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青樓里有個奇女子
太監進了窯子店,想想都可笑,這可是千古奇聞,小太監自己都覺著不可思義,敗壞了太監的名份
老胡因為自己的原因,不方便在這種場合拋頭露面,所以打發下面的人領著小太監前來辦手續老鴇子向來是認錢不認人的,既然是縣官大人的朋友,又背來幾大袋子白花花的銀子,上稱一過,五千兩還多出十兩,除了身價之外,茶錢果錢酒錢都有了老太爺的面子不能不看,再加上這一大堆銀兩,老**豈能不熱乎?她親自把小太監引進屋,沏上茶,倒上水,端上洗凈的乾鮮果品,懇求小太監先等若干時間,那位叫薛濤的姑娘因為有點瑣事延擱,不時就來了並說薛濤姑娘見了公子這般人品,必定是男歡女愛,好好一夜風流的說罷老鴇自顧自走了,關門前還衝小太監伴了個鬼臉
小太監端坐在薛濤姑娘的床上,一陣陣異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不由他心癢難耐,胡思亂想一番小太監心頭蹦蹦跳得厲害,他耐著性子抬眼觀察這屋的陳設:房間里最起眼的就是一張大床,鋪蓋也不是很華麗,其次是一張圓桌和梳妝台,至多兩把小凳兒對著床的這面牆是窗戶,兩邊是側牆,一面牆上是書法,一面牆上是字畫
字畫上好像畫的是貴妃醉酒,把個楊玉環繪製得惟妙惟肖,十分傳神只見那位胖娘娘獨自一人坐在一張小石几旁,雙頰緋紅,醉眼朦朧,一隻手拄著石凳角兒,另一隻手似乎要去解或是已經解開了衣領兒,又似乎只解開了一兩副紐襻兒,總之是那隻玉手畫得不是地方,巧不巧它恰恰遮住了剛要暢開的酥胸,躍躍欲出的兩隻鼓嘟嘟的小兔兒也是似現非現,留給人的儘是些無窮的遐想和深深的遺憾
小太監看得不盡興,索性扭過頭去看書法小太監也曾臨過不少帖子,古代書法四大家顏(真卿)、柳(公權)、王(羲之)、趙(孟府),宋代書法四大家蘇、黃、米、蔡等等他皆草書過許多回唯有眼前這副字帖,他確實看不出來自哪家門派,自然更不會認出何君之手筆,只見此作筆力遒勁,工筆老到,必是受過高人真傳的,字帖上寫的是:
日暮訪薛濤綺羅沾露,廣袖凝煙,青絲一綹戲額前簾半掩,書半卷,疑是春宵人未眠綠酒紅顏問客來何處?西隴岷川為訪萍蹤古井邊,企傳詩教,無意貪歡言元白剛走,墨跡未乾
小井憑欄,殘雪點點,冷月彎彎梅影修竹水潺潺丹唇未啟眉含笑,丰姿柔步,細語花間萬事出天然高枝莫攀青衣紅樓,尚有瓊文華章,平心是瞻詩貴真情在,山水皆有緣
(薛濤,唐代女詩人、名歌妓與唐朝大詩人官拜監察御史的元稹有過一段莫逆之交今成都望江公園有薛濤井和詩人漢白玉雕像供遊人憑瞻-——作者注)小太監看罷不禁啞然失笑,此薛濤斷不是彼薛濤,太監有贗品,薛濤也有假冒,大家扯平了小太監正在嗟嘆不已時,門開處,進來一女,雙目明如秋水,兩頰酷似圓月,烏雲般的髮髻上橫穿過一枚潔白色的玉如意簪子素色的衣裙上套著一件黑色緊身小坎肩,外著腥紅色的披風裝束典雅,落落大方
女子先是一個萬福,然後輕啟紅唇,微露皓齒,鶯聲燕語道:
「公子久等了!」
小太監不禁大驚失色:青樓間也有這樣的絕色佳人?如若選入宮帷,做個正宮娘娘,絕不遜於王詩媚一絲一毫
「我是潘又安」小太監自報家門,說,「京中來的客人,久聞才女大名,專程前來拜訪的」
「公子過譽了,我算什麼才女?只是假薛濤之名,lang跡於紅塵之中,混碗飯吃而已」
「一碗飯五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姑娘的胃口未免忒大了些?」小太監含笑調侃道
薛濤掩口一笑,娓娓言道:「我這叫姜子牙直鉤垂釣,唯有願者方上鉤的如我沿街乞討,公子能賞我幾文?自古來靠賣色相發財成名者又非止我一人,如李師師、杜十娘、玉堂春、董小宛、梁紅玉、李香君、陳圓圓、花魁娘子等,哪一個不博得萬人喝彩?」(作者註:這裡只是用了一個排比,最後說到清朝人,故事不一定就發生在清朝,讀者諸君請勿錯解)小太監頓時滿面通紅,理屈詞窮他手中經歷過多少嬌艷的女子,唯獨這位叫薛濤的,三言兩語就令他十足地難堪了一回聖人不可以詰笑,難道**也不可?他甚至開始有些納悶起來薛濤姑娘報的那些古代名妓,他也不是聞所未聞,只不過不在其行,不知其道,他一個朝中大權在握的尚書,那能抽空去專門鑽研窯子店裡的學問?
薛濤見小太監緘口不語,急打圓場說:
「說了半天話兒,還讓公子站著,實實不該公子快請坐,我給你斟茶」
小太監再觀薛濤,尤如月宮裡的嫦娥,雲端中的仙女,可望而不可及他輕呷了一口薛濤送上的香茗,無話找話說:
「姑娘芳齡幾何?」
薛濤又是莞爾一笑,道:「年齒並不重要,當年那個薛濤已是四十掛零的半老徐娘了,不是仍和比她小了十一歲的才子元稹相見恨晚、如雷電與大地相觸一般同時融化在愛海之中的嗎?」
這一點小太監倒是不太陌生,宮中盛傳《西廂記》,他也偶爾瀏覽過幾回只是吃不透大才子元稹到底是痴情還是絕情,他能寫出張生與崔鶯鶯那樣的千古絕唱,既能讓張生背棄了鶯鶯,他自己也堂而皇之地忘卻了那位對他情深義重、依門相望,誓不再見客,最終寂寞愁苦而死的薛濤自古紅顏薄命,薛濤豈能例外?小太監想罷插言道:
「最後還不是那位監察御史叫元稹的負了薛濤?」
「公子所言極是,」薛濤姑娘點頭微微一笑,說:「從來青樓無真情,也沒實話,只不過各取所需罷了,一夜風流之後,便將腦後事忘得一乾二淨,不知昨夜之人為何人了正如公子你,今晚出得五千兩銀子買我,假如明日再讓你花一千兩重敘舊好,你怕也是不肯的」
小太監不假思索地說:「那也未必,姑娘把潘某小覷了」
薛濤左右一看,歉笑道:「只顧了我二人抬扛,怠慢了公子,我去喚人上些酒菜,我倆邊吃邊談如何?」
小太監也想借酒壯些膽氣,遂說:「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