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誰卑鄙
「喂!你上來!坐車回去!」何海珍追上了吳放歌,對他喊道,可是她不喊還好,吳放歌被冷風一吹,酒勁兒往上涌,原本走路就已經搖搖晃晃的了,聽到後面後人喊,一回頭,趕巧這段路雖然鋪了混凝土地面,旁邊的排水溝卻還沒填,於是一腳踩空,骨碌碌地就滾了下去
何海珍這個悔呀,不就是個工作名額嗎?悄悄讓王雙辦了不就得了?幹嘛還費勁地鬧這一出啊,可是人家掉溝里去了,總不能不管?忙叫車夫停了車,回頭叫蘇偉波夫婦來幫忙,卻不成想這兩口子早就跑的影子都不見了,沒辦法,只得對著溝下喊:「放歌,你沒事」
「嗯?」吳放歌在底下應道「沒事兒,我在這兒睡會兒,你先回去」
何海珍當即是又好氣又好笑,睡這兒?天寒地凍的,有個好歹怎麼辦?想下去拉吳放歌上來,可下面又黑咕隆咚的,再說自己一個弱女子又怎麼拉得動一個棒小伙?於是回頭央求那車夫:「師傅,幫我下去拉一把」
「沒得問題!」車夫答應的很痛快,隨後又接著說「加兩塊錢嘛」
典型的趁火打劫啊,何海珍雖然此時是一肚子的火,卻不知道該往哪裡發,只得答應了那車夫摸著黑下到溝底,哼哼哈哈的半晌,才把吳放歌架了出來,何海珍上下看了看,似乎沒受什麼傷,心裡稍安可是這傢伙已經兩腿打晃,沒人扶著根本站不住
何海珍沒轍,這的讓車夫把吳放歌扶上三輪,然後給了三輪五塊錢說:「送他回家」
車夫撓著頭說:「不行哦,我有不曉得他家在哪個沓沓」
何海珍說:「你問他不就完了?」
車夫說:「他醉的,要是問不清楚這一晚上我不就抓瞎了?」
何海珍心裡有氣就說:「人現在在你車上,現在是你的事了」說著轉身要走車夫趕忙攔住說:「小姐,你這樣到不得行哦,你們兩口子鬧彆扭,不要難為我們這些下苦力的嘛,算嘍,錢我不賺了,剛才當我做好事了」說著又把五塊錢還回何海珍
何海珍哪裡肯接?一來接了就是責任,二來她素來有些潔癖的,看著路燈下車夫那黑兮兮的手,別說五塊,就是五十塊也不想再碰了,而且那車夫居然說……兩口子!
「誰跟他兩口子呀,你不要亂說」何海珍辯解著往後退,忽覺的腳下一軟,往後一看,黑漆漆一片,再多退一點兒,她也掉溝里去了吳放歌在車上歪斜著眼看見了,就扭動了一下身子笑道:「嘿嘿,再退你也該掉下去了」
聽著這幸災樂禍的聲音,何海珍怒從膽邊升,上前幾步,一把拉著吳放歌的胳膊搖晃著說:「說!你住哪兒的?」
吳放歌掙扎著,「你別晃啊,我頭疼……」
何海珍一看那車夫正盯著自己,路邊也有幾個打夜工的傢伙看熱鬧似地看著,就緩和了一下語氣說:「放歌,你說你住哪兒,說啊,說了那位師傅好送你回去啊」
吳放歌反手一把把何海珍的胳膊抓住,力道恰到好處,既沒有弄疼她,也不至於讓她有脫手的機會,然後才說:「我沒沒地方住,原本租了房子,可是誰讓我得罪黑社會呢?給砸了!」
何海珍一見吳放歌說話的語氣厲害起來,又被他緊緊抓著,不由得有些害怕,她一面掙扎一面說:「你放開我呀,拉拉扯扯的人家看見不好……」說著又緊張地四處看了看,果然,剛才人家還只是看笑話,現在卻已經看的面帶曖昧的笑容了,偏偏吳放歌這個時候又不知死活地說了一句:「我不放,放開了我就什麼也沒有了」
這話說的!何海珍已經服氣了!忽然她腦子靈光一現,又轉頭對車夫說:「對了,帶他去金烏大學,他父親是吳教授,你跟門衛一說,他們就知道了,你快帶他走啊」
車夫眼睛直往天上翻,半晌才說:「萬一人家不認不是把我亮起了?」
何海珍著急地說:「咋個可能不認嘛,我又不會騙你」
車夫說:「等我發現你騙我了,我已經是貓兒抓糍粑,脫不到爪爪了」
何海珍一咬牙:「再給你十塊錢!不少了!」
車夫說:「你給一百我也不敢吶,正嚴打呢,逮到把我當人販子了咋整?」
何海珍這個氣呀,「人販子?人販子賣小孩賣女人,有見過賣大小夥子的嘛」
車夫咧嘴一笑:「咋個沒有嘛,奴隸販子,給你說小姐,我打工都差點給賣到黑煤窯去了」
何海珍放棄了,她又轉過來對吳放歌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說:「放歌,我送你回金烏大學好不好嘛」
吳放歌受傷用力一拽,差點把何海珍拽倒,無奈,她只好上了車,好言好語地說:「放歌,你清醒一下嘛,我送你回你父母家好不?」
吳放歌嘴裡咕嚕咕嚕地說:「不好,我是遭家裡攆出來地,這個樣子回去,還不給罵死啊」說著手上越發的用力捏的更緊了
何海珍忙說:「你輕點兒,捏的我手痛吶……那是你親爹媽吶,不得罵你」
吳放歌說這話,原本腦袋已經越來越下垂了,這時忽然一仰頭,挺大聲地說:「蹬車!去市醫院!」
那車夫忽然一下變的聽話了,不由分說跳上車就蹬
「哎哎!」何海珍哎了兩聲也沒用,再看吳放歌,腦袋又垂下去了,就掐了他兩把說:「醒醒啊,你醒醒啊,你到底要做啥子嘛」
吳放歌低聲說:「心裡煩,去找湯阿姨訴說一下」
何海珍一聽這還得了?忙說:「不行啊,這麼晚了醫院探視時間都過了」
吳放歌說:「我不管,我就要找湯阿姨,那麼多人,就沒一個不等著算計我的,只有湯阿姨不我就奇怪了,我就是一個小蝦米,你們都算計我幹嘛呀,我又沒惹你們……」
他雖說看上去說的是醉話,可到也說的是大實話,何海珍一來無話可說,二來也不想再招惹他,只好選擇了沉默
到了醫院,何海珍當然不能任由吳放歌去找湯霞,也不可能帶他回自己宿舍,想來想去,醫院附屬的招待所最合適了,那兒原本是招待長期住院的病人家屬的於是何海珍就去那兒開了一個房,不巧又是熟人當班,雖然打了折,卻又被人家看在眼裡了,真是懊惱
吳放歌腿軟,自己走不了路,何海珍原想請車夫幫忙,大不了再多給兩塊錢,反正牛身子都出去了,也用不著在乎這點牛尾巴了,可那車夫早走一溜煙跑的沒影兒了,再看大門周圍,也沒有一個能使上勁兒的人,只得和值班的服務員一起送吳放歌去房間人家服務員送到門口就不進去了,何海珍只得親力親為雖說吳放歌身高體重,可畢竟是個活人,身上還有點活泛勁兒,而何海珍是做護士的,也時常幫病人移床翻身什麼的,到也有一點力氣,因此還算應付的來
把吳放歌床上,看他那架勢,酒勁徹底發作了,差不多已經人事不省,何海珍也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喘了一會兒,然後估計著吳放歌此時聽不見自己說話,既是聽見了也記不住,就抱怨說:「我啊,我算是今天請了一個爺回來」說完站起來想走,走了幾步回頭看見吳放歌還穿著鞋,就過來幫他把鞋脫了,在床上擺正,又幫他脫了外衣,這才把被子來蓋好了,然後又長出了一口氣說:「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這下是真的要走了
快走到門口了,忽然聽見吳放歌口齒清晰地說:「海珍姐,你這就走啊」
何海珍今晚一直心裡不痛快,好容易伺候好了要脫身,又被吳放歌問了這麼一句,就頭也沒回,沒好氣地說:「是啊,不走幹嘛啊」
吳放歌借著又說:「這屋裡又沒暖氣又沒空調,床上也沒電熱毯……你留下幫我暖暖床嘛」
這還了得!何海珍一晚上積累的怒火一下子全爆發了,她一回身,恰好又看見吳放歌已經半靠在了床靠背上,臉上堆滿了壞笑,一雙眸子清澈見底,哪裡像喝醉的樣子?
「你,你,你裝醉?」何海珍頓時發現自己原來被玩了一個晚上,滿腔的怒火連同一腦門子的羞辱感混合在了一起「你太卑鄙了!」她扭著拳頭衝上前揮拳便打,卻被吳放歌一把攥住,她掙了兩下沒掙開,又換另一隻手打,結果又被抓了歌結結實實,這還不算,吳放歌順勢一帶,何海珍就被帶上了床
何海珍怒道:「你放開!」
吳放歌壞笑著:「不放」
何海珍又道:「你在不放手我喊了」
吳放歌壞笑著說:「所有人都看見是你開的房,是你把我扶進房裡的,我不怕你喊」
何海珍怒目圓睜,隱隱地覺著,今晚這一切怎麼都像是這小子策劃好的呀?又掙扎了兩下,當然還是掙扎不懂,於是乾脆下嘴,在吳放歌的左手腕子上狠咬了兩口,雖然咬的時候恨不得撕下兩塊肉來,可是當濃濃的血腥味到充滿她的口腔的時候,她又要不下去了
吳放歌臉上依然笑著,手還是攥的緊緊的,好像何海珍的牙齒是咬在別人身上,他紋絲不動,任由鮮血滴滴答答地順著胳膊流在潔白的被褥上
何海珍快哭出來了:「你到底想怎麼樣嘛」
吳放歌臉上的壞笑忽然變成了冷笑,他說:「怎麼樣?你剛才不是說我卑鄙嗎?我就是想讓你解釋解釋什麼叫卑鄙」
何海珍猛搖腦袋說:「你放開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吳放歌說:「那我告訴你,我這不叫卑鄙,最多只叫惡作劇,你們才叫卑鄙哩你們何家父一輩兒子一輩兒的拿我們吳家的人當猴耍你老爸答應了我老爸把我安排進文化局,可悄沒聲的就黃了,言而無信,這就叫卑鄙我碰巧救了湯阿姨,又趕上我老爸的校長幫我活動五局,我琢磨著這事兒應該能成了,可你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活生生的弄個弟弟來冒功討好,為人不誠實,所以你卑鄙在人背後灌迷魂湯,讓你弟弟抵了我的工作名額,要把我弄到縣區級單位去,吃了啞巴虧還得做出一副感謝的樣子,你說你們卑鄙不卑鄙?」