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擺渡的詛咒娃娃(十)
等楊瀾走後,班裏的同學替我撿起了被踩壞的眼鏡:“苗苗……隻剩半邊了……”
我頂著僅剩半邊的破眼鏡,請了假。對於我這個大近視來說,隻有一隻眼睛能用,是完全無法學習的,這給了我很好的請假理由。
用半隻眼睛勉強支撐著回到家,找出閑置很久的舊眼鏡換上,這副眼鏡還是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給配的第一副眼鏡,因為至今距離有三年多了,眼睛的視力早已加深,戴上後視物皆有種霧裏看花的美。
可此刻我沒有時間去配眼鏡,小麗的情況不知道怎麽樣,想起楊瀾冷冷的警語,我就心底發怵。
“滾!滾開!你們都給我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們!啊——”
陽台外傳來一陣女子的尖叫聲,我心裏一咯噔,那是小麗的聲音。
“小麗!小麗!你怎麽樣了?”
隔著兩個陽台,我衝著小麗房間的方向叫道。喊了半天,沒有回應,隻聽到對麵淒厲的尖叫聲,怨毒的咒罵聲,哀哀戚戚的懇求聲,東西摔落的咣當聲,此起彼伏,交雜一片。
定下心來仔細聽取,隱隱約約在空氣中捕捉到幾個“我知道你們恨我!”“所有人都想我死!”等等的敏感字眼。這些字句吐出來的時候,充滿了絕望的哀怨和不甘,仿佛是來自一個被世界拋棄rouli至死的女子之口。
我不敢相信,短短的一夜間,小麗的變化怎會這麽大。楊瀾是用了什麽手段,使林飛儒喪失了個人的意誌,使小麗從天堂墜入了地獄。
急匆匆的跑到小麗家的樓下,還沒等上樓,便見到兩個人影狼狽的從樓梯口處幾乎是滾著退下來。
張傑和劉鬱?
他們兩人怎麽會在這裏。
“張傑,劉鬱……你們這是?”
“苗苗!苗苗你來了,你快去看看小麗,小麗不知怎麽了,她好像中邪了!”張傑在很久以前便有暗戀小麗的傳聞,但因為與小麗的關係始終不冷不熱,隻存在於認識之間,所以那段傳聞在教室裏流傳了幾遍後,便自行煙消雲散,連傳到小區的嘴碎鄰居嘴裏的機會都沒有。見到來的人是我,他立刻打起精神,一臉焦急的說道。
看他一向嘻皮笑臉的臉上流露出幾分難得的認真,我心道原來他還喜歡著小麗啊,不過另一方麵,見到他的神情,我也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張傑和劉鬱兩個人就像是兩口被巨石封埋起來的井,不是到他們心底深處最柔軟的地方,他們不會輕易流露出心中的波動,旁人要想看一眼他們玩世不恭以外的表情,那是想都別想。
在一瞬間,我領悟到,小麗是根植在張傑的心裏的,張傑因見到了小美的怪異之處,因此特地上來探望,劉鬱則是出於對兄弟的友情和道義,陪著張傑結伴而來,結果就是現在的雙雙滾落樓梯,被小麗毫無情麵的趕了出來。
即使這樣,自尊心頗高的張傑和劉鬱這時候也沒有表現出對小麗的一絲抱怨,反而是更加真切的擔心著她。以至於連對我,他們的態度也不同往日,不再叫我“近視妹”了。
“中……邪?”心裏流竄著七八個想法,事情的開始到結束飛快的在我腦中一溜而過,所有的事情我都能理解,但是這個中邪該怎麽理解?
“就是……就是……哎,你自己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張傑著急著手舞足蹈的比劃半天,仍然找不出合適的句子來解釋,幹脆兩手一推搡,就像趕鴨子一樣把我推上樓。
“等等……等等……你要告訴我,小麗到底怎麽了啊!”
“哎呀,你上去就知道了,別晚了一切都來不及了,記得,千萬要告訴她,不要做傻事啊!”
晚了?傻事?
我心底的不安倏地擴大,小麗家住六樓,不到兩分鍾,我們三人再次爬上了六層樓的樓梯。
“等等。”剛要敲門的時候,劉鬱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眼睛幽幽的盯著我:“鎮定,別被她嚇到了。”
哈?還需要先吃鎮定丸?事情究竟發展到了什麽程度。
事情的發展程度超乎我的想像,真像張傑說的,小麗像是中邪了。
給我們開門的是伯父伯母,因為小麗一早起來就發生了異狀,所以他們兩人都無心工作,留在家裏關注著女兒。
如果說是生病,去醫院掛個號就能解決了。但小麗身上的變化,如果硬要用科學的說法來形容的話,那就不僅是生病這麽簡單,她是在生理與心理上同時發生了嚴重的病變。
小麗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願去醫院看病。
伯母跟我說,今早上一起床,小麗便說自己的房間內空氣很糟糕,感覺像是睡到了陰溝裏。可小麗的房間通風是最好的,且她們家是在六樓,怎會有陰溝裏的臭味?找了一圈,最後發現味道不是從房外傳來的,而是從房內,從小麗的身上傳出來的。
這一發現,便揭開了小麗中邪的第一章。
小麗瘋狂的在浴室裏衝洗著身體,一早上整整洗了4個鍾頭也不肯出來。最後伯父伯母強行將她由浴室裏拖拽了出來。
回到自己房內的小麗仍然叫嚷著身上很臭,很臭,越來越臭。伯父伯母去看了,確實如此,洗完澡的小麗比未洗之前還要臭氣熏天,如果不是她身上幹幹淨淨的,甚至已經洗得皮膚都皺褶泛白起來,他們還以為家裏麵誤入了一個掉入糞坑的人呢。
臭味不止,原因還尚未搞清,小麗忽然又叫肚子疼,小fu疼,腰疼,手疼,腿疼,全身都疼,疼得就像是有人拿著一根尖利的針,一下一下狠狠的紮在她的身上。無數的針紮感密密麻麻的遍布著她的全身,疼痛過甚時,還引起她的嘔吐與昏厥。
伯父伯母這一下就慌了,他們顧不得小麗的意願,就把昏迷著的她抱下樓,準備開車送往醫院。
就在伯父伯母準備開車的時候,在小區的樓底下,他們遇見了張傑和劉鬱。
“小麗怎麽了?”張傑走過來,輕聲的問一句。
都是一個小區裏長大的,伯父伯母自然與兩人熟悉得很。伯父正想開口說小麗不舒服,要去醫院。這時候,小麗卻倏地一下,自車後座上直挺挺的坐了起來。
“你們想害我。”
小麗望著伯父伯母,用一種陰森森的詭異口氣忽然說道。
“你們想要我死。”
伯父伯母赫然一驚,看著小麗陌生的陰森表情,不禁心生一種可怕的懼意。伯母正想尖叫,就見小麗倏忽的一下低下頭,兩手緊緊的捂著耳朵,瘋狂的搖擺著頭,一臉痛苦。
“你們討厭我,我知道,你們討厭我!沒有人喜歡我,沒有人喜歡我,因為我很醜,因為我是世界上最醜的女人,所以你們都想我死,想我死,是嗎?”
小麗忽然間打開了車門,衝到外麵撲到張傑的身上,抓著他的衣領問他:“你說,我是不是很醜?是不是?”
“不……不是……你,很漂亮。”縱然小麗此時的神色瘋狂,猶如一個要奪命的瘋子。可到底是兩人第一次如此近的接觸,張傑一陣緊張,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是嗎?”小美癡癡的望著張傑,有些分不出真假的模樣。臉上盡是布滿了一種脆弱的自卑與沮喪。
“是……是的……你是……”張傑還欲多說幾句美言,緊張的一吸口氣,鼻腔中驀然驟集了一團化不開的臭味,其臭的程度幾乎可說是張傑從未聞過的。就這樣,後邊的話沒能及時吐出,張傑的臉被憋得漲紅,臉孔忍不住扭曲了起來!
“你說謊!”小麗如發現了真相的警官,突然間嚴厲的大叫了起來。
“小麗,小麗,我們去醫院吧……”伯父伯母推開了駕駛室,衝過來勸慰著小麗。
不料小麗這時候情緒變得更為激動:“我不去醫院,我沒病,為什麽送我去醫院!我不去,我不去!是有人害我的,有人想害我,有人想要我死……”
便是這樣,伯父伯母一旦提及醫院,小麗便如受了刺激的病人一樣,架也架不住她的衝勁。又怕她會弄傷了自己,結果就隻能百般哄勸,答應不去醫院。
但若安靜下來了,小麗的情緒又會突然間非常低落,低落到了極端的時候,她會一邊嘴裏不斷的喃喃著:“我是一個沒有人愛的人,我是一個最醜的女人。”一邊無意識的去尋找一些尖銳的器物。
多虧了伯父伯母一直密切的監視著她,已經數不清從她手上奪過了幾次水果刀,幾次剪刀,甚至於她平時使用的一根粉刺針,也被強奪了回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伯母為此心膽俱裂,若不是為了能與伯父兩人輪流監視小麗,恐怕她自己都要昏厥過去了。
張傑和劉鬱為盡一點心力,提出幫忙看管小麗……他們兩人統統滾落樓梯,便是看管的後果。小麗用家裏麵的所有物件不斷的砸向他們,一直到他們退到了樓底下,才肯返回家裏。
小麗身上的不明惡臭依然,她的心情亦是時高時低,時起時落,然無論是哪一種,都不像是一個正常人所表現的。她嘴裏一直在嘟嚷著害人精,要我死,我很醜之類的莫名之語,
依這些行為和表現,簡直就可以說是小麗瘋了。
但是她身上散發出的惡臭和莫名的疼痛又是什麽原因?
所以,結論是小麗中邪了。
不知道是遭了誰人的邪術所害。
一屋子裏的四個人迅速的就得出了這個結論。我望著他們,心道原來大家都很聰明啊,這麽快就猜到了原因。而我,還要過了這麽久,才想通其中的關節。
但是,沒憑沒據,我也不能在這時候對伯父母說出我心中的懷疑對象。因為一旦說出口,就要全盤托出林飛儒,楊瀾的關係,還有可能要說出千雪。這些,一來關係著別人的,二來嘛,也不太好說,簡單的中邪他們可以理解,那麽貓會說話他們信嗎?平行世界他們理解嗎?……第三,我也沒時間說。
進入屋中剛剛聽完伯父母和張傑的交插描敘,便聽到身後吱呀一聲,門打開了。
眾人迅速的朝身後望去,隻見小麗的房門緩緩的向後退了開來,一條雪白色的睡裙在門邊露出一端,接著,再慢慢的全然展現在我們眼前。
是小麗,她走出來了。
惡臭撲麵而來,顯然要比他們描述的濃度要強烈許多。但我們望著她,沒有一個人伸手捂鼻。這個動作太顯眼,怕刺激了這個易碎的娃娃。
“苗苗……”
小麗緩緩的抬高手臂,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我,再勾了一勾。
呃?是叫我進去嗎?
眾人迅速的將目光驟集在我身上,伯父伯母和張傑眼裏是殷殷的期盼,隻有劉鬱的眼神不太一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神色,分辨不出裏麵的情緒是什麽。
“苗苗,好好勸勸她。”
“哄哄她……”
汗滴,那個,我不禁緊張了起來。
“裏麵,沒有尖的東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