊走散,不要一個人離隊,不要一個人上廁所什麽的。我想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會要求我裝病請假,但這是畢業旅行,是告別中學時代的最後一次同學聚會,哪怕是如我這般類似學校透明人的沉默女孩,也必須要借助這次機會表明我和大家曾是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的學生。
畢業在即,離情依依。莫名其妙的我既然會有一點泛酸的感覺。
我連連點頭答應媽媽,心想,所幸女孩子上廁所都喜歡找伴兒的。
晚上再去便利店的時候,為了尋找話題我把遊玩的事情告訴了千雪,順便也說了曾經發生過的異像森林公園失蹤事件。千雪聽後,若有所思的沉默了。
“看,媽媽還特地買了這個帶有GPS定位信號的手機給我呢,其實她根本用不著花這個錢,因為這次去公園玩的路線是已經被工作人員規劃好了的,一路上都有帶攝像頭的視頻設置,還有每隔一段就設有的報警點,所以隻要我們不胡亂走出規劃範圍,就不會出什麽事。”
我笑嘻嘻的拿出手機對千雪道。千雪若有所思的表情並未因為我的話而變得輕鬆,他反而在一陣簡短的沉默後對我說:“苗苗,這兩天晚上你不用過來了。”
啊?為什麽?
不擅長反駁別人的性格使我在刹那間隻懂得愣愣的望著他,臉上露著有些懊悔有些難過有些不解的委屈神情。
千雪伸手過來輕輕拍拍我的後腦:“乖,苗苗,我有些事需要想一下……”
千雪,你有什麽事情需要想,還一連想好幾天晚上的?我鬱悶的糾結著。
在沒有賒出現在我窗前的日子裏,每個晚上和白天都讓我覺得特別的冗長無趣。無聊和乏味的日子就這樣過去了。
因為實在沒有抬頭挺胸的心情,所以我隻是看著泥土路麵一直低頭走著。身邊的腳步匆匆而過,有的急,有的緩,有些偶爾與我平行,並且腳的主人會和我搭上一兩句話。但我連抬頭看看主人是啥樣子的精氣都沒有,隻是含含糊糊的就搪塞過去了。我隻記得要不停的跟隨別人的腳步,至於他們將要去哪裏或是已經來到了哪裏,我一點關注的心情都沒有。
“很久沒有見到你這副表情了,是因為千雪又消失了?”忽然一副好聽的嗓音響起,把我神遊的心緒拉回了一點點。
我的心緒回籠並不是因為聲音的好聽,而是因為這句話擊中了我的心髒,話裏的一個名字使我心髒一抽,頓時有種委屈得想哭的感覺。
“不是消失了,是他不讓我去找他了……”我的聲音帶著委屈至極的哭腔響起。然話剛說完,我已被自己給嚇了一跳,驀然抬頭,果不其然對上了林飛儒似笑非笑的冷峻表情。
“王伯的流言果然是真的,你真在半夜出去會情郎。”
林飛儒譏諷一樣的冷哼道。
我這時候才如夢初醒般想起,天哪,我究竟是神遊到哪裏去了。今天就是我們班畢業旅行的日子,此刻我們已經來到了異像森林公園內,班長小麗正在隊伍的前頭領著大夥逛大街一樣的爬著公園裏麵的山坡。
異像森林公園裏的風景果然非常美麗,還未到山頂,隻在半山坡上,放眼過去已是一片寬廣無垠的綠。鬱鬱蔥蔥的樹頂仿佛全被踩在腳底下,偶爾出現在黃泥路中的幾格帶青苔的石板階梯更是讓人感受到一絲歸隱山林的意境。若不是在黃泥路邊立著粗大的鐵製護欄,沿途一直延伸至山頂,光看景色,真讓人有一種穿越空後落在了深山老林的錯覺。
景色怡人,令看慣了鋼筋水泥斑馬路的同學頓時有種放歸自然的野性爆發。大家興高采烈的往前衝著,雖仍保持著隊形,但人人腳步加快,尤其是男同學,多數人已經自發組織起了一場比賽,先到山頂者為勝。
體力不如男生的女同學們也在隊伍中保持著中間的位置,大家三五成群,一邊說笑打趣一邊吃著零食,興致都很高昂。
看來,此次畢業旅遊雖然是在家門口的,但大家還是玩得很盡興呢。
幾個帶班的老師臉上露出輕鬆和滿意的表情,魚貫行在隊伍的後方。其實一名走幾步就回頭張望一下,不時的催促著落在隊伍最後方的兩名同學。
這兩名落在最末位的同學,就是我和林飛儒了。
林飛儒繃著臉,眼睛直視前方。聽到老師在前方催促,他連應也不應一下。
他生氣了!我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因為尋找母親的事情,因為楊瀾的事情,我知道林飛儒一直不曾放棄尋找千雪。在異世界的時候,我和林飛儒曾經共患難,在他被楊瀾詛咒迷惑的時候,我也曾想盡辦法解救他。從某種程度來說,我們應該是同伴了。
站在同樣的立場來說的話,千雪是我們共同要尋找的人,假如我知道了千雪糕的消息,沒有理由,也不應該隱瞞於他。
但是,我還是隱瞞他了。
為了我想和千雪獨處的自私自利的想法和目的。
巨大的羞愧感壓下來,我低著頭囁嚅道:“對不起……”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不讓你去找他的?”林飛儒毫不理會我的道歉,繃著臉開始審問。
這是平息他的怒氣和彌補我的自私的機會啊。我趕緊老實回答:“前幾天晚上。”
“幾前天?王伯說你半夜出去就是前兩個星期的事,這就是說你至少在這一個多星期裏,都去見他了?”林飛儒眼睛一眯,目光變得淩厲起來。
“是……是……”我開始結巴,臉上不由自主的做出我習慣用的表情:膽怯,害怕,像一隻亦受驚的兔子。
或是,一個非常內向,不擅與人交談的孩子。
“自己一個人去的?”
“是……是……”
“幾點?”
“是……十……十二點……”
林飛儒線條漸漸放緩,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才繼續問道:“那麽,我自那天聽到王伯說你半夜出去後,就一直守在門口,為什麽從來沒有看見你從家裏走出來?”
“還有,千雪的便利店既已經轉了,你走出小區,到哪裏去見他?為何一定要在半夜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