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腳踢開
回到山下那家既是小飯館又是小旅館的店裡買水喝,付了錢后,那家店主人說:「你還欠我五塊五的飯錢,剛才你和王媽媽吃的時候我收你便宜了」
那家店主很年輕,大約只有二十七八歲年紀,黑瘦,整天都坐在櫃檯裡面不出來,臉上還有一道挺深的疤
吳放歌一邊拿錢一邊笑著說:「你這可是坐地起價啊」
店主也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說:「呵呵,你要是剛才跟王媽媽一起走了,我就不找你要這錢,現在既然你回來了,這錢還是要付的」
吳放歌又問:「嗯,為什麼呢?」
店主說:「王媽媽一個價兒,你一個價兒」
吳放歌收斂了笑容問:「你也當過兵?」
店主點點頭說:「是啊」說著拍著自己腿吳放歌伸頭去看,只見店主的左腿從膝蓋處被截去了,他一直坐在輪椅上
店主說:「我就是文山人,當兵的時候分到南京軍區,沒想到兩山輪戰,就這麼回來了」
吳放歌默默無語店主又說:「原本我已經退伍回家了,可是在家天天晚上都做噩夢,夢見我的那些戰友啊,拉著我的手讓我跟他們走,個個都傷胳膊斷腿血淋淋的弄得我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啊,我媽找人去杠神,神婆說:我本來是該和那些戰友一起死的,可是沒死成,所以他們就天天晚上來找我,叫我跟他們一起去後來我一琢磨啊,反正人也殘廢了,工作找不到,也沒女人肯嫁,我就乾脆到了這兒,開了這家店,天天陪著我的那些戰友們,你別說,我現在每天吃得香睡得好,再也不做噩夢了」
吳放歌點著頭說:「是啊,人這一輩子,也就是圖的吃和睡這兩個字,其他的都是假的」
店主說:「可不是嘛那個王媽媽,每年都來看她的兒子,也沒什麼錢,所以只要她在我店裡買東西,我就只收成本價,你嘛,咱們雖然也算是戰友,可我也得吃飯吶咋樣?戰友?不怪我」
吳放歌笑著說:「不怪,當然不怪了」
辭別了店主,吳放歌又花了兩三天的時間在附近轉了轉,凡是自己以前駐紮過的地方都去看了看只可惜那些地方原本就是戰爭期間的臨時營房,不是已經人去屋空荒蕪了,就是改頭換面了,可不管怎麼說,去一趟,也算是了解了一番心愿最後一天,吳放歌又回到烈士陵園向衛艷和戰友們告別,山下的店主遠遠的看見他,讓店裡的小妹又把他叫進店裡拿出幾百塊錢給他,吳放歌笑道:「就算找錯錢也不帶你這麼錯的」
店主說:「這本來就是你的錢,你走之後不久王媽媽又回來了,說是你悄悄往她的包袱里賽了幾百塊錢,托我還給你」
吳放歌一聽,心裡一陣絞痛,嘆了一口氣讓店主把錢收起來,做一個帳,等王媽媽來年再來的時候當做她的用度,並承諾以後每年都給店主一筆錢,當做王媽媽來看兒子的食宿路費,店主所要做的就是每年和王媽媽合影一張給吳放歌寄來就行了
了解了這樁心愿之後,吳放歌又返回昆明和蘇偉波何海豹他們會合才一見面,何海豹就抑制不住興奮地對他說:「這兒的事情我們辦的差不多了,也向王局彙報了,你可以安心地回學校學習去了」
吳放歌一副茫然的樣子,蘇偉波又解釋說:「是這樣的,你走之後我們遇到一夥做邊貿的,急需一批醫療用品,我們打聽了一下,那個邊貿無非就是一夥兒走私販子,毒品販子,游擊隊之類的傢伙,也不在乎藥品過期不過期的話,我就想起你早先說起的事情來了,現在已經和療養院商量的差不多了,只要一倒手就能差不多把咱們的本錢賺回來了而且,嘿嘿,原來的賬咱們還能接著慢慢要說起來這次還是多虧了你呀,你的消息和關係可起了大作用啦」
吳放歌一聽,這明顯就是卸磨殺驢要趕我走啊不過他也不在乎,反正在這兒的事情也差不多都辦完了,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但表面上還是作出了一副不甘心的樣子,而蘇偉波和何海豹都盼著他早走,好說歹說的勸了一晚上,連何海豹也從來對他沒這麼客氣的說話過,但是原則卻一點也沒放鬆第二天蘇偉波就主動幫吳放歌買了一張火車票,而且居然還是卧鋪,把他給送走了
從昆明到三河要在火車上待兩個晚上,第二個晚上的時候,何海珍居然打了一個電話過來,先是埋怨他回來怎麼也不去看她,後來話鋒一轉直接就問雲南的事情吳放歌笑著說:「開始我還做了點事,後來可就什麼也沒管,先去給戰友掃墓,一到昆明就被你弟弟和蘇主任送上火車了呀」
何海珍質問道:「我總覺得不對勁兒,這不是你的做事風格,你敢保證你沒在裡面搞鬼?」
吳放歌大呼冤枉:「我人都不在啊,怎麼搞鬼啊」
何海珍說:「沒搞鬼最好,反正我總覺得不對勁,蘇偉波是個沒主意的傢伙,我弟弟向來眼高手低,怎麼這麼巧就有這麼好的果子送到嘴邊?要是你在,我還放心些」
吳放歌說:「我們單位的好處我是撈不上的,你可能也知道,他們那個公司當初打著我的旗號做生日,我知都不知道,後來賠錢了,又讓我來收拾殘局,現在有點起色了,又一腳把我踢開,我就是想幫忙也插不進去啊」
何海珍嘆道:「也不指望你幫忙,你不在中間搞鬼我就放心多了放歌,大家朋友一場,算我求你,你就算是有朝一日,非要尋我弟弟的晦氣的話,千萬給他留條活路」
吳放歌這人,就是聽不得軟話,特別是女人耳朵軟話,也就柔聲說:「你放心,只要你弟弟不主動來惹我,我保證一根指頭也不會動他的」
說罷,兩人又聊了幾句閑天,後來吳放歌的手機電池耗盡,通話就沒有繼續下去了
回到學院,王雙果然早已幫他請好了假,所以也沒被班主任責備,但這幾天卻發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餘興來學院鬧了了幾次,先是說余鋒勾引他老婆,後來見吳放歌又久而不歸,又說是吳放歌把他的老婆拐跑了於是學院領導覺得有必要整頓一下學院學員們的作風紀律問題了,還成立了調查組,結果好多人都為吳放歌作證,那幾天社團活動受了傷,腫的和豬頭一樣,一直在養傷,哪裡有機會勾走別人老婆?而且回金烏的時候,是一大幫同鄉一起回去的,沒人看見吳放歌還帶了誰
餘興還是不滿意,聲稱要上告,吳放歌知道他抓不住自己什麼把柄,因此並不介意,余鋒可冒火了,因為狀詞里也有他,這前前後後的查了他十幾天了,恰巧他這次回來時帶著老婆來的,據說他的老婆是想來看看他學習的環境的,結果遇到這麼一出,當天就翻了臉,自己回去了,可電話天天的來,據說已經發展到鬧離婚的地步了都已經焦頭爛額的了,餘興還扭著不放,余鋒焉能不冒火?
不過余鋒畢竟是國家幹部,既不能像流氓那樣摔門打架,更不能像潑婦一樣的罵街,可他交遊廣闊,自然也有他的辦法餘興的日子立刻就不好過了,今天是衛生局來查衛生許可,明天是工商局來查執照,後天又是派出所來查暫住證,把個餘興弄了個焦頭爛額,雖說他還是跑到學院來告余鋒是打擊報復,可是沒證據,學院也漸漸的煩他了,而且沒了丁香,又有一幫子官差隔三差五的就來叨擾,他的店就開不下去了,有公安還放下狠話,要不是看著你有個奶娃的份上,早就送你去篩沙子了
餘興這下算是徹底沒轍了,又跑來找余鋒低三下四地討饒其實若是丁香在,余鋒說不定也就饒了他,可偏偏現在丁香跑了,余鋒還能真的就把餘興當兄弟?其實當初認下這個本家不就是為了靠近丁香嘛最後還是吳放歌心腸軟,也是看在那個孩子身上畢竟還有一半丁香的學,為了不讓孩子受罪,吳放歌也說了好話,余鋒這才作罷,不過從此之後和餘興已經形同路人
沒了能幹的丁香,餘興自己又折騰了這麼一陣,他的店元氣大傷,開不下去了吳放歌原打算給他一點幫助的,可是又覺得這個人不可幫,余鋒更是把他當做農夫和蛇裡面的那條蛇(儘管余鋒本身也不是什麼善良的農夫),只得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店子倒閉了不過這個餘興也真夠狠的,在一個清晨,這傢伙拿了店子里所有的錢,丟下孩子,來了一個一去不回頭
吳放歌這下算是徹底把這個人給看白了,怎麼說那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啊,說仍就扔啊這下沒撤,吳放歌只得悄悄出資,讓原來在店裡打工的一個小妹自己做這家店,附帶條件就是暫時撫養這個孩子,如果丁香能順利地回到越南並安頓下來,應該會回來接自己的孩子的不過時間一長,也有風言風語說那孩子其實就是吳放歌的,不過這個謠言幾乎沒什麼人相信,道理很簡單,丁香生這個孩子的時候,這一期學員還沒開課呢,而且在外人眼裡,吳放歌和丁香相識還是通過的余鋒,所以大家也只是在讚揚吳放歌好心腸的同時也紛紛說他傻,本來嘛,還沒結婚就先幫別人養孩子了,不是傻又是什麼?這樁好事就好比饞貓抓了熱糍粑,只怕日後脫不了爪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