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難友
被汽車團的警衛排護送著,吳放歌、珍珍還有袁奮的遺體得以順利地下山,才到山腳,就和小前指偵察營的留守分隊會合,邱老居然趕來了,看來因為珍珍遇險,把老頭子擔心的夠嗆
珍珍見到邱老,自然就等於見到了親人,哭一鼻子也實屬正常,而吳放歌此時覺得疲憊不堪,只想快點找張床鋪躺下
經過一番短暫的爭執,邱老終於暫時放棄了他固執的脾氣,在一個警衛班的護送下和珍珍一起去了昆明吳放歌的臉頰上被手榴彈的彈片劃了一道口子,雖說不深,但血淋淋的很嚇人,因為作為傷員他沒有繼續執行任務
珍珍臨走前拉著吳放歌的手不肯鬆開,非要帶他一起走不可,還說吳放歌要是不走的話,會被打死的顯然是受了袁奮等人犧牲的刺激眼睜睜看著戰友在自己身邊被打死,這種感覺非親身經歷的人不能體會
送走了珍珍,有搜索臨時指揮部的軍官來了解情況,吳放歌先說:「他們開始只有六七個人,我們幹掉了三四個,應該沒剩幾個人了」他的這一說法從現場的屍體上得到了證實大家聽說越軍特工分隊已經被重創,士氣又為之一振,特別是那些臨時抽調來的勤雜兵,軍官鼓勁道:「小鬼子被小前指的兄弟滅了大半了,沒幾個能蹦噠的了,兄弟們再不加油,立功的機會就沒啦」凡是當兵的,都年輕氣盛,不管是什麼兵種,誰不想弄個軍功章帶回去?因此被這麼一激勵,個個都變成了嗷嗷叫的老虎
吳放歌在彙報情況的時候,衛艷闖了進來,也不說話,直接打開醫藥箱,處理他臉上的傷口吳放歌發現,衛艷儘管什麼也沒有說,動作卻沒有以前麻利,甚至有些手顫,幾次把他弄的很疼,卻又讓他感到一種和平時不一樣的關愛和溫馨
又在這裡待了大半天,吳放歌才被安排返回小前指,回到小前指后,又是問話,吃飯,處理傷口,程序又重複了一遍,只不過弄得更細緻了些在處理傷口的時候發生了一點小插曲,衛生所的值班醫生問他:「傷口處理的這麼糙,又是那群毛手毛腳的偵察兵乾的」
吳放歌老老實實地回答說:「不是,是衛姐」
「衛所長?」那個值班醫生笑道:「你別開玩笑了
等一切都弄完了,吳放歌對小前指的值班軍官說:「我想睡」
那個軍官也是基層連隊上調的,還蹲過貓耳洞,懂行,趕緊安排他回去睡了,這一覺下去整整睡了二十來個鐘頭,而且睡眠質量不好,老是做惡夢,這是他第一次面對面的殺人,也第一次親眼看著自己的戰友在自己身邊被打死
當吳放歌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個看到的是陸昊參謀的壞笑
「你醒了啊,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呢」
吳放歌揉著眼睛,看了看窗外,問:「我睡了多久?」
陸參謀說:「不久,還不到一晝夜」
吳放歌慌忙坐起來說:「糟糕!居然睡了這麼久!」
陸參謀忙笑著制止他說:「別急別急,沒事沒事兒都知道你累壞了」
吳放歌安下心,慢慢的起來洗漱,陸參謀笑嘻嘻的又說:「你這次乾的不錯,那個二等功肯定跑不了啦」
說完后見吳放歌有些『木』於是又解釋說:「以前小前指為了樹典型,給你報二等功,硬條件有點兒不夠,這下你的戰績出來了,和你說的情況幾乎差不多,你這次至少打死了三個鬼子,二等功那事梆梆的」
「哦」吳放歌應著,繼續洗臉
見吳放歌沒點激動的樣子,陸參謀又開玩笑地說:「你咋了?不高興?你的軍人榮譽感去哪裡了?」
吳放歌淡淡地對陸參謀說:「小張、還有袁奮他們,就在我身邊眼睜睜的給打死,不是我沒榮譽感,我實在是高興不起來啊,這還沒拿到手的軍功章上,有他們的血啊」
一句話讓陸參謀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臉上,過了幾秒鐘,他才說:「是啊,你這麼一說,我也找不到這有什麼可高興的了不過啊……」他說著,神秘地看看四周,壓低聲音又說:「你這次真的是立了大功了,你知道那對越南人是來幹嘛的?」
吳放歌心裡一動,難道是自己無意中立了大功?但嘴上還是不溫不火地說:「那我怎麼知道?」
陸參謀繼續說:「跟你說了主意保密啊,那對特工有極大的可能是沖著43號倉庫儲藏的一批新型火箭彈去的,上次我們配合著炮偵雷達往小鬼子陣地上砸了二十發,效果特別的好只是由於我們加強了倉庫防衛,小鬼子才一時沒得手,於是就在路口上設卡子搶士兵證,在你們之前已經搶劫了一輛偏三輪兒了,沒想到被你們給識破了,幹掉了他一半兒的兵力現在只有逃跑的份兒了」
吳放歌想了想:新型火箭彈?可能就是溫壓彈,在軍事雜誌上看到過的,這東西對付坑道洞穴確實很棒啊
洗漱完畢,吳放歌又覺得肚子裡面咕嚕咕嚕亂叫,眼看著就忍耐不住,匆匆和陸參謀招呼了一聲,抓起兩張紙就竄去了外面的廁所,一陣疾風驟雨的排了毒
「這或許就是戰後綜合症的一種表現」吳放歌再站起來的時候,渾身上下感到無比的輕鬆,然後肚子又覺得非常的餓
吃飯的時間還沒有到,吳放歌一邊走出廁所,一邊尋思著能去哪裡找點吃的,才一出廁所的們,迎頭就撞上劉幹事帶著兩個警衛排的兩個士兵站在門口等著他呢
吳放歌一愣,還沒等他說什麼,劉幹事就冷冰冰地對他說:「跟我們走」說著,扭頭就走,那兩個士兵上來把吳放歌往中間一夾吳放歌的心往下一沉:「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啊」
本想再問問劉幹事,可是劉幹事只顧往前走,身邊那兩個士兵已經把他的胳膊給抓住了,雖然沒讓他坐土飛機,可手上也著實地用上了力氣
走道宿舍附近的時候,陸參謀拿了個塑料臉盆追了出來,遞給吳放歌吳放歌低頭一看,臉盆裡面裝著牙刷牙杯和毛巾
「這是怎麼回事?」吳放歌問道
陸參謀的眼神中露出惋惜和埋怨,說:「你呀,好糊塗啊」
吳放歌真的糊塗了,不過他很快又想到:「難不成那個女特工被俘了,唉……這可真的成了一塊心病了」
劉幹事押送著吳放歌走過操場,院教學主樓後面有一排低矮潮濕的小房子,哪裡以前是倉庫,現在用來關押違紀的士兵
「真的落到這一步了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將功補過」吳放歌尋思著
劉幹事連著打開了幾間房門,最後選了一間較為乾燥的,然後對吳放歌說:「就這裡,進去」
吳放歌看了他一眼,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了,他一低頭,走進的房間,那扇門就在他背後關上了
屋裡出了一個便桶和一床破棕墊就沒有其他東西了,原本就狹小的窗戶也被磚頭堵死,高大的教學樓擋住了本屬於這排平房的陽光,只給它留下了陰冷和潮濕
對吳放歌而言,現在飢餓,已經不是最大的問題了
吳放被禁錮在黑暗裡緊鎖的大門和封閉的窗戶之外,還有一名哨兵在游弋這一切都形成一種無形的壓力,侵蝕著他的抵抗力除了女特工那件事,他不認為自己還有什麼別的過錯,可真要是有人想搞你,那一件事就已經足夠了,而現在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吳放歌暗下決心:就算是那事兒發了,自己也絕對不能承認,如果自己承認了就永遠也不能翻身了
吃飯的時候,哨兵端來了飯菜,還不錯,並沒有因為被關押而降低伙食標準,這是一個好的兆頭……可斷頭飯通常也給吃好的啊……啊呸!想哪兒去了!吳放歌一面寬慰著自己,一面把飯吃了到底是年輕,在如此大的精神壓力下,居然沒有影響到他的胃口可到了晚上就難過了,潮濕的棕墊,嗡嗡直叫的蚊子,還有滿腦子的漿糊事情,讓他翻來覆去也無法入眠,他一度甚至想狂躁的大喊起來,常說莫名的關押與孤獨能讓人發瘋,看來這個傳說是真的
第二天,吳放歌借著磚縫透進的幾率光線知曉了白晝的到來,他把臉緊靠著那道磚縫上,用力吸允著牆外的自由空氣,這讓他感到舒服了不少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和外界缺乏信息交流,不知道以前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又發生了什麼事,在這種情況下是很難做出正確的應對的
這時從遠到近的,陸續傳來了開鎖的聲音,原來這是每天早晨各監號倒便桶洗漱的時間,由於衛兵少,所以必須排著隊挨個兒的來吳放歌的房間在中間,所以既不是最早的一個,也不是最後的一個
倒便桶的時候他意外地和遇到了兩個人,一個是周錫卿,另一個居然是連長姜道富!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自己一直當公務員,怎麼一點風兒也不知道?周錫卿被關押是因為誤傷了偵察兵,可姜道富怎麼也給弄進來了?就算是受了周錫卿的連累,也不至於到這種程度這怪事兒可真多啊,吳放歌一腦子的疑惑不知道該如何解答
姜道富畢竟是軍官,只是白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周錫卿見了吳放歌,臉上居然露出一絲喜色:大有你也進來了……幸災樂禍的典型心態體現
處理完了便桶和洗漱,回來的時候看見衛艷挎著醫藥箱,正在門口等著,見他們回來,就對那哨兵說:「我要給他換藥,就在外面,一會兒就好」她是軍官,哨兵自然也沒多的話,於是衛艷就在禁閉室的門口給吳放歌的臉上換藥
吳放歌見衛艷臉板著,心裡也七上八下的沒底,但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得知外界信息的機會,於是他趁旁邊沒別人,小心地問道:「衛姐,你知道為什麼抓我嗎?」
沒想到不問還好,這一問衛艷連想都沒想,隨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雖然不重,但非常的響亮,周圍不管是哨兵還是禁閉的士兵全都看見了,目光齊刷刷地射了過來衛艷怨恨地看了他一眼,聲音很小,卻咬著牙說:「為啥?還不是你自己做的好事」說著處理傷口時下手就重了,疼的吳放歌一個勁兒的呲牙咧嘴
換完葯,衛艷和哨兵招呼了一聲,收拾藥箱就走了哨兵正要關吳放歌進去,拐角處又急匆匆走來一個中尉軍官,他看上去風塵僕僕,手裡提著旅行包,搶先一步自己鑽進禁閉室去了,把個吳放歌和哨兵都看了個目瞪口呆,吳放歌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看哨兵,那意思是:「他進去了,我還進去嗎?」
哨兵木獃獃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吳放歌低頭搖著腦袋笑了笑,也走進了禁閉室接著門射進的光線,吳放歌看見那個軍官大大方方地坐在棕墊上,見吳放歌也進來了,就對著那哨兵喊道:「你愣著幹啥啊,鎖門吶」
那哨兵錯愕了半天,猶豫著縮了門,然後飛也似地跑向臨時崗亭打電話彙報情況去了
怪事真是多哦,還有自己把自己往禁閉室里送的呢,這下算是開了眼了
陰暗的禁閉室,吳放歌看不清那個軍官的臉,而兩個人素不相識,更是誰也不與誰答話又過了一會兒,哨兵送了早飯來,卻只有吳放歌的份兒,那軍官看了一眼,也不說話吳放歌想了想,就拿起一個饅頭遞了過去,那個軍官擺手說:「不要,都到這裡頭了,還講什麼上下級關係」
吳放歌說:「我可不是因為你是軍官才給你饅頭的」
軍官說:「那你把我當成什麼?」
吳放歌笑著說:「難友兒啊」
軍官被吳放歌說笑了,伸手接過饅頭,卻沒吃,又問:「我吃了你的,你不夠了怎麼辦?」
吳放那麼歌說:「沒事兒,他們在吃的方面沒虧我,給的份兒足而且在這裡頭沒什麼運動,消耗不大」
軍官這才咬了一大口
一個人的飯兩個棒小夥子吃,當然不夠,那軍官做出好像是突然想起的樣子,說了聲:對瞭然后打開旅行包,取出一個土布包,又小心地打開了,這才摸出一塊東西來遞給吳放歌說:「吃,俺娘做的」
吳放歌接過一觸,問:「餡餅?」
軍官自己也拿出一塊了,剩下的依舊包好放回旅行袋,又說:「你嘗嘗,俺娘做的餡餅在我們村子,那是一絕」
吳放歌咬了一口,餡餅里包了不少的雞蛋,蔥味也很濃,很香不過也可能經過旅途的長期捂曬,略微有些變質了但是人家一片好心不能辜負,年輕的胃又有什麼不能消化的?於是他大口的吃了起來
軍官見吳放歌吃的香,既得意又高興,說:「好吃,俺娘的手藝那是沒的說,你再來塊兒?」說著又去開旅行袋
吳放歌忙攔住說:「不要了,吃飽了,再吃就是嘴饞了」
軍官笑著說:「嘴饞有什麼啊,我這兒還有呢」
吳放歌說:「天知道他們中午送幾個人的飯吶,還是留著,咱們搭配著吃」
軍官笑道:「看不出你還想的挺遠吶,行!聽你的,不過我估計到不了中午就得被帶走了哎,對了,你看上去挺不錯一個人,怎麼給關進來的」
吳放歌聽他這麼問,心想正好了解一下外面的情況,就說:「說實話,不知道,開始都好好的,莫名其妙就給帶到這兒了」
軍官以為是他不願意說,有點生氣:「你是怕我出去給你走漏消息」
吳放歌見他誤會了,忙擺手說:「不是不是,我真的不知道使怎麼回事,剛才我想問衛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